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芊芊》简戎

29、兖州曹营二

　　我侧头看去，荀彧站在一边。曹操正伏着桌子小憩，而坐在我身边照料我的人是郭嘉。

　　我苏醒的动静吵醒了曹操，他起身道：“醒了？她好了吗？”

　　郭嘉起身弯腰：“将军，金坠已经逼出，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近来可能饮食喝水有些困难罢了。”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看过荀彧，荀彧假装跟郭嘉不太熟道：“哦，这位是华佗的弟子，名叫郭嘉，是他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郭嘉让开，曹操坐到床边将我扶起，问道：“有没有好点？现在可是还痛？”他又向郭嘉道，“为何她脸色还是这么苍白？要多久才能恢复？”

　　郭嘉不卑不亢道：“只要将军不再令小乔姑娘受到惊吓，好起来是很快的。”

　　我抬眼看曹操，复而闭眼整理一下思绪。大致是我吞金自杀，曹操命人医救，荀彧给他推荐了郭嘉，恰巧郭嘉人在兖州，这才及时救了我。

　　郭嘉是华佗的徒弟，我也是，连着弯弯三人中，唯有他一人继承了师傅的医术。

　　曹操道：“不舒服吗？还是再歇一阵吧。”

　　我道：“我好难受，我要大夫寸步不离。”

　　“这是自然，他定会陪到你痊愈为止。”

　　郭嘉闻此言，也是作了个揖道：“在下定会竭力照顾小乔姑娘，请将军放心。”

　　荀彧不经意瞥他一眼，郭嘉只是当做没有看见，依旧面色不改，平平淡淡。

　　荀彧道：“主公，既然小乔姑娘已经醒了，你也该去商讨一下去洛阳迎天子的大事了。”

　　曹操这才将我放下，与郭嘉嘱咐几句，转头道：“你好好休息，我有些事去处理。荀彧，我们走。”

　　曹操一走，我整颗心都如石头落地一般轻松，喉咙的不适让我大声咳嗽起来，痛得水深火热，郭嘉连忙坐过来扶住我，两指点住我嗓子眼处，慢慢下挪，我这才平复喘息，揪着他的衣服道：“郭嘉……郭嘉……”

　　他抱住我的肩膀道：“这几天就不用说话了，你想什么我都懂。”

　　我倚在他怀里道：“我想你……一直想你，连做梦都在想。”

　　转眼都过去了四年，四年未见，他又清瘦了很多，整个人面色也是开始呈现出不自然的惨淡，唯独笑起来时才有些光彩。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望眼周围，没人看着，这才主动抱住我道：“芊芊，你果真唯恐天下不乱，居然只身闯曹营救你姐姐。”

　　“我听荀彧无意提大乔被曹操抓获，就知道你会去救她，如今人是救成了，却差点赔了你自己。”

　　我抓着他的衣襟道：“你帮我好好谢谢先生，以前我都讨厌他，莫想他还是照顾着我。”

　　郭嘉点点头，低头看我道：“这些年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再告诉我。过些个日子，我就将你带出曹营，之后自然有人带你离开，回去皖城老家，不许再胡闹了。”

　　我看着他，惊讶道：“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吗？”

　　他道：“皖城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小乔。”

　　我委屈低头，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好意思，便道：“我们一起长大，你就是……你就是教我疼我的师父，我爹一定会以礼相待的。”

　　华佗作为师傅，只是养育了我而已；而真正教导我成长的却是眼前这个人，他才是实际意义上的恩师。

　　“是吗？既然是师父的话，以后一定要好好听我的话，不准乱来了。”

　　我点点头，他放我躺下道：“好好睡，我一直守着，曹操不会来了。”

　　果然一觉醒来，他还在我身边，曹操的身影不在。郭嘉手里端着汤药，看我起身道：“正好，把药喝了吧。”

　　喝药的时候如鲠在喉，难受异常，若非郭嘉捏着我的嗓子教我如何吞咽，否则只怕又会想吐。

　　喝完汤药，他扶我出去见见光，说是外面阳光正好，我的脸色太差，该多走走才行。

　　出门的时候荀彧正好过来，摆手道：“主公来了，你们俩注意一点。”

　　郭嘉点头，揽着我背脊的手拿开，只是伸着胳膊提携。我这几天都躺着，一时间下床居然连走路都忘了。曹操正是风风火火的赶来，摆手示意郭嘉让位，郭嘉也是有礼跨步，将我交到曹操手里。

　　曹操扶着我走路，荀彧与郭嘉彼此寒暄着走远。

　　我知道此刻体弱，他才会对我温柔，只要我一恢复，他又会选择用强，所以现在能装则装，尽量显得娇弱一点。

　　他扶我坐下，还偏偏让我坐他身上，振振有词道：“这凳子冷，我身上温暖。”

　　我抬头看看烈日高照，我身上都出汗了好不好？

　　他拉着让我坐下，如今衣服穿得少，前胸贴后背之际我就觉得他越发不对劲，箍紧我的手有上游的趋势，一急就用力咳嗽起来。

　　他给我捶背，我却越咳越猛，摆开他的手，掐着脖子道：“别碰我！”

　　他眼神里流露一点憎意，将我的手拽起，想要发火却是瞬间恢复平静道：“你这是想要惹我吗？小乔。”

　　我发现曹操只要生气，那两道浓深的眉毛便会挨近，整个人透露一股阴险而残忍的气息，常年的征战在他的脸上雕刻出岁月的刀锋，年轻时不失为一名伟岸的男人。

　　但是如今，因为他不再年轻，所以但凡生气，就给人恐怖之感，这种恐怖所有三四十岁的男人都有，希望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忤逆他才好。

　　这样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曹操，我也不敢胡乱惹怒他，只能垂丧道：“我难受……”

　　他扶我坐到一边，跟我讲述他这几天总是梦到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围着他乱转，后来有人给他解梦道，那是神话传说里的铜雀，为人类送福来的。我听着觉得糊里糊涂，不懂他的意思。

　　他捻着我的发线道：“我打算在章台修筑三座高台，其中一座便名为铜雀台，以后用来安置你如何？”

　　我睁大眼睛，打开他的手道：“我不是金丝雀，不要笼子。”

　　他将我抱过，耳鬓厮磨道：“怎么会是笼子呢？我一得空便会来陪你的，你这么美，自然需要更美的地方来衬托。”

　　我光听着就能想象以后不堪的命运，不屈道：“反正我不要。”

　　他霸道的笑道：“到时可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侧头咬唇，他起身道：“这太阳也是晒够了，我抱你进去吧。”他不容分说将我抱起，我回头望去，郭嘉朝这里看了一眼，荀彧正拉着他摇头。

　　我低头垂眼，轻轻叹一口气。

　　过了好些日子，眼见着我脸色红润起来，身体也是好的差不多，能走能跳，可郭嘉却没有一点将我送出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