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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   第五十九章
      如果能将生命中的每一次离别都当作下一次相遇的开始,那么失去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字眼,仅此而已。
      谢程飞请了半天假,在家收拾衣柜。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懒散的人,只是习惯了一切都顺其自然以后,所有的东西都被安置在最舒服的位置,凌乱得很有情调。苏孟昭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的各种衣物被好整以暇地整理成整齐的一摞摞,T恤、牛仔裤、风衣、外套、冬衣,甚至袜子、围巾和皮鞋,一件一件,都是他最常用来搭配的那部分。
      谢程飞见他回来了,忍不住开始为他解释:“这两件风衣已经送洗过,到了那记得挂起来,免得再揉出褶子;袜子已经配对好了,出门的时候别再穿成鸳鸯的了;还有这条围巾,入冬的时候给你买的,也不怎么见你戴,恐怕你不喜欢,还有其他的这些衣服还是先搁在我这,替你保管。”
      苏孟昭上前,轻轻地拽住了那条围巾:“不是不喜欢,是不舍得戴,在片场总是忙忙碌碌的,一不小心就会忘在哪儿。”
      “我打算去商场买点调料和干货,不知道你想带些什么去,这样有空的时候你也能自己做一点家常菜。”谢程飞继续诉说着自己的计划。
      “当然还有常用药,你胃不好,到时候我会把禁忌给你罗列清楚,免得你又犯错,害人害己。”
      “你不在我身边,我还能害谁?”苏孟昭忽然把谢程飞收拾出来的行李箱给合上,“还没到走的时候,你已经在为我费神了。”
      “有些事情,总是要慢慢习惯的。晚上有什么安排?”
      苏孟昭看了眼时间:“要去录一个节目,推不掉,大概一个半小时,结束以后一起吃饭?”
      “我送你。”
      把苏孟昭送进台里以后,谢程飞去对面咖啡厅喝了一点东西,算好时间,重新回来的时候,迎面差点撞上一辆从地下车库横冲直撞而来的路虎。闪开以后,竟然发现是余一然从车里蹦了出来。
      谢程飞啧啧有声地敲了敲车前盖:“江宪换新车了?”
      余一然见是他,松了口气:“就是换了新的,这车的所有权也不归我。他回去处理他爸的事。”
      谢程飞又是唏嘘一声,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他父亲仙逝了?”
      “谢程飞,你能少给我添点堵么?不然我没喝酒也跟他爸一样把你给撞残了,信不信?”
      “信,我不会跟倔强的亡命之徒拼死拼活。急着去哪儿?”
      “医院,在这个世界上你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样善解人意的现任了。”
      “好样的,你真是顽强得惨绝人寰。”心情差强人意的时候,只要见到余一然,谢程飞便会觉得,如沐春风。
      “那是因为你没被逼到这样的境地。”余一然转身要上车,回头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走了回来:“对了,程飞……你知道苏孟昭今晚在这录节目?”
      “不然呢,难道是特意来看你的?”
      余一然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不知该不该说,最终还是脱口而出:“那你知不知道他打算明年春天开始给自己放长假?”
      “知道,他打算去法国进修。”谢程飞轻描淡写,“等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明年春天?”
      “难道还是近两个月不成?”

      余一然刚走没多久,苏孟昭也出来了,有几个粉丝早早地守在门口,要了签名与合影,耽搁了一点时间。谢程飞就坐在车里默默地看,回想五分钟前余一然同自己的对话,感慨万千地淡淡一笑。
      “六年前多前他就是这样的人,做任何选择都不需要对任何人有任何解释,即便身边的人把他想得有多坏,他都可以活得很自我,事实证明,他确实过得很好,至少每一次选择,都无心无愧,只是要想把你放进他的计划里,分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余一然,这么说,我也应当不例外?”
      “我还真想知道,苏孟昭会不会爱一个人,比爱自己更多。”
      苏孟昭回到车里:“去江边吃夜排挡怎么样?”
      “衣服在后面,要不要换一下?”
      “你介意我这样出去见人么?”
      谢程飞愣了一下,豁然开朗:“当然不。”
      “想着回来以后也不一定有多少人会记得我,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走之前也潇洒一回,毕竟,出柜也是件光荣的事,当然前提是不怕毁你清誉。”
      “怎么突然改成明年春天了?”
      “这么快就看到样片了?”
      “为了我,让你煞费苦心了。”谢程飞的自作多情,很自信。
      苏孟昭怔住了,淡淡一笑:“我写了邮件给那个教授,他说选择春季学期会是个不错的开始,你说的没错,我总得给那些关心我的人一点习惯的时间,我是说我的粉丝。程飞,千万别以为我是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才等到和你公司的合约结束;更不是因为,我舍不得离开这座城市,还有你。”

