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狐》亓丌

41、落户宝市

　　我们一行五个穿过小店，进了里屋，围坐在二少抱窝的干草垛上。

　　水仙开口：“我在想，我们总住在二黑这里也不是事，不知道接下来作何打算，所以我去打听了一下在宝市住下有什么要求。”

　　“哦，对哦，都忘了这茬了，现在蛇姬也走了，我们再占着二黑的店就不合适了。”我环顾这间屋子，原本只躺二黑一个，现在被我们生生挤进来好几张小榻，为了照顾我和水仙的隐私，还加了个门板，显得更挤了。

　　水仙揪揪腰带：“原本我是想离开天狐谷，去人类的城镇看看，施法变银子就不愁吃喝了，可是如果要留在宝市，就要花宝元通宝，也就是要花法力的。我去问了宝市中间那个管事的，住在宝市的话，自己建房子造结界不用交法力，但是碰上厉害的妖宝市是不管救的，在宝市里开店的他们才管救，不过一间小店最少每个月也要交一百年的修为当管理费。”

　　“一百年！”我惊得张大嘴，感情我这点法力只够待五个月，等等，二黑和大黄在这儿也开了店，我默默算了算，“二黑和大黄两个在这里两百年，交了四十八万年的修为！”

　　这话一出，惊得阿松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俩还有修为吗？”

　　水仙拍拍阿松的后背：“应该还有，他们每个月也要赚钱的，那不都是修为吗？一个宝元通宝就是一年修为呢。”

　　“可是你看他俩卖东西那样子，收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当初拿一张菜谱就换了二黑一件裙子和一支步摇！”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我简直是土匪！

　　“这个呀，我问过大黄的，他说他们每个月都会卖一些东西换宝元通宝，换够了管理费才开始收他们打赌用的东西。”

　　我松了口气，如果大黄有二十多万岁，那璃曜得有多大啊……随即又想，这个宝市的大老板得有多少修为啊，一个小店就给他二十多万年修为，他若有心，恐怕逆天都可以了。

　　我颇有些凝重地摇摇头，璃曜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笑道：“这么大的宝市不用维护啊？”

　　我一拍手：“对哦，维护宝市也需要花钱，所以收上去的修为也得散开去。我还想，这么多修为怎么没撑死那个老板呢……哪有光吃不拉的，哪能谁都是貔貅啊？哈哈！”

　　“哎？你这么说的话，那回从血榆树里抓的那只貔貅后来哪去了呢？”霖灵问。

　　我和璃曜对视，璃曜嘀咕道：“好像在白毛长老那吧，是他给收走了的。”

　　“那只貔貅法力很高吧，据我所知，血榆树结界都存在好多万年了，他得吞多少法力呀？”

　　“咳咳！”水仙揪了揪我的衣袖，“跑题了……咱们先商量一下今后去哪落脚吧。”

　　“唔……”我们几个都沉默了。

　　我是单纯不想在天狐谷，其实我原先打算的同水仙一样，出去玩玩，吃住在人类那里，不过我比较土匪，我连变银子这想法都没有，就想着施个隐身法术，一个地方待腻了或者有厉害的道士和尚来了，我就换一个城镇。

　　霖灵就是跟着我出来玩，我去哪他去哪，进宝市也是为了帮蛇姬一把，现在蛇姬走了，他就没必要在宝市待着了。

　　璃曜为了明镜，似乎要在宝市耽搁一会子，那他住这儿就行了，也许蹭大黄的屋子住几天，然后他就该回天狐谷了，好可惜。

　　啊对了，还有白毛长老，他是为了陪蛇王来接蛇姬，现在也该回去了。

　　这么一道儿想过来，突然觉得又要分别，好伤感，虽然我们才刚分别没多少日子。

　　一直沉默的阿松抬起头，嗫嚅道：“师傅……我想在宝市开店。”

　　“哎？你要留宝市啊？”霖灵惊讶，“没听你提过呀，你不跟我闯江湖了？”

　　阿松绞了绞衣袖，脸红了：“我想赶快修炼的强些……”

　　霖灵黑着脸道：“阿松，不是师傅说你啊！做妖不能这么急功近利，修炼要一步一个脚印，你不能见着人家卖点东西赚了法力就眼馋。”

　　阿松局促地抓着头上的毛，下定了决心似的喊道：“我不是急功近利，我就想修的更厉害些！我想做神君……”边说阿松还瞥了眼水仙，“金银台神君！”

