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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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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苦想给游魂取个名字,开始说叫阿酒,鱼卒说不好听,游魂在一旁傻傻立着,也没什么反应,梅苦抱着脑袋想啊想啊,跟酒有关的,他虽然跟着钦吾念了两年书,这些风雅的东西还是不太懂的,支吾了半天,指着酒杯子说,阿杯?
钦吾在一旁翻书,“酒杯酒坛酒壶酒庄,一天换一个名字叫着玩也行。”
鱼卒:“我喜欢阿壶。”
蒙野:“捡来的就叫阿捡。”
梅苦觉得游魂太傻了,不忍心欺负,于是把所有想到的名字列出来,挨个叫,看它自己喜欢哪个。
最后定下来,叫阿坛。
梅苦现在开始跟着阿坛学酿酒,说是如此,阿坛一天到晚脑袋一片空白又呆又傻,也没什么能教给梅苦,梅苦只能去找钦吾,翻一些酿酒的书,自己摸索着来试。
阿坛就在一旁坐着,摇头笑着说:“不是,不是,不是。”
梅苦揭开坛子一看,酸溜溜的,这么多醋,还是不好吃的,他要下多少碗饺子才能吃完?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又不教我。”梅苦叹口气,跟个傻得连自己叫什么的魂魄计较这么多做什么,他还是想办法去准备点其它的东西给蒙野吧。
蒙野抿着嘴在梅苦面前站着,又是不高兴了。
梅苦奇怪,“怎么了?”
蒙野绕着梅苦转了一圈,别过头去,“你要走就走!哼!”
小娃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莫名其妙发脾气了,不知道是什么又惹了他,梅苦想了想,最近自己是跟阿坛走太近了,冷落了河神殿下?在岸上的时候,他以前对邻家小丫好,梅香就会生气。这普天下的小娃娃都是这样么?
“你想回去就回去,又没人强留你下来!”蒙野口气虽然凶巴巴,恨不得梅苦立即就走了一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是有点湿,强忍下的委屈,“你走!你走!”
梅苦心里莫名,微微有点恼了,“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回去?”
至多偶尔梦见梦过而已,他说了留下来照顾他,就不会食言。
蒙野指控:“你天天跟那什么阿坛一起,不就是要听它说岸上的事情?不就是你想岸上了,你不愿意呆这里了,你要走了?”
梅苦叹口气,拉着蒙野到身边,摸摸他脑袋,学着他的习惯,也在那小脸蛋上啃了一口,“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我会陪你到,你不需要人陪的时候,说话算话。
闹完别扭,河神殿下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问梅苦,“你的酒还没酿好?要我帮你不?”
又问,“你真的特意给我酿的?我还以为你随口说说呢。”
梅苦故意说:“你又不喜欢,我又酿不好,算了吧。”
河神殿下急了,“不能算了,不能算了。”
他想了想,“叫阿坛教你——它想不起来了?我有办法!”
再一次看到阿坛,梅苦总觉得有些奇怪,具体是哪里奇怪却有点说不上来。阿坛轻轻一笑,春花初绽一般,“我是阿檀。”
梅苦点头,他知道啊。
阿檀说:“河神殿下于我有大恩,娘娘您要什么,在下本该倾囊相教。不过,其实我不会酿酒。”
梅苦:……
蒙野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他很会酿酒的?
“我喝过天下最好的美酒,品过天底下最珍贵的贡酿。”阿檀想起什么,低眉笑起来,“那最好的酒,不是因为它有多好,是因为陪你一起喝的那个人。”
梅苦懵懵懂懂点头,他有点不太明白,不过既然这么说,他也就试试吧,反正河神殿下也说了,酿坏了他也会一口气喝完的。
阿檀出主意,说梅桃镇梅花桃花有名,不如酿些果酒,又简单又不容易出错。钦吾听说后,居然叫人抱来了几大瓶的桃花瓣。
鱼卒呼哧呼哧着把白瓷大花瓶一一搬进厨房,解释说:“钦吾大人喜欢收集上游飘落下来的花瓣,要多少有多少……这虽然有些年头了,就像是刚摘下一般新鲜水嫩,娘娘您只管放心用!”
梅苦:这种不知放了多少年的新鲜花瓣,喝了不会有事吧?
梅苦开始酿酒,其实步骤很简单,一坛子的青桃洗净去核,灌上最好的山泉,再塞了半坛子的桃花瓣,放一点杂七杂八的东西,紧紧盖严实了,就埋在朱红色珊瑚树下。
蒙野跟在梅苦屁股后头看他酿酒,问:“这样就好了?”
“恩,等着吧。”梅苦决定这三个月都不再提酿酒的事情了,他满厨房的醋都没地方倒。“到时候挖出来就是了。”
这次不管酿不酿得好,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蒙野在丈高的珊瑚树下蹲着,掰手指头在算时候,郑重通知梅苦:“要赶在明年三月之前好。”
那还早着呢。
梅苦笑眯眯陪着蹲一旁,点头应下:“三月之前嘛,一定一定。”
梅苦食言了。
应该说,他并没有食言,而是蒙野的那个寿辰,来太早了。
那一天梅苦迷迷糊糊醒来,一直缠着要跟他睡一起的小娃娃已经不见了,他还觉得奇怪,蒙野不是最喜欢把脑袋放在他肚皮上睡懒觉么?
