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山岚之巅 ...
-
·BEGIN
我认识郑耀扬是因为安排的失误。当面前的男人肩上的行装越是精炼,那张轮廓深邃脸越是严谨,对比便是越发鲜明:我是个毫无冒险经验的菜鸟导游。
拿着两张即将横跨南疆的火车票,浑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离。
“准科的弟弟?”
“季翡青。”
“你来是干什么?”他没有接我的话,他的语气很冷漠,但听得出带着怒气。
喉咙哽咽着,我选择沉默,硬憋着一口气没有回应他。
“你弄清楚我们去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把背上的行装“砰”地扔在长椅上,火车站人来人往,第一班车“呜”地对着山头痛快地呼喊一声,摇动着轨道扬长而去,留下青山尽头的一烟白蒸汽,就像是长在半空中的厚云。空气莫名阴郁烦躁。
‘出了点错,小季你就带这条线吧。噢!你捡到宝了!阿扬是大西北的老手!’队长的一句话几乎让我弄不清到底谁才是带队的。
我深吸一口气,再咬牙,慢慢吐出几乎断断续续的闷气。
心头的怨气日积月累,却没办法发泄。
“既然你说得头头是道,何必还要带个领队。”
他看着我,我感觉他只用眼角斜视着我。
我说,“我再不济也不至于给人这样糟蹋。”
周围人已经停下了,留着一个空白的地方给我唱戏。
我僵挺着脖子,挺直脊背望着老旧的月台天顶。
下一班的火车在山的另一头让我有幸沾了运气,它终于来了,深沉的老腔,像小时候祖辈讲诉艰苦革命的低沉嗓音。
火车已经翻过了一个山头,从茂密的绿中稳重地冒出身子。它老旧的车身早就已经掉了漆,但是这样远远地看着,谁都看不到它掉漆的究竟是哪个部分。它的轮子必定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推挤着一个,向前走着、压着掉色的轨道。然后再让轨道的铁锈更加明显,接着招来新一次的铁道返修。
人也是这样的,不断不断地磨合。像刺猬,用自己最尖锐的外壳,执意相互刺痛。直到终于在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提炼出一种精神层面的扶持:信任。
蒸汽管收缩着喷出大量的热气,火车刹车。
“给我站住。”
接下来的时间,绝对会非常地不快活。
我顿了顿,还是上了火车。
·THEN
“伙计儿……您的票是……”
“呃,我在等一个叫‘郑耀扬’的人。”
“噢,我帮着登记下来。”
可是直到这列火车开动,我都没有见到他。我以为也就这样了,只是回去难以跟队长交代而已。
“呜呜——”
眼前的事物在缓慢移动,匀加速,然后景色变成了过眼云烟。“吐鲁番”的站牌,很快就被抛到几里之外。
平滑的山面过后,抬眼的那天际一方便是一座彩虹般的天桥,似乎跨越着无数的断层山。我以为那座桥在很远的地方,起码要经过十来分钟才能体验到游走刀鞘上的紧张。谁知绕着山面几圈之后,只是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窗底下便是白花花的一片。
想再看个究竟,高耸的桥梁只允许远远地看到了水,让我微弱地听了听那水的富含生命力的拍岸回声。然后山回路转,刚到眼的峡谷又淹没在数不尽的绿意之中。不甘心地探头下去,只找到了额头撞上窗边的疼痛。
我回头,希望能在后面的长长的车厢下找到剩余的水光,眼角却只浅浅地摸到了的一记伸着爪子抓住了桥墩的雪白。
耳边似乎又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我以为是脑海里的持续残影。一会儿,眼前一亮,空明的天空是无边无际地延伸,任由蓝色繁衍。似精雕细琢的白色长桥连接着山的绿衣,舞蹈般,带着薄雾轻纱,旋转着腰身扭出一个又一个的弯位。细长的流水这会儿才不再隐蔽,从看不到顶的繁茂树影中露了面,长长地流着;然后在断崖上高高地停顿了一下,猛的,倾尽毕生狂野般冲击下来,声响大得似乎能随随便便冲断宏伟的桥梁,击破列车的玻璃。会说话般的水涌起、落下,向大自然说着悄悄话。
我看得出神。蓦地眼前一黑,列车进入隧道了。
厚实的窗户发出仅仅在耳朵旁才能听得见的闷响,是轨道底下的石子随着列车飞似的速度,愤懑不平地跟着缴激,前赴后继地飞扑上来。
还要维持黑暗多久呢?南疆全线一半以上地段都是穿行于天山峡谷,修建的隧道有30座。我开始想象在海拔3000多米以上的奎先达坂地段,那7座螺旋形隧道,该是怎样的感觉;长达6公里的奎先隧道,又要用多少光阴去走过。
我想我开始害怕了,跟季准科六年的差距;我到底要怎么追赶上去,要怎么追赶我失去的那些实践与经验?而他拥有的名誉与尊崇,又有多少舍得留我自爱自怜——派遣于我一些聆听者,还我一片净土让我稍微自信。
两耳现如今,嘈杂得不成样子。
出口渐渐绽放光明,似乎能消散我的阴霾。
