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锁姻缘(修改版)》纭纾宁

54、华嫔

　　“华嫔的事，恐怕姑娘也是知道的。这是主子们的事，咱们做奴才的不好多说。只是如今华嫔的病只怕是好不了了，主子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想让姑娘劝劝华嫔，该去时就留不得了。”
　　那公公的口气轻松，谈论一个人的生死就像是在说闲话一样。
　　我一时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愣了许久才想起要开口说话。于是，强做镇定的开口道：“我不知道公公在说什么。”
　　“姑娘在装糊涂。”他却丝毫不肯放松。
　　我看着他，仔细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心中怎么都觉得不对。于是横下心来要诈诈他。
　　“哼，公公好大的胆子啊！竟然干起假传圣旨的勾当。”
　　他没想到我的话锋斗变，不觉得微怔了一下。但随后又笑了起来：“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大的罪名啊！这事儿若是没有天意，别说是说，奴才就是想都不敢想啊！”
　　“说的好听，不怕公公恼了。这园子和皇上隔着好几层呢！这样的事情，只怕还轮不到你来传说。公公还是回去劝劝你的主子，如今京中事多，但皇上心中只怕还是明白的。”
　　“这话姑娘信也好不信好，奴才是把话传到了。不日，皇上就会召姑娘去探望华主子，到时姑娘大可以去问皇上。”张公公见我如此强硬，像是没了刚才的闲情想早早结了话头。
　　“公公刚才说的话，我一字也不信。不过公公有一句说对了，将来见了皇上，这事儿就知道真假了。”
　　“哼哼，姑娘到真是好胆识。不过你没想过，若我是假传圣旨被你揭穿，你还没机会能见到皇上吗？”张公公听了我的话，脸色阴沉起来。
　　我见他变颜变色，更落实了我的猜测。于是又抬头看向他，慢慢的说：“公公要将我留下，就留下好了。我在这儿园子里无品无阶，连个宫女都算不上，料想也不会有人关心我的生死。”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身旁的内室的帘内微微的有些响动。张公公似也听到了，下意识的向我身后看去。

　　也许帘后便是主使之人。想到这里我只觉头脑一热，想都没想站起身来猛得挑起了帘子。
　　四爷正静静的站在帘子后面。
　　我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支着帘子站在门口。
　　四爷却似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看了我片刻，便又转身坐在靠窗椅子上。张公公见我挑开了帘子，急得上来就要拉我，被四爷轻轻挥手打发了。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想不到你也学会使诈了。原是想让他吓吓你，可不想到被你弄的乱了手脚。还是有长进的，只是太冒进了，到底沉不住气。若今天不是我，而是别人。你想会如何？”四爷看着我，不急不缓的说。
　　“我也想不到平日里看经书的四爷，能让我去做那种事。”我着实没想到会是四爷。这其中错综复杂的情况，我一时绝不可能想明白。
　　“华嫔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你难道没想过我是在帮她。”四爷口气还是淡淡的，一如他的脸上的神情。
　　原来华嫔和太子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了，只不过大家都没有去戳破它而已。可笑太子还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可怜云湘却为它白白的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我只觉身上一阵阵的发寒。四爷见我如此，微微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来，一边向我走来一边说：“你以为此刻华嫔不想死吗？可是皇上想让她活着，她就死不了。因为华嫔身上并不是牵扯着一个太子那么简单。皇上留着她，就是要警告大家都安份些。”
　　四爷的话让我听不明白。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去做杀人的帮凶。
　　“你不知道吧！她遇喜了。”四爷说着说着已到了我的面前，最后四个字几乎送到了我的耳边。
　　我听到这四个字，猛的抬起头，开口问道：“可……可是皇上的？”
　　四爷只是轻轻摇摇头。
　　是啊！失节在先，这孩子要如何让人信服。
　　“华嫔此时已如身在刀锋之上了，难道你们袁家三百余口也要与她一同殉葬不成。所以这件事于你于我都是有好处的。”
　　我抬头看着四爷，听着他如魔般引诱着我一同沉沦。不行！我不想！也不要！我下意识的摇着头，“为什么是我，你要杀个她还是不易如反掌。”
　　“若有第二个人选，决不会让你去。妃嫔自戕是连族的大罪，如今她已被皇上看死，若想解脱必得有人帮忙。”四爷说着说着语气温柔起来，他用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人之将死，见到亲人也许会说到皇上不知道的事。而整个袁家，皇上只怕对你还有几分信任，所以必会让你去探望她。”
　　四爷说完将一个瓶子轻轻放在我的手里。我只觉手中一冷，当下明白那是什么，急着想将它丢出去。可是奈何手被四爷紧紧握住，无论如何都不能挣脱。
　　“放心，不苦也不痛。就如做梦一般，便再无烦恼了。然后太医院就会说华嫔死于心疾。”四爷说完轻轻的放开了手。
　　我拿着瓶子的手急剧的抖着，只觉一股在心中被压抑许久的怨气直冲脑海。于是我想都没想，打开塞子将瓶中的东西一口灌了下去。

