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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九章 户部尚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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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健谈,小文又有意诱她说话,不免聊得久些。
离开时,已是近酉时了。待出了钟府大门,街上的情形倒让小文吓了一跳。只见街上凭白多了许多的官兵,无头苍蝇似的乱着。好一会,小文才看出来他们是在搜人。
“怎么了?”小文问边上一个路人。
“说是有城外的流民混进城了。怕带进瘟疫。现下正一家家搜呢,凡是新近入城的全都要赶出去。”
“城门不是关了吗?”
“听说是跟着那些郎中进来的。”
“出城的郎中回来了?”
“是啊,听说放了一批回来。”
那么,铁老爷子回来了吗?小文想,她有很多关于柴先生的事还想打听。又想到钟府的事还是一团乱麻,自己最好不要多事,不由加快脚步。突然看见前面大街上一片烟尘,还有马蹄的得、得之声,行人都纷纷躲避。
小文看看走不过去,只得尽量靠着路边,慢慢向前蹭。一边悄悄观察路上的情况。蹭了没多远,却突然看到,街中心站着的,是钟府那个大花花公子的钟纭。此时的钟纭,看上去好象不知从什么肮脏的地方钻出来的,早已灰头土脸,一身贵重衣料做的蓝袍也已经抹得污七八糟。要不是他那特有的、总站得歪歪扭扭的瘦高身形,小文差点没认出他来。
此时,他手里揽着一个比他矮了一半的小乞丐。正和一位圆胖的官员对峙着,那官员留着八字的短髭,神态倨傲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钟公子,别和老夫开玩笑,快把人交出来吧。不然你父亲面上也不好看。”
“这个……任大人卖个面子给我,把这小乞丐给我吧。”
“今天,我们是搜城外混进来的流民,怕他们带入瘟疫。这等事如何能讲面子!”
“任大人,你看,这小乞丐也并没有生病的样子。任大人放过他又如何,让他在这城里找点事做,他也能糊口,总比呆在城外传染瘟疫或挨饿强。”
“钟公子,你不要戏弄老夫,这乞丐生不生病怎么由你说了算。”
“那我们找个郎中来看?”钟纭把人向身后又藏了藏。
这个动作,让小文突然意识到,钟纭此时分明十分的紧张,全无平时的痞劲儿。这中间必有缘故。
“不如真找个郎中看一下。”小文插言,口气一如平日的四平八稳,内心却莫名地也紧张起来,不过她这人是不让人轻易看出她内心的。
“你是何人!”马上的任大人似乎也吃了惊,转了头估量了一下小文,大嗬:“这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左传》有云:‘善钧从众。夫善,众之主也’我不过看这小乞丐可怜,出于好心,如何就不能说话了?大人也可以听听别人的看法嘛。”
那任大人语塞。唇上的短髭抖个不停,很是气恼,“此事只官府说了算,不然人人都说话,岂不乱了法度。”
“官府又何至于如此怕人说话,防民之口么?”小文回得及快。
“我几天前就被他们弄进城了,并没有染病!现在我正是要出城,他们却是要抓我去卖掉。官府难道有胡乱卖人的法度?”那小乞丐突然发话,一边却又紧张地躲在钟纭身后,只探出个头来。
“果真如此!?”小文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地问任大人。在人群的哄然声中听来格外清晰。
“他胡说!”那任大人身边的马弁早冲上来对着那小乞丐就是一鞭。钟纭挡了一下。
“怎么打人!”旁观百姓纷纷嚷道。
“《宋刑统》规定不得乘灾买卖良人,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此事都得经官明断,更不能就此把人带走。”小文异常坚定。
那任大人怒气冲天,却无言以对,他狠狠盯着小文,小文也坦然回视,毫无畏惧之意。那任大人不知底细,倒也不敢对小文如何,一呆之后,唇间只并出一个字:“抢!”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官兵一拥而上,直奔那小乞丐。只一个钟纭如何是他们对手。小文见势不妙,用了那三十六计第一计,赶紧开溜。
等到尘埃渐落,小文才看见钟纭趴在尘埃之中,那小乞丐早没有踪影。
小文小心的挨过去,蹲下看看,再用手推推。钟纭没动。
小文迟疑地把手伸向钟纭的鼻子。此时钟纭却突然动了一下,吓得小文赶紧收回手。钟纭慢慢支起身,坐着,看也不看小文,只骂了两字:“呆子!”
小文咬牙,才想回嘴,却突然看到钟纭嘴角破了皮,脸上也带了伤,样子极为狼狈。平时那花花公子的风流倜傥样儿全无。倒有些不忍心了。这大概还是那姓任的看在他是钟公子的面子上,对他手下留情了。
小文只问:“能不能自己站起来?”伸手想扶他一把。
钟纭推开她,自己站了起来。自己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大概觉得无甚大碍,只在身上自己胡乱掸了几下,摇摇晃晃地就想走开。
“那姑娘和你什么关系?”小文在后面问。
钟纭回了头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她是姑娘?”
