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锁姻缘(修改版)》纭纾宁

51、谁为其主

　　又过了片刻，就听旁边的人群一阵骚动，好像又有一群人汇合至此。我侧目看过去，见众人之中众星捧月般的拥簇着一个人。我见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可是因为他黑巾掩面，所以一时也想不起来。这时那人像是听了底下人禀报，向我们这边看过来，正好与我四目相对。我只觉那人目光如炬，那又眼睛更是似曾相识。
　　“主人，这是底下人刚才抓到的。那女子好像是狗皇帝的妃子，另外一个还不清楚。”旁边有人上前半步禀报，其状甚是恭敬。
　　“呵呵……”旁边一个同样用黑巾掩着面的人听了轻笑出声，上前用剑柄托起了我的脸，说：“她不是！不过也有些来头，她是那皇帝宠妃的妹妹。至于那位爷到真是个人物，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雍亲王。”
　　我听她说话声音虽刻意压低，但终是掩不住女子说话的语气。心上便忍不住猜想。她是谁？这么熟悉！又仔细想了想，突然脑中一闪，莫非是……
　　那女子见我看她的眼神有变，便猜出了我已知晓。于是变回了自己的声音，说：“袁姑娘真是聪明，到底认出了我。看来我变声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果然是她！慧娘！
　　我没说话，只是看了她片刻，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她旁边的人。但也只看了一眼，便将眼睛垂下了。我料想那人必是平日在慧娘身边的，我可能也见过。如今我们这般处境，知道的越多怕是脱身越难了。

　　“这位想必就是朱公子吧！”这时我身旁一直昏昏沉沉的四爷不知何时转醒过来，“你们朱家真如原上之草，屡灭不息啊！”
　　“大胆……你……”旁边的人听了做势要打，但被那朱公子挥手拦住了。
　　“我们并不愿意如此。只是大明已灭多年，你们满人为什么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那公子说到此时，话语中竟带着一丝悲凉。
　　“哼！朝廷原也想善待你们。可是你们偏不安份！”四爷轻哼一声开口道。
　　“善待？这些年你们杀的人还少吗？”
　　“那还不是因为总是有人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反叛做乱。我先祖入关以来，恢复生产，平定四夷，使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偏就人人心念那个昏腐的前明。一心愚忠，却忘了当年是谁多年不上朝自毁江山，又是谁红丸做乱动了国之根本？”四爷说完这番话，威严的环视了一下四周。
　　“哈哈……安居乐业？”慧娘听了四爷的话大声笑了起来，然后冷冷的话，“你看看四周这些人，都是一些无以为计的赤贫。有很多是我家主人北上一路救下的。去年年境不佳，偏又有贪官当道，你们拨下来的赈灾银子，早就被贪官一层层吃掉了，哪里还管百姓死活。”
　　这一番话说的四爷沉默起来。他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所谓先攘外后安内。四夷不定，我大清的尊严何在？中原百姓何以安生？我保证待一切平定之后，定会重整吏治，让百姓安居的。”
　　“好大的口气呀！你敢保证？”那公子听了四爷的话，不急不慢的说。
　　“我敢保证！而且一定能做到！”四爷扶着树慢慢的站起来，直视着那公子郑重的说。
　　这时就听那群人身后‘啊’的几声惨叫传来，惊的他们都拔出了兵器。
　　我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躲到了四爷身旁，怯怯的向那个方向看去。突然只觉的手上一暖，原来是四爷握住了我的手。
　　“别怕！”四爷目视着前方，并没有回头看我。
　　这时只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我惊慌的向四周张望，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满坑满谷的军士已将这里包围了。
　　“没想到四哥有这么大的抱负，弟弟我真是自叹不如啊！”突然十四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了出来。

　　那位朱公子的手下两路汇合也不过百余，可是看起来却颇为忠心。如今见十四调来了军队，一个个都拨刀围在朱公子周围，大有要拼命的架势。而我和四爷，因为对他们有用，也被粗鲁的推到他们中间。
　　“你们还在等其他人来汇合？别等了，恐怕他们来不了了。”十四的声音不似往常。
　　“哦？那我得多谢十四爷来送信了。”那朱公子虽腹背受敌，可是却并不惊慌。只见他说完话轻轻摆了摆手，挡在他身前的人立刻向两边撤去。
　　我这才透过人群看到十四，只见他也是一身血污，想是一路搏杀至此。
　　十四看着那公子，语气中颇有些婉惜的开口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想当初我还有心与公子结交，但最后终是战场相见了。我劝你不若早早放手，我看在往日情面，也许还能放你一马。”
　　“混帐，我家主子何等身份，怎么会和你这满狗结交。”旁边的人听了十四话，粗野的叫嚣着。
　　谁知他话音刚落，十四身后的侍卫举箭便射。那个人应声而倒。
　　十四看了看那倒下的人，又看了看朱公子，冷冷地笑着说：“什么身份？大明都亡了近百年了，还在这里当什么皇子皇孙？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放了他们，你的手下也许还有活路。”
　　“你敢妄动就不怕我杀了他们？”慧娘听十四如此张狂，命人推着我们走出了人群。
　　十四见到我们一身狼狈的被推了出来，神情变了变。他看着我，刚才霸气十足的脸上微微有了变化，但只是一闪而过，最终又恢复了冷静。我今天本以为定是和他天人两隔了，却没想到竟在这里又见到了他。想着想着，泪便开始在眼睛里打转，但终是被我强压了下去。我不能哭！想到这儿，我轻轻向他笑了笑。
　　他见我笑对着他，轻轻对我点了点头。可是突然他目光一闪，冷冷的看向四爷。我被他的变化弄得不知所已，微微抬头看向四爷，见四爷此时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不知为何他们兄弟之间突然剑拔弩张起来。正在疑虑之际，低头突然发现我的手还被四爷握在手中。我忙想将手抽回来，可是四爷握着我的劲道极大，我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他们就这么对视了片刻，突然十四笑了起来。
　　他笑着对四爷说：“看到四哥没事儿，弟弟就放心了。”
　　“嗯！”四爷没有开口，但却也面色缓和的对他点点头。
　　我被他们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
　　“哈哈，好一对亲兄弟，若不是见识了你们的手段，我还真以为是兄弟同心呢！不过也好，否则我们怎么会这么顺利的进到围场又拿到那么详细的地形图呢！”那位朱公子看着十四和四爷有些轻蔑的说。
　　“那是因为有人痴心妄想谋图皇位，我们兄弟忠心护驾，天地可鉴。”十四皱起了眉。
　　“忠心？恐怕不知我身份的，只有一心要当皇上的那位吧！”朱公子一边说一边拔出剑向前了几步。
　　“哼！若不将他逼急了，又怎么会显出原形呢？”十四一脸的轻鄙的冷笑道。
　　朱公子漫不经心的用剑在我和四爷肩上来回划过，然后开口道：“是啊！他若不是被你们逼急了，不会把我们当成自己的死士，也不会让你们找到机会。他手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而他也想拿到他得不到的东西。若不是你们这么你争我夺，我又怎么会有机会。不过我猜你们那个皇上爹爹只怕也没那么好糊弄。这个局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偏偏黄雀身后还站着一只鹞鹰。有趣，有趣的很。”

