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围城》左摇右摆/船至桥头

1、第 1 章

　　卢疼疼登门的时候，谢之棠和林涛正在吵架。
　　其实也不能说是吵，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谢大律师在单方面的教育着林涛。
　　事缘他的朋友——外号蝈蝈儿的郭文强偶然知道了他换了新的小情儿，一直撺掇着带出来见见，还拉上了同为好友的安宁。谢之棠是不愿意带林涛出去见人的，理由很简单：这孩子傻，随便人给两句好话儿他就觉得是好人。可架不住蝈蝈的呱噪还是应了。林涛下班晚，三个老友坐在包间里边吃边聊，说的正高兴的时候，林涛来了，看得出刻意打扮过——脑袋上顶着烂了大街的蓬松碎发，紧身低领TEE配上一条棕黄色哈伦裤——在场子里喝酒的时候碰上的十个男孩儿恨不能8个这样的打扮，还都一个个儿的自我感觉良好。蝈蝈笑笑没说什么，安宁瞟了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轻哼一声，
　　“老谢，果真是顺你者‘娼’啊…”
　　老谢的脸一下就拉下来了，不是我为了安宁说的话——他那个人一向挑剔，而是林涛这么没品真的很给自己丢脸。
　　安宁那句话林涛没听见，略有些紧张的坐下之后被蝈蝈劝了几杯酒就放开了，笑嘻嘻的有问必答。老谢开始还瞪他几眼，后来就干脆随他去了。
　　饭局散了的时候蝈蝈一脸坏笑，
　　“换口味儿了哈，好歹不像你原来那些一个个C的不行。”
　　安宁自打林涛来了基本没怎么说话，看老谢的目光投过来，轻笑一下，
　　“亲而不昵，挺好的。”
　　这应该是句好话，不过从安宁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大打折扣。老谢也坦然了——回去之后会好好谈谈，谈不拢叫他走人就是了。
　　此刻，坐在书房宽大书桌后面的班椅上，谢大律师有些头痛的看着对面站着的，气鼓鼓的家伙，石楠木的烟斗敲在书桌台面上，
　　“我说你的还错了？你看看你，当初捡你回来什么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整天就知道打游戏，那能打出什么来啊？”
　　“谁整天玩儿游戏了，我不还上班儿呢嘛！”
　　老谢冷笑——可能是平时思虑过多，虽然保养得很好也早早长出了两道法令纹，他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平日对人笑的时候都会注意，只不过，对着面前这个自己包养的孩子，用不着——露出了嘴角两侧深深的纹路，配上他深长的人中和尖下巴，看着十足刻薄，
　　“你那也叫工作？一大小伙子在商场里卖女人用的化妆品你还觉得挺美的是吗？！就你这样儿的，天生就得是被包的命，甭怪人家笑话你。还跟我这儿耍脾气闹吃醋，你回你屋儿里找个镜子照照去，想想人安宁长什么脸蛋儿你长什么模样，再想想人家什么脑子你什么脑子！一天到晚的混吃等死你还来劲了…”
　　林涛眼泪都快出来了，看得谢律师又有点儿不忍——
　　想想这孩子也够不容易的，很小的时候亲妈就跟人跑了，后妈进门之后生了自己的儿子自然也就顾不上他了。高中没毕业就到北京打零工。后来也不怎么的混进了一串销团伙儿，因为长的招人喜欢被安排了打探的工作，摸清被骗进来的人家底之后向上汇报。案发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老谢被委派成了他的律师，费了些劲让他少判了几年。
　　再见面是在一度假山庄，请自己吃饭喝酒的都是熟人，也有人了解他的癖好，当席暗示已经给找好了小男孩儿。没想到出狱之后在一私家侦探所‘打工’的林涛搞错了房间号捅错了门。几年没见林涛变化极大谢律师却还一直是那个样子，一眼被他认了出来。老谢知道弄错了之后本教育了他几句要走正道，林涛正听着‘恩人’的教诲不断点头，迟到的M*B来了，因为以前做过老谢的生意，所以一开门就扑了他个满怀大发娇嗔让旁边儿的林涛看傻了眼。