      余一然赶到医院的时候,还饥肠辘辘一点都没吃,跟阎清借了饭卡去医院食堂打了点清汤寡水凑合吃了一点。秦皓每天只喝粥,还得是有人喂,中午江宪总是会抽空来一趟医院亲力亲为,晚上的时候不是阎大夫自己来,也得派个可靠的护工。当然,余一然来了以后,阎二少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在病房外看热闹。
      多亏了母亲大人素来健朗,余一然这辈子还没多少照顾重症病人的实战经验。秦皓见他来了,一样的无动于衷,坐在轮椅上面朝着白色的高墙,就好像那儿真的有一副值得品味的名画。余一然把从护士那拿来的热得温度刚刚好的粥端到秦皓面前,像模像样地喂。秦皓的反应很迟钝,勺子到嘴边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张口,余一然趁势把米汤给灌了进去,大概是来得太急,秦皓被呛到了,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余一然赶紧拍他的背把这一口给逼了出来。再继续的时候,总算有了分寸,耐心地一勺一勺把粥给喂进去。
      秦皓没吃几口就要歇一会儿,这时候无论如何是喂不下去,余一然就趁这功夫扒两口自己的饭再喂。等自己吃饱了,秦皓的粥也喝得差不多了。一顿饭,吃得倒也辛苦,余一然算是体会了江宪的辛苦,心想自己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可再看秦皓的时候,愧疚地摇了摇头。自己能好端端地活着,已经是一种天大的幸福。
      狼狈地擦了擦额角的汗,余一然收拾起碗筷准备去洗,不知道是错觉或是别的,瞥到秦皓嘴角一抹诡异的笑,再回头确认的时候,却又消失了。
      等收拾完,再带秦皓去上了厕所、擦了身扶他躺下,又读了一版的报纸以后,余一然真的怀疑自己精力过剩,放下报纸,看见秦皓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也就这么望着他,那双眼睛就像一汪池水一边深,让他半晌才回过神来。
      “晚安,帅哥。”余一然轻轻地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关上灯,准备离开。黑暗里的呼吸声平静而安稳。

      江宪回到老宅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己关在储藏室里。有些东西之所以有恃无恐地在脑海里徜徉,是因为它们还真实地躲藏在现实阴暗的角落里。江宪把那个铁箱子翻出来的时候,表面已然覆上了薄薄的积灰。过去的相册一本又一本,江宪随手翻开一本,坐在昏暗的台灯下看着。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从初中的时候便有了远行的情结。
      那一年有了一个老式的傻瓜机,他带着它给秦皓在河边拍了第一张照片。直到十年以后甚至二十年以后的今天,江宪仍然记得那双清澈、毫无杂念的眼睛。然后他们到过许多地方,每到一处,他们拍得最多的是风景,秦皓并不喜欢留影,偶然上镜也是被江宪抓拍的侧面或是随性的表情。多少年来,他一直没敢再这样重温过去,就好像每一张照片都会成为沉重的烙印烫在脊梁骨上。
      他把最后一本相册的最后一页翻过去,如果回忆也能像翻书那样,合上以后便密不透风,那么这十年来,他便不会这么煎熬。
      十点整,给余一然打了个电话,那小子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今天还好么?”
      “秦皓很好,我照顾他睡着了,这才刚上车准备回家。”
      又几乎是在同一刻,他们争着说了第一句话。
      江宪唏嘘地叹了口气:“我是问你。”
      “挺好的,还活着,能呼吸,会喝水,知道你还惦记我也就安心了。”
      “……”
      “什么时候滚回来,我去接你?”
      “老爷子撞上了一个市井无赖,有敲诈的前科,调解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最近确实不对劲,神神叨叨、疑神疑鬼的,不知道是不是快到七十大寿了,就愈来愈怕死,回来便说要我明天陪他回去看看祖坟,这一来一去恐怕也得三四天。不字还没说出口,老头子就已经发火了。”
      “行了,你这个不孝子也就难得回去一次,就算父子间再有隔阂,你也没有多少次表现的机会了。”
      江宪无奈地笑了笑:“随时给我打电话。”
      “行,我会洗干净了等你回来的。”
      “洗干净哪里?”
      “我是说,把床单洗了迎接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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