　　四爷听了他的话，也皱起了眉头。他看了十四一眼，然后转头对朱公子说：“如今你已经是插翅难逃，休想用这些鬼话来挑拨我们兄弟。”
　　一旁押着我的慧娘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哼哼，是不是鬼话，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说这么些话，没得让人恶心。快让你弟弟让开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不过我早就看出他跟你不合，你猜他会不会公报私仇呢？哈哈……”
　　我在一旁听着，好个聪明的女子。此话一出，即便十四真有这样的心，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不做做样子了。
　　四爷听了她的话，苍白的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只见他笑着看了看十四爷，然后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既然你说了这话，他就必然得救我。不如你先放了这姑娘，只带我一个行动也方便些。”
　　“哈哈，想不到京中出名的冷面王也会有怜香惜玉的时候。”朱公子一边嘲笑一边将我抓过来，用短刀架着我的脖子，“十四爷，我也知道这姑娘和你的关系，快快闪开一条路，否则她可就要身首两处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加重了比着我脖子的手劲。我被那短刀勒得生疼，心想只怕是伤到了皮肉，恐怕一会儿会更疼。可是那预想中的巨痛并没有出现。我这才感觉到，原来那公子是用刀背对着我的脖子。我有些吃惊的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看着前方的眼神也竟然没有一丝的杀意。

　　十四见他说的如此绝决，看了我们片刻，便下了决心似的上前几步，对他说：“我放你和你的人走。”
　　“好！”那朱公子听了十四的话，似微微松了口气，“我答应你，只要我们脱身便放了他们。”
　　十四见他如此说，微微对我点了点头。我见他这样镇定，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但稍后又见他微微眯起了眼晴，吓得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因为我认识他多年，每当他如此之时必是下了决心要做什么。
　　果然他突然一扬手，不知抛了什么东西给四爷。然后我只觉架着我的朱公子一口血喷了出来，沾得我满身都是，手中的刀也放了下来。我吓得回头看去，只见四爷拿着一把短剑，由他的后心刺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包围的待卫和军卒也一涌而上，顿时场面一片混乱。原来就在十四和四爷说话吸引贼人注意之时，那些兵卒早已慢慢的将圈子收拢了。
　　四爷此时又用力将短剑送了送，然后如杀神一般冷冷的在朱公子耳边说道：“你们知道的太多了，恐怕是出不了这林子了。”
　　那朱公子受的伤想是极重，几次要开口都呕出血来。但他仍是用力一推，将我推给了迎上来的侍卫。然后自己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他微微向后看了看自己的伤。此时四爷早已被侍卫们救出，只留下一把短剑插在背上。他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终是被侍卫用刀压在了地上。这时突然后面暗器齐发，围着他的侍卫尽数倒地。慧娘还有一些位看起来颇有功夫的人，扶着他且战且退。
　　十四见他要逃，拔剑便带着人追了过去。可是到底晚了，只见其中一人掏出一些小球向地下一扔，顿时浓烟密布。
　　待黑烟散去，哪里还有朱公子和慧娘的影子。

　　留下的人尽数被灭，不到片刻前面已经再无杀声。军卒很快已经开始清点人数，收拾现场了。我看着在前面冷静指挥的十四，只觉十分的陌生。不由叹了口气，低下头来将今天的事情仔细想一想，但越想越觉得心中一阵阵的发冷。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皇上到了！
　　皇上已经换了衣服，刚才的狼狈一扫而空，只是脸色不佳。尤其听到主谋逃脱的消息时，变得更为阴郁。他扫了一眼跪在他马下的四爷和十四，又回身看了看身后跟随的众阿哥。
　　突然开口问我：“袁丫头，没事儿吧！”
　　“皇上福泽万千，冰宁身受福荫，所幸无碍。”
　　“嗯！都起来吧！”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冰宁，过来！”
　　“是。”我不敢抬头，只是依吩咐来到皇上身边。一旁早有侍卫将马牵到我面前。
　　皇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儿子们，冷冷的开口道：“你们今天都留下收拾这残局。冰宁，跟朕回去。”
　　说完皇上调转马头径自回去了。我也不敢多做停留，只是看了十四一眼，然后腿上一用力策马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