　　我不解：“你掉钱眼啦？啥破名？还金银台，你咋不金银山呢。”

　　霖灵推了我脑袋一把，我不满瞧他，他朝水仙努努嘴。我回头就见，水仙低着头，脸都红到耳朵根了。

　　璃曜轻咳了一声，用法术化了两朵白色小花，一个六瓣水仙，另一个十二瓣。

　　霖灵提着我耳朵，指着十二瓣水仙说：“这是玉玲珑。”又指着六瓣的，“那是金银台。”

　　我感觉我脑子里有一群小妖呼啦一下子飞起来敲锣打鼓大唱愿成双，我傻笑着看阿松：“阿松你只有三百年修为哦？”

　　阿松立刻颓了，我又掰着手指数：“水仙有一千八百年修为呢，不过她才一千岁，也没比你大多少……啊，对了，你不是狐，哎？你们松鼠一千岁大概相当于狐的几岁？”

　　霖灵幽幽地答：“半边身子已经入土的岁数。”

　　我一拍巴掌：“哦这样，所以阿松你想渡化形劫成人身，脱离松鼠胎，然后靠修炼向水仙靠拢？有点难度啊，你要卖啥东西能凑够几百年修为哦？”

　　阿松哇啦一下哭出来，蹭地起身就往外跑，然后啪叽一声坐地上了。阿松鼻涕哗哗地回头，就见自己尾巴扯在水仙手里，水仙连忙松开，嗫嚅道：“你……你别跑啊……我还想跟你一块商量怎么卖东西呢……”

　　我和霖灵甚至璃曜都长大了嘴巴。

　　我推推霖灵——水仙啥时候跟阿松好上的？

　　霖灵木讷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璃曜闷闷地加进来——你们确定这是好上了？

　　我猛一激灵，璃曜居然和我们讨论八卦？！

　　霖灵木讷地继续摇头——不知道啊……随即又看看我——怎么算好上了？

　　我又看璃曜，璃曜看我——……

　　我们仨一起沉默，这次讨论陷入了僵局。

　　我心里飞快打算盘：阿松撑死有三百年道行，我有五百，霖灵有九百，水仙有一千八，加起来三千五百年，将将够开一个小店铺三年。阿松要追上水仙还需要六百年道行，而且还需要很厉害的避雷法器。这么一算，心里拔凉。

　　“阿松，你能做啥赚钱？”霖灵也扒拉着手指算他多久才能赚够以及会不会赔本到时候道行全无打回松鼠原形。

　　“是呀阿松，租个店好贵呀，万一你血本无归，啊呸呸！财源广进！不如你也先做游商？我去给你钉个木板托盘，你背着能舒服些。”我开始四处撒么什么东西能拆来做托盘。

　　璃曜愣愣看着，半晌才说：“你们就这么定下要留在宝市了？”

　　我眨巴眼：“嗯，一个人去人类那里怪无聊的，我和小霖子留下陪阿松。”

　　璃曜托着下巴，眼神黯淡，不再说话。我琢磨一下，好像没说啥会伤到他的话，遂不解地看霖灵。

　　水仙也开口：“是呀，是不是下决定太快了，我只是问问，提供下参考。”

　　“对哦，我还没问，你要道行作甚？”

　　“啊？”

　　我答：“你说要卖东西么，换了道行要做啥？”

　　“唔……”水仙脸红地低了头，又开始绞腰带。

　　我感觉方才在我脑袋里唱愿成双的小妖们又呼啦一下子开始唱滚绣球，耶？水仙是为了陪阿松呀！

　　她没看上二少那个羽族之首，却看上了阿松这只松鼠？虽然都挺猥琐的吧，但是水仙这啥眼神？
　　正在我细细回想水仙何时同阿松接触过并且实在没找着线索时，内室的门碰地开了，白毛长老一跳一跳地跑进来：“方才我听见你们说要在宝市里开店？正好蛇老黑走了，长老我没事做，算我一份啊！”

　　“好呀好呀，阿松要赚道行追水仙呢。”霖灵一副乖宝宝的表情。

　　白毛长老凑到阿松旁边，小胳膊啪嗒一声搭阿松肩膀上开始奸笑：“松子啊，要多少道行长老借你啊。”

　　阿松赶紧正襟危坐：“不了，长老，娶媳妇是自个的事，我要自己赚。”