“我也是这么瘦瘦小小长起来的,如何看不出她是女是男!她应该年纪还小吧?”
“她才十二岁!”钟纭跺了一下脚 ,“不行,我得找到她,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钟纭却不再理她,扭头就走,一瘸一拐地远了。
小文歪着头发了一回呆。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因为今天这些事一耽搁,在约定的地方,小文没见到姚参军。后来又去铁老爷子那里去看了看,铁老爷子的家人说铁老爷子也还没回来。小文满是失望。今天诸事不顺。一大堆的事全无头绪。倒是看到了飞扬跋扈的户部尚书任大人。此人按理没有带兵搜人的权利。不知今天到底为什么当街明抢女子而全无顾忌。更何况,还有这浣纱河女尸之案,也是涉及年轻女子的,这位任大人不也住在浣纱河边上吗?
小文满脑子胡思乱想,在满天的晚霞中慢慢走回自己的住处。
小文的阁楼小屋临着浣纱河,房间狭小,不过一床一柜一桌。但好在朝南,光线极好。小文当年就是看上这点才租下这小屋。况且这房东一家人,人口也简单,平日常住的只有婆媳两人相依为命,她们也一心想找个女租客。小文正好合适。
此时,太阳已快下山,小文沿着幽暗的楼梯上了阁楼,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屋里光线却还比较明亮,光线反差一大,小文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但她还是隐隐约约看到到自己书桌前有个人影!
刚才上来时,房东大妈并没说有客来访,此时突然有人,真吓了小文一跳,因为逆光,小文一时分辨不出来人的相貌。好在小文一贯胆大,定下心来,仔细一看,倒更吃惊了。
是苏槿!那个柴先生的大弟子!
小文还记得这个女子,这个对自己很不友善的女子。此时她正翻看自己抄写的书板,见了自己进来也不以为意。
“你怎么进来的?”小文问。
“我自有办法。”苏槿得意的瞧着小文。
小文看了一眼唯一的窗子,又回头看看楼梯,“你不用避着房东大妈,我和她们一家是朋友。她们不会为难你的。”
“我却不是你的朋友。”
“你找我什么事?”
“铁老爷子说,师父的事,你会愿意帮忙。”苏槿上下打量小文,似乎在估量她。
“你从城外回来?铁老爷子在城外还好吧?”
“老头儿挺好,但怕是一时回不来,谁让他平日里和师父走得太近!”
“和你师父走得近就回不来?”
“当然啦,师父名下,排得上名的几个大弟子,都被赶到了城外。告诉你也不要紧,我是溜回来的!”
小文的拧眉:“赶?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把你们弄出城,为的是不让你们干预柴先生的案子?”
“不笨!”
“那城外的实际情形如何?不严重?”
“城外当然严重啦,没有我师父主持大局,疫情已经迅速恶化了!”
“但也不到要把城中所有郎中弄到城外的地步,”小文猜测着,“我想你是这个意思?”想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也是,怎么也不到把城中的医行的郎中全都弄出城的地步。这应该是个缓兵之计。”
“阴谋!”苏槿肯定的说。“他们怕抓我师父,引起医、药两行的统一抵制。更何况他们抓人的原因也不可告人!”
“不可告人?你可知道具体为了什么?”
“应该是药方!”
“呃?”
“就在几天前一个午后,户部尚书,那个姓任的胖子,曾来找过师父。那家伙穿了便装,鬼鬼祟祟。一来就要师父摒退左右。和师父谈了一盏茶的工夫。因为天热,我借口送扇子,凑上去听了半句,那姓任的对师父说‘还是拿出来的好’。”
“拿出来?”
“对啊,师父能拿出来的,除了密方,还能是什么?”
小文撇了一下嘴。
“而这一次,也是他说城外疫情严重,要城中医、药两行尽数出城的。”
“照你说来,此事全因你师父得罪了任大人?”
“正是如此!你到底能不能救出师父啊!苏槿不耐烦。”
“不能。”
“什么?”苏槿跳起来,“那找你有什么用!真误事!”苏槿说着就向窗口冲去,可又突然顿住脚步,回头不怀好意地打量小文。
小文戒备地盯着她。
“你一个人住?”
小文眨眨眼。
“你的房东很可靠?”
“你想干什么?”
苏槿又四下乱看,“我正没地方住呢!”
“什么?”
“我不能回家去,我们药辅、就是我们家,早被他们紧盯着了。我是偷偷溜回城的,可不想被官兵发现。”苏槿打量小文的小屋,“你这儿不错。以后我就住你这儿吧。”
“咳、咳、咳、咳……”小文被呛得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