　　再见面是半年后，临近过年老谢带着所里的小出纳去买年前要送礼打点的东西。正好赶上商场搞活动返券，也不怎么的买数码产品送的券是化妆品的，被兴奋的小姑娘拉过去的老谢愕然发现那推销员竟然是林涛。小出纳拉着他唧唧喳喳的不知挑什么好，最后决定买两只唇膏，一只自用一只送给大会计——一个50来岁的刻板女人。都说女人的打扮是给男人看的，更何况谢大律师这样成熟潇洒的男人更应该眼光不俗。勉为其难被人拉着拍板的老谢在林涛的手都被画花了之后先选了一只给小出纳，忍受着林涛水汪汪的大眼睛扑拉扑拉传递着‘你是来找我的吗？’的秋波，又硬着头皮左挑右选了另一管，再抬头，林涛笑得那叫一个甜，轻声的向他确认，
　　“先生，您确定要这一支？”
　　老谢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林涛笑得更甜了，
　　“可是，这支和刚才那支是一样的啊…”
　　重新挑选过后，趁着小出纳去排队兑券的时间，林涛悄悄站到他身边，志得意满的，
　　“你是故意的吧？”
　　也许是化妆品柜台的光线太柔和，也许是熙攘的商场里空气太憋闷，老谢鬼使神差的约了他晚上去吃宵夜。然后必然是开房，可因为林涛没带身份证所以回了家。前戏做好刚准备进去，这孩子的哮喘竟然犯了，喷药之后什么兴致都没了拥着他睡了一晚。再醒来愕然发现阳台上晾满了衣物——林涛早早起来把因为小时工回家过年所以堆积的脏衣服全洗了，其中不少还是手洗的。看着他那头天还画满了深深浅浅的唇膏印，今天却冻得通红的手，又看看他那拼命传递着‘留下我吧留下我吧…’的眼神，再想想上一个已经分开俩月了自己得一个人过年的寂寞…
　　林涛搬了进来。

　　想想这些过去，老谢叹口气，
　　“成了别闹别扭了，跟你说了我和安宁没什么，就是多年的朋友。”
　　“可是…可是你看他那眼神儿。”
　　老谢撇撇嘴——自己跟安宁没什么是真的，不是因为自己没兴趣，而是因为人家对他没兴趣。不过这么丢脸的话他是不会跟面前的人说的。
　　重新点燃烟斗，
　　“反正我跟你说了，你自己爱信不信。”
　　林涛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又发挥出来了，一下子就相信了，
　　“嗯，我觉得就算你喜欢人家人家也不会喜欢你，你事儿那么多，人又那么挑剔…”
　　老谢这回是被气乐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吃谁的喝谁的？我能收留你给你一窝儿你还怎么着啊？愿意在这儿住就在这儿住，不愿意还回你租那地下室去，没窗户不通风天天犯哮喘看谁搭理你。”
　　“可我以为搬过来是跟你一起住呢！”老谢的房子三室两厅，他自己住主卧，次卧改成了书房，林涛自己住客卧。
　　“早跟你说了我不愿意跟别人一块儿睡。在你之前跟我同居的也都这样儿。也没听人家念叨过什么，就到你这儿这么多事儿，没男人自己睡不着啊？”
　　林涛的脸又涨红了，
　　“什么叫我事儿多啊？有你这样儿的吗想要的时候叫我过去，做完了就让我回自己屋儿。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把你自己当什么我就把你当什么！”谢之棠幽幽的吐出一缕略带焦甜味道的烟，
　　“好歹你我这还算是同居，总比你前一任家里有老婆孩子做完了就得赶回去的强吧？！”——林涛实在是缺心眼儿，搬过来没几天就把自己只有过一个的单薄‘情史’全跟他说了，老谢心里很明白他要的是一个能没有‘家庭’所累的男人，所以在了解了自己单身之后才会拼命表现，看着林涛霎时间黯淡的眼神，心里轻笑果真是个傻孩子，嘴上却仍不留半份情面，
　　“我自己都老问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既不会打扮又不会骚。跟这儿观察你几个月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帮我收拾个屋子洗洗衣服了。自己弄得自己跟个小时工似的还死活要往情儿上靠。今儿安宁这是我哥们咱就不说了，改天让你再见见我以前的那些，看看人家都是什么样儿的，个个儿都比你强多了。”
　　“…是不是，都像安宁那样儿似的？”林涛那脑子里只有具象没有抽象思维功能。
　　老谢嘴里那口烟好悬没咽下去，手里握着那烟斗都想往他头上扔，
　　“你知道我跟人说话一小时多少钱吗？！跟这儿说你半天你听什么呢？还惦记着跟人安宁比，你这会儿应该爬我大腿上撒娇让我别轰你走知道吗？…要不是看你傻乎乎的怕你出去再让人骗早把你轰出去了！”
　　林涛纠结了，正琢磨着是点头称是还是真去爬大腿的时候，门铃响了，两人都很疑惑——他们这儿很少来人。
　　老谢挥挥烟斗让他出去看看，
　　“别什么人都往里让啊，公事儿的让去所里找我…嘴上有点儿把门儿的。”