　　“啊呸！”我赶紧打断，“谁说你就娶媳妇了，水仙也没答应啊！”

　　水仙的脸轰的红透了，开始冒烟。

　　“等等！我就陪儿子吃点鱼你们怎么连婚姻大事都讨论上了！”二少扑啦啦飞进内室，叽哩哇啦开喊，“水仙妹妹！你看上他哪点比我好啊！”

　　内室里登时乱作一团，二少哭，阿松跳，白毛长老哈哈笑，还有两只鹥鸟跟着喳喳叫，我给吵得受不了，捂着耳朵跑出来，正撞上二黑搭着大黄看热闹。

　　“你们要留在宝市？”大黄问。

　　“好像是这么定下来了……”我脑子里还在嗡嗡响。

　　二黑一把搂住大黄的脖子往楼上拖：“要说仗义吧还得是我，我就把一层卧室让给你们吧，省得你们苦哈哈地流落宝市，大黄快点跟我上去收拾一下，我把我东西都搬上去。”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黄就被二黑拖楼上去了，楼上也传来叮呤当啷的声音。

　　我看看楼上又看看屋里，好像这事就算这么定了？

　　赤晛背着朱晛倒腾着小脚丫扑棱出来，看见我，一脑袋扎进我的怀里，边拱边叫：“姨，饿！”

　　我终于没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鸡飞狗跳了大半天，事情总算落停。

　　白毛长老这个法力多不发愁的在小店外另建了所房子，取名叫白毛小院。我、水仙、霖灵、阿松、璃曜、二少就很无耻地住进去了。二黑恋恋不舍地拉着我们说住一起热闹，我们着实觉得总叨扰他不合适，不过念在他这么仗义的份上，我们答应他每顿饭都会按时过去吃的。这家伙把二黑感动的，泪眼婆娑的，然后，二黑刚收拾好的铺盖卷被大黄原封不动扔下了二楼，正砸在他身上，啪叽一声，甭提多沉闷了。

　　璃曜和谨坤要追查明镜公主元神的事，所以暂时和解，谨坤就也厚着脸皮住进了白毛小院。红绸站在三楼看了看，屈尊降贵地过来喝了一杯温居茶。

　　我们和阿松仔细讨论了一下，觉得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卖，于是决定从阿松的绝活下手，给仙妖打探八卦。

　　我觉得这太不靠谱，哪路仙家妖魔还不会施个法的，谁会花道行来找阿松打探八卦。霖灵却不以为然：“非也非也，虽说法力大家都会，但是却未必谁都愿意干这档子费力劳心不讨好的事。”

　　他还提议把事务扩大一点，公然挂了个大招牌出去，上边龙飞凤舞六个大字“金银台便利屋”，以及一行小字“专业代办跑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

　　招牌挂完，霖灵拍拍手，笑得和煦如春风：“开业！”

　　这样，我们就算在宝市住下了。

　　阿松很认真，在小院里支了一张大桌子，每天到宝市开市的时候必然是正襟危坐，在桌子旁等客人光顾。水仙和我按霖灵的要求变了一些传单去宝市里发。几天下来，半个生意也没有。

　　这天，还没到开市，我因为前几天睡得太多，就提前出来溜达。

　　白毛长老坐在院中的小桌子旁悠哉吃着二黑做的豌豆黄。我凑过去跟他一起吃，纳闷道：“怎么大黄二黑不自己建房子还要租红绸的房子呢？难道他们要隐姓埋名所以不能露富？”白毛长老一边剔牙一边嘟囔：“各人自有各人想法呗，话说我建房子的时候，有个小妖来问我收管理费，当时灰大让我一个喷嚏喷走了，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谁呢。”

　　“哎？那我们要不要交管理费啊？一个月一百年道行呢！”

　　“管他呢，要收他们自会来收的，你等等啊。”白毛长老说着，掐指施法自指间凝成一个小球，莹白闪耀，“呐，乖女，这是一百年的份，你且收好，万一长老有事不在，那小妖来收，你给他便是。”

　　“好的。”我接过小球，自掌间传来一股清凉仙气，果然是好东西，我羡慕地收进袖子。

　　“笃笃！”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就见一个一身绿罗裙的小丫头，羞涩地探出半边身子，瞧着小院的木门。她看看白毛长老又看看我，怯怯地问：“那个，请问，你们这里是包打听的吗？”