他像平常的任何一天一样,做了他和蒙野的两份早饭,然后去看了眼菜园子。河宫今天有点奇怪,他到现在居然一个人都没看到。
他想,蒙野在哪呢,要叫他回来先用早饭了。
脑袋还不太清醒的梅苦,还没踏进河神的寝殿,就被一股风卷起狠狠甩在白玉的台阶下。
“何人胆敢擅闯?”
一把珍珠溅进三九天飘着冰的溪水一般,冷得让人牙齿打颤的声音,毫无感情的,又那么好听。梅苦闷声咳出一小口血,抬眼看去,只见一人,白玉飞龙冠,黑色金线云海五龙袍,长身修立,黑发披肩,浓墨勾勒的精致眉眼,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就好似他是一只小小的蝼蚁,一粒无足轻重的灰尘。
梅苦胸口闷痛,被那一阵风伤得不轻,他现在脑袋里还有些糊涂,只能怔怔看着那人。那人却早已经别过了眼,问:“怎么会有凡人?”
钦吾一时没来得及,只能看着梅苦被误伤,此刻跟在后头,看着地上的梅苦,表情有些复杂:“启禀殿下,这人是……您下令接回来的。”
“哦?”
“他是凡人们献上的祭品,也是您亲自选中的河神娘娘。”一咬牙,钦吾还是说完了,果然河神冷冷扫他一眼,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娘娘?”
于是钦吾低着头,开始细细禀报这几年的事情,然而河神却没耐心,听了两句就烦了,只丢下一句,“那就留着吧。”便就走了,从始至终连个正眼都没给梅苦。
钦吾叹口气,匆匆道了句“你先回去,等下会有人跟你说。”,也跟了上去。
他们走得都不见人影,那胖脸鱼卒才怯生生地上前来,蹲下身子,有点不敢碰梅苦,低声问:“你、你还好吧?”
鱼卒也换了个模样,再不是之前七八岁幼童那般小小的身子,而是一个有点肉肉的年青男子,穿一身红色的长衫,梅苦看着他,只觉得自己一点也认不得了。
鱼卒说:“殿下化形了,我们也不必再弄成那个样子……现在才是真正的样子。”
梅苦胸口痛得厉害,想说什么,又咳了几口血,实在忍不住,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在月光下,那月亮很白很圆,比镇上最好的杨老爹烙饼看上去都要香甜,他变成了几岁大的小孩子,在水里扑通着,像鱼儿一样游来游去。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也是小孩子,摆动着小胳膊小腿,一直在向前游着。他想说,你别游了,我们一起玩多好。那孩子却只不听,他没办法,只好尽了力气跟上去,一路都在喊。
前头有什么呢,要这么心无旁骛地只往前去?
渐渐的,水越来越深,梅苦没了力气,只能在水里漂浮着,看着那影子越来越远,他却动不了,水漫过他的脑袋,灌进口鼻,呼啸着涌进来他的身体。
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梅苦知道自己这是做噩梦了。
钦吾坐在一旁,正在跟阿檀说什么,见梅苦醒了,便道:“醒了就没事,这些日子注意点,好好养着。”
阿檀飘上前,想要看他,手伸出来却从梅苦的手臂上穿过,他一愣,无奈笑了笑:“我总记不住我不是活人了……”转而冲钦吾瞪眼,“怎么好好的就把人伤成这个样子?你们河宫要不要这么古里古怪,说翻脸就翻脸?”
钦吾道:“此事说来话长,是我的错,没有早早说清楚。”
神龙一族自古就掌管着天下水域,且自成一系不受天界所辖,龙皇甚至可与天帝比肩而坐,不可不谓之尊贵。然而神龙族子嗣单薄,而幼龙在其百岁之前只能是幼儿形态,无法化形,故而极其脆弱,稍有不慎便似人间幼儿般夭折。幼龙百岁时,才可化形成龙,而人形也相应会变成成人形态。
梅苦怔怔说:“那么小就要一个人来这里,龙皇就不怕他出事?”
如此,能平平安安到成人,也是大幸吧。
钦吾看着梅苦,低眉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殿下早就满百岁了。”
蒙野的情况不一样。
他是因为与魔蛟将军一场恶战受了重伤,魔气入体危在旦夕时,龙后向天帝求了一个法宝,拼着救回来,才会封了法力,才有之前那幼童河神。如今是时候已到,体内魔气已全拔除干净,于是封印自落。
“比我们算的时间要早一点,”钦吾叹口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的,才是真正的蒙野殿下。”
至于幼童时候的记忆,也不能说完全忘掉了,但是这种感觉很淡,像是拿了往世小镜看着自己的前世,清清楚楚的一切,却没有什么切身的感觉。
阿檀低低叹了口气,“这还不如全部忘记呢……”
钦吾只看梅苦,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哦。”梅苦木愣愣只说了这么一句,呆了片刻反应过来在问他,摇摇头。钦吾说得很清楚,他没什么好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