　　门外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纤瘦的女人，林涛露出个头好奇的，
　　“请问您找哪位？”
　　“你好，这里是谢之棠的家吧？放心我不是来找他办案子的。”
　　女人看着有了些年纪却仍然是个标准的美女，不是那种耐不住时间的艳丽，而是得体的端庄——按林涛的‘专业’眼光望如果能再扑上点暖色的腮红就可以做模特了。
　　他在打量来客，来客也在打量他，忽然微笑，给有些清冷的神情中带入了一丝温暖，
　　“你是谢之棠的男朋友吧？我姓卢，算是他的旧交。”
　　卢疼疼满意的看见自己一下子点明他的身份之后男孩儿眼中的错愕，笑得更加柔和，刚想再说什么门后传来了谢之棠的声音，
　　“怎么这么半天？是谁啊？”
　　门开了，老谢望着门口站着的女人眼睛霎时瞪大，不过多年的历练又让他很快的收起了震惊的表情，挂上一抹公事的微笑，
　　“原来是卢大律师，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嘴上说的客气，可却一点儿没有请人进来的意思。
　　卢疼疼回以同样的笑容，也不跨步进去，就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被拒之门外的尴尬，
　　“我在这个小区买了套房子，今天带装修公司的人来测量，想起你好像也住在这里就找人问了门牌号过来打声招呼，以后也算是邻居了。”
　　老谢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卢大律师一向在西边儿发财怎么忽然想起来搬到东边儿来了？”
　　“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嘛，也许搬过来之后机会会更多呢。”笑盈盈的看着心里一定在破口大骂的老谢，忽然转换了话题，
　　“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吧？…挺好，看着就招人喜欢。”
　　林涛听见别人夸自己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刚转过头接触到老谢的目光就赶紧又把笑容收回去了。老谢自从看清了登门的是谁，脑子里就在飞速运转，设计了无数种可能性却发现每一个似乎都立不住脚，瞪了沾沾自喜的林涛一眼再把目光转回一派淡然的卢疼疼那边，倨傲又带着一丝戒备性的，
　　“对，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挺长时间的了，他是挺招人喜欢的。”
　　林涛吃了一惊的表情全落在了卢疼疼眼睛里，明知道中间有问题仍然笑容不变，礼貌的向有些局促的男孩儿伸出了手，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卢疼疼，是谢之棠前妻，很高兴认识你。”
　　“…呃，我叫林涛，也很高兴认识你…”

　　卢疼疼走了，高跟鞋咔嗒咔嗒的声音踩在寂静的楼道里渐渐消失，留下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的林涛和紧抿嘴角露出深深法令纹的老谢，
　　“刚才那美女…真是你前妻啊？”
　　老谢慢慢看向林涛，回想着方才卢疼疼微笑中的讥诮，再想到她将成为自己邻居的既定事实，忽然下了个决心——在搞清楚这个女人到底又要干嘛之前，绝对要稳住林涛！
　　扯出个自认最温柔的笑容，
　　“其实今天临走的时候蝈蝈和安宁说的都是你的好话呢，我就是不想你又飘飘然才没跟你说。”
　　林涛的注意力果然又被带跑了，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他们说我什么了？”
　　“说你人很聪明，做个售货员太埋没了实在没什么前途…听话，把你那破工作辞了吧。”
　　——
　　纠结了很久，第一章还是写的不甚满意。不过我写文向来是精彩在后面的。
　　这文我说了尽量单视角，但是因为要交代一些剧情也不可能完全做到，反正被侧面描写的会是林涛，我把谢之棠的自私刻薄写明白就好了。
　　欢迎留言，更欢迎揣测剧情——其实我交代的挺明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