　　我立刻堆满笑脸冲过去：“哈哈是呀是呀，你有啥想打听的？来来，请坐，长老，看茶！”我边说边拉她的手，针刺的感觉陡然传来，“哎呀！”疼得我一激灵。

　　小丫头立刻手足无措地解释：“啊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其实我是株仙人掌，刚能幻化人形，还没法控制身上的刺。”

　　我连忙摇头：“无妨无妨，是我唐突，来，你坐下。”

　　小丫头脸红扑扑地坐下了，低着头不敢看我。我喜欢得不得了，真想掐一把，无奈她身上刺多。
　　“你先等一下，我去叫阿松！”我飞跑进屋里，里边阿松早就听见动静了，七手八脚地穿衣服梳头，阿松为了给客人留好印象，特地裁了一套新衣裳，还变了个颇俊俏的小生皮相，只梳头这事，从前他没干过，现在还有点手生。

　　“来了来了！”霖灵也叫喳喳跟上来，“终于有客人了！”

　　“啥客人，等我！凑热闹不嫌人多！”二少扑啦啦抱着赤晛朱晛飞过来。

　　仙人掌精怯怯坐着，抬头就见三个衣冠楚楚的人朝他眼放绿光地傻笑，又“呀！”的一声把头埋得更深了。

　　气得我抡起尾巴，照着霖灵二少的脑袋就是呼呼两下子。水仙也急匆匆跟过来，见此情景，扑哧笑了出来。

　　她坐到仙人掌精旁边，笑道：“你不用害怕他们的，他们心都很好，对了，我叫水仙，你叫什么呀？”

　　仙人掌精小声答：“我是玉姝。”

　　“你叫玉姝啊，我是相思。”我也凑过去，“你找我们要打听什么事呢？”

　　玉姝这才稍微抬起头，怯怯地说：“我不打听事……我想你们帮我止雨。”

　　“你要止雨？”我回头看霖灵——这个生意我们能接吗？

　　霖灵挠挠头：“你为何要止雨呢？”

　　“我是仙人掌精，我和姐妹们原先不在宝林的，是被一位神君移植过来的，我们住的地方很干，平常几乎不下雨，可是不知为何前几日突然开始下雨。我们仙人掌是不能沾太多水的，好多姐妹还未修炼成形，没法离开原地，雨再下下去，她们就要死了，我想找你们帮我把雨止住。”

　　霖灵抱着手说：“我见你也有一百年道行，避水的法术你不会吗？”

　　玉姝羞红了脸：“我会一点的……但是……不管用，开始下雨的时候，我和几个姐姐也试过用法障避水，但对那雨无效，雨慢慢从我们的法障外渗进来，而且我们施的法越强，雨就越大。”

　　“那把水引到别处去呢？”

　　“也试过了，大部分水能给移走，但是还有好多水渗透进我们的领地。修炼成形能离开土的姐姐们轮流出去找法子止雨了，其他的就在领地里继续帮离不开土的妹妹避水。我出来三天了，问了好多妖，还差点被吃掉，是一个黄头发的漂亮哥哥救了我，让我来找你们的。”

　　“啊，是大黄！”我央求霖灵，“小霖子，她好可怜啊，要不你过去看看呗，你是龙么，司雨的。”

　　霖灵拍拍袖子：“那好吧，我过去看看，虽然不是咱们包打听的事务，那玉姝姑娘，你知道我们不是无偿帮忙的吧？若成了，我们要收宝元通宝的。”

　　玉姝怯生生地点头：“嗯，知道，宝市里都要花钱的，你们要多少？”

　　霖灵看看阿松——咱们要多少？

　　阿松看看霖灵——要是就寻常止个雨，师傅你会消耗很多法力吗？

　　霖灵摇头——但是她这个情况好像有点特殊。

　　阿松皱眉——嗯……收多少合适呢？

　　霖灵也皱眉——我没做过买卖。

　　我忍不住额角青筋直跳——啊呸！笨死了！

　　水仙对玉姝说：“这个要看情况的，若止那个雨不费事，我们就收个茶水钱权当交个朋友，可若那雨情况复杂，需要消耗太多法力，那我们就要收取相应的补偿。总之，我们先去看看你家的情况。”

　　玉姝点点头，跳下凳子往外走：“你们跟我来。”

　　看着玉姝瘦小的背影，我和另几个猥琐男一起攥紧了拳头——第一单生意！万岁！

作者有话说

　　我冒个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