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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暗殇(三) ...

  •   见齐炎的决定几乎是一瞬间下的。脑海中只印着那段报导易罗婚事的新闻字体就能让她浑身都难受得快要抽搐。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有这样一场婚事?是因为齐家的家族利益,还是因为爱?她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走,一会失神地望着落地窗前那碧绿的花叶蔓长春,一会躺在床上翻书,可书到手边却半个字都入不了眼,她焦躁不安的情绪太过于强烈了,以至于自己都无法理解。
      吴妈进屋子来打扫的时候,她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吴妈的手中。“吴妈,蔓青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吴妈一笑,眼角边的纹路深陷,“和我还客气什么,我帮你办就是了。”低头一瞧,却是一封带着墨香的信。“小姐,你这是要我去送信?这封信是给。。。。。。?”
      蔓青靠近吴妈的耳边,一字一句道,“齐家,齐炎。”吴妈闻言手一抖,信便从怀中掉落在地。蔓青立刻蹲下捡起,吴妈却拉过她的手,“小姐,我不管你与那人认不认得,我只知道,齐家的人,断然不能结交,我老了,可脑子还没糊涂,莫怪我不帮你传信。”
      蔓青咬住下唇,吐出的话似有哀求的意味,“吴妈,帮帮我,我认得他,他现在的确是齐家的人,但我认得他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我们是旧识,我只是想。。。。。。想知道他的近况而已,我们太久没有见面了。”吴妈倒是吃了一惊,“是你来董家之前就认得的?”“是。”
      吴妈最终是同意了,蔓青嘱咐她到齐家门口等着齐炎的身影,要亲自交到他手上。吴妈出门了,蔓青还愣愣杵在那。那瞬间,她问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先不说齐炎会不会对她的信嗤之以鼻,会不会赴这个约,即使他最后来了,她又能说什么呢?该说的,那次在齐家已经表明,他的那句阳关路与独木桥彻底将她摒弃于外,她还能说什么?可是,心底有小虫子在不停啃噬,告诉她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的私下独见,许是因为她心底仍然希冀他如同多年前那般给她一个安定的笑,许是那年在火车暖光下的对视到如今还那么清晰若画地烙在记忆中,无论怎样都想再见一面。
      而蔓青不知道的是,吴妈在拿着信下楼的时候就被董韶之拦住了。“少爷。”吴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信掩藏在背后。董韶之抬眼望了望二楼还未阖上的蔓青的房间,视线落在吴妈的手上,“吴妈,你刚从蔓青的房间出来?”
      “是,少爷。少爷?等等。。。。。。”吴妈瞧着董韶之从她背后抽走那封信,欲言又止。董韶之望着平坦躺在手心的信,又对着吴妈道,“吴妈,你在门外等一下。”吴妈垂下头,就见董韶之揣着信进了底楼的房间。过了约莫十多分钟,他出来了,将原来那封信交还到了吴妈手里,“蔓青要你将信交给谁,你就交给谁。”吴妈疑惑他的举动,不禁开口,“少爷,蔓青是想让我传信给。。。。。。”
      董韶之打断她,“我知道。”他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双眼像镀过一层彩一样炫亮,“去吧。”他见吴妈往门外走,便又一次开口,“对了,那个人的车子,一般在中午以后会开回齐家。”他朝满脸诧异的吴妈点点头,又笑了。吴妈思忖着从小看着少爷长大,何时见过他笑这么多回?而在她背过身去的那一刹,董韶之嘴角的弧度便慢慢隐去。他将手插在口袋中,只身上了二楼,路过蔓青房间门口时,他依然瞧见那橘色的光亮从门缝中泻出,如此熟悉,他近乎难舍地将自己投身入那一束光中,很久后再挪开步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齐炎的福斯特开近齐家宅子的时候,是正中午,可天空已下起了淅沥小雨,路边的泥泞让他的车猛烈颠簸一下,全然停了下来。皱了皱眉,他不得不下车。早上还是艳阳高照,可这四月的天,说来也真是奇怪,才两三个小时,便乌云当空,如今就是滚滚玉珠般的雨点倾斜密布。由于没做准备,他连伞都没有带。
      下车后,发现车子的确是陷在了淤泥里,恐怕不是他一人之力能够解决的。眼中的恼怒只闪烁了一瞬间便隐去,他向不远处的齐家走去,心想这车也只能待会让人来拖。他立刻感觉到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一个女人的脚步。手已经抚上了腰间那小巧随身的金属手枪,转过身却怎么也没想到跟着自己的竟是一名老妇,而从她满脸水珠的摸样来瞧,恐怕等了他很久。
      “我们认识吗?”他走上前,保持一定的距离。老妇四下张望了一眼,这才凑上前,低声道,“佟蔓青你至少还认得?”也不顾他暂时的无从反应,就将袖中的信抽出塞入他手中。他捏住信的一角,回过神来时已不见了那老妇人的身影。
      进齐家的时候,厅堂里很是明亮。鲁爷坐在沙发中央,手中拿着的,是今早的报刊,他面上露出的,是难得的笑意。见齐炎浑身湿透透地进屋,便开口道,“我让人去炖姜汤,喝了驱寒去湿。”齐炎淡淡地回道,“不用了。”转眼便上了楼。
      他不用细想都明白鲁哥何以那么温和地笑,他在满意些什么。星美影院那么大的标题,足够醒目,这就是他们要的,和易啸东的联合。现在的他非常清楚,这是最好的途径,易啸东在上海滩的□□白道里都是如此有地位,他的女儿,恐怕许多人踏破门栏都想要娶,只是易家似是大烟膏,沾上了就甩不掉,可齐显璋仍然要自己娶易罗,他说,易二小姐的样貌无可挑剔,又知进退晓得分寸,她再适合你不过了。
      他去潄洗室将脸上的雨水和身上的不舒服感洗净驱除,出来的时候浑身已经不同早晨那般紧绷。那封信还静静地躺在他的桌上。他慢慢走近,伸手去触信封的一角,幽淡的,清新的墨香入了鼻尖。太久没有用毛笔蘸墨了,他几乎都已经忘了怎样使用,而这些年来,也是习惯用钢笔,如今,这股味仿佛勾动了他的情绪与回忆,踌躇了一会,他终是拿起信封,撕开,然后抽出了那薄薄的信纸。
      陌生却又万般熟悉的字迹跃然于纸上,秀气轻灵的小楷,原来有些习惯是经过再多的时间漫洗都不会改变的,比如她的字。他合上纸张,双目寻了一遍房间,在角落里瞧见那盆炭火时,他上前划了柴,瞧着炭火上的红光骤现,而后照亮了他的整张脸,烫的灼人。他将手里的信封送到炭火面前,看着那红艳的火舌吞并了信封的一角,忽然眼神一敛,他将信纸抽回,摸了摸那已成为灰烬的一个角落,又将信纸按照折痕叠好,就像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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