　　没想到入口的却是一阵甘甜。我不禁笑了起来，这毒药竟如此美味，原来死是如此简单！看来活下去才是最难的！
　　“呵呵……”正当我胡思乱想的等死之时，四爷却轻笑起来，“是蜂蜜水！我早猜到你会这样义气用事，原想放黄莲，但终是狠不下心来。要她死只需一句话，何必要这样留下把柄给别人。她虽不敢自戕，但敢做那样的事必是已留了后路了。”
　　我听了四爷的话，先是一阵超脱死亡的轻松感，但随后被戏耍的怒又由心而生，抬手便想掴他。不想被四爷一把抓住手腕，我挣扎不脱但又不肯屈从，于是用尽全力与他纠缠起来。他没想到我会如此，几次差点让我推倒，没办法也发了力。我们就这样这么拉锯着，终是一个不稳双双倒在地上。可我还是不依不饶，挣扎着还起身，但最后还是力乏，被四爷强摁在地上。
　　我见已不能挣脱，于是无奈的躺在地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你真不该来这京中，不该认识我们。可这也是命，我们都逃不出这旋涡之中。若你不想被它吞噬，你就要拼命的游。”四爷见我不再挣扎，放开了钳制我的手，用手轻轻划过我的脸， “告诉你实话，她能活到再在，一是皇上不许，二来是心有不甘。你若见了她，别心软。告诉她，就说‘四爷知道了’。”

　　回到院中，身边服侍的人没有丝毫的异议或窥探。我心想看来这些皇上亲自挑选的人儿，也不都如皇上想的那样忠心。
　　径自回到屋内，呆坐窗边，可心中却反复想着四爷的话。看来华嫔留不住了。不过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四爷让我传的话。他知道了！知道什么了？只这几个字就能让华嫔乖乖就范？原以为只是涉及太子但如今看来还有更深的牵连。华嫔到底还连着谁？不是四爷难道是八爷吗？皇上为什么要留着华嫔，难道还真想深究不成？越想越怕，只觉自己被织在一张网中，任如何也挣脱不出了。
　　想着想着，不觉到了晚膳时分。没想到来的却是皇上身边的梁公公。
　　“袁姑娘，华嫔主子最近身体不适。皇上让姑娘去陪主子用膳。”梁公公微低着头，轻轻的说着皇上的旨意。
　　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我顾不得礼数，上前一步，道：“冰宁遵旨。不知皇上还说什么了？”
　　梁公公并没有抬头，脸沉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回姑娘的话，皇上没再说什么了。不过，奴才私下猜想，皇上不过是让姑娘多多劝慰主子。多想着家人父母，自己还要多珍重。”
　　这些话算是梁公公对我私下的提点了。可是却听得我心中一沉，果然如四爷所说。

　　进入华嫔的小院，只见清雅依旧，并不见十分的冷清。进到屋中，依然香气扑面，茶和水果色色都十分齐备。
　　华嫔虽然称病，但也并不见十分的憔悴，不过整个人到是真的消瘦不少。再看四周服侍人的虽不少，但都是生面孔。我心下明白，华嫔虽面表上风光依旧，可是看来日子也并不好过。
　　但华嫔似乎并不把她们放在心上，依旧带笑与我说着家常，一边不停的给我布菜。待用过膳后，又陪着闲谈了一会儿。华嫔站起身走到我旁边，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着说：“看你！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这么草率。头上连个花饰也不用，太素了些。身边的人怎么也不提一声。我都看不过去了，过来！”
　　说着便拉着我进了内室，将我按在梳妆镜前。将我的头发打散，重新梳理。她一边梳一边说：“这些日子身体不好所以显少走动，无趣的紧，难得你能来陪我。我帮你重新梳个头吧。反正我这儿的东西也多，看上什么了，我一会儿让他们登录一下，你就戴走吧。”
　　我刚要起身谢恩，却又被她按下。华嫔用的手劲很大，一把就把我的身子转正。我有些吃疼的抬起头，看到镜中华嫔面沉似水的看着我。我心上一惊，便也不敢回头，就这样在镜中与她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