我眯了眯眼——看见了郑耀扬。
·CHANGE
夜色降临,迷宫般的山林只是一下子,就消失殆尽。过了塔里木盆地,下面的地区就是纯沙漠,广袤无垠的人类的禁地。
库尔勒就在盆地的边缘,它在以前把守着丝绸之路的铁门关。而那被誉为库尔勒国民命脉的古河,贯彻了它,哺育了它千千万万代的族人;那滋养了两千多年前的楼兰古城;那绵延了300多公里的历史长河——孔雀河,如今依旧高傲地、风风火火地迈着时代的脚步前进,再悄无声息地注入千百年来都充满神秘色彩的罗布泊。
历史的沧桑与现代的文明围绕着孔雀河展开跨越了时空的对话,以这条河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折射的景点也是那么地令人向往。烟波浩淼的博斯腾湖,广袤迷人的巴音布鲁克草原,幽静神秘的天鹅湖,松涛林海的巩乃斯,风光秀丽的塔里木河,雄伟壮观的天山石林……
那么多林林总总的湖光山色,也总算不枉它,孔雀河的美名。
我开始觉得有些难受了,面前的男人却从早上到现在保持着一定的坐姿没有多大动作。座椅僵硬又冰冷,夜间的沙漠开始伸出它的舌头了,像是要舌卷落入它的领域的侵略者,张开血盆大口,让带有剧毒风慢慢侵蚀它的猎物。
我不敢深呼吸,却导致局部缺氧,最后只能用嘴巴深吸几口气渡过一阵。
“过了这边,情况会更难熬。骨气和生还,你最好弄清楚孰轻孰。”
我看了郑耀扬一眼,没有去碰他给我重新添置的行装。
他裹着厚重的皮质外衣,黑色的围巾抵在了稍稍长出来的胡渣子。单薄的唇线上是立体的鼻梁,大西北长期的风洗礼练就了他的沉稳。深黑色的眸子,如名贵玛瑙般随时随地折射出洞彻的犀利目光。
在他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以为他会狠狠地揍我一顿。那高大的身影,不怒自威。
他在瞪着我,哄闹的火车填补我们刻意的冷战。
我以为也就这样了。
直到入夜的空气变得很冷,电钻一般锥心刺骨。
我终于忍受不了,裹着双臂蜷缩起来,干燥的空气也裹着西风不知从哪里拥了进来,像刀片一样,刮着我的鼻腔,肺部一阵窒息。
然后我开始发抖,羊毛外衣起不了保暖作用,高筒雪靴不及皮质的防风,我的手指开始渐渐冰冷,甚至有僵硬的趋向。
“你……”
我听见了些声音,是郑耀扬。
怕是他到底忘了我的名字。
我选择沉默,为自己保留一点体力。
“你过来。”
“过来。”
“听得见我说话吗?”
耳边响起一阵衣物摩擦的沉闷声响,接着身体被人晃动着,空气的气息很混乱。
“呼吸!呼吸!”
脸上有些疼,接着热辣辣的感觉不断加深。
“对,吸气……呼出来……”
耳边的声音有些陌生,又似乎是熟悉的。眼皮很沉,很沉。
“呼吸……睁开眼看看我……睁开眼……”
是郑耀扬,我睁开眼,入目是他放大的脸,微蹙的眉,正渐渐松懈。
我想推开他,“你怎么……”
“啪啪!”
我愕然,他忽然甩了我两个巴掌,“真的是没有断奶的臭小子!这么想死麻烦你找个见不着人的地方!”
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转过身去取过那个崭新的背包。他暴躁地翻出所以东西,接着抓着一件皮衣,扯着我的胳膊,想把衣服罩在我身上。
“你干什么……”
“你最好闭嘴——
他停了停,再冷冷地说出一句话。刚才的暴怒全然不知踪影。
“别让我把你绑着以防你冻死。”
因为这边的声响引来了列车员的关注,郑耀扬黑着脸,冷淡地用三言两语打发了回去。
“过来。”
他之所以那么久才出现在我面前,行装的专卖摊位是多,但是也是人潮涌涌、摩肩擦踵,而他抬着两份行李。他踏入列车时,车门才刚刚关上,他却被检票的列车员拦在了门口,直至认知他是登记册上的“郑耀扬”后才被放关。
我站起来,头有些晕眩。
……
是半夜。
我和郑耀扬靠得很近,一个人的体温确实并不是两个人的。
郑耀扬的姿势一直保持一个样,眉头紧锁着,似乎猎人在警惕门外的狼群。固定不变的气息,似乎士兵在战场随时待命。
季准科和这种人,究竟怎么相处得那般融洽。
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天空,我一夜未眠……
·BREAK
火车在终站把所有客人都赶了下来,蓦然一记雪花降至,温度计愣了不知回升,冰冷的空气冷了十几摄氏度。南疆沿线的地质、地貌、气候条件十分复杂,几秒钟前是45℃的高温戈壁沙漠,蓦地又降至零下三四十度的冰达板,还有常年刮着七八级强风的大风口阻碍着冒险者的前往。
几乎是南疆边陲的哈什,头顶上的慕士塔格大雪峰正冒着看得见的冰雾。
“回去最好趁现在。”
我转头对上那不苟言笑的面孔,那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
他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你在开玩笑吗。”
可我却是要不得别人的同情。
他没有回应,率先搭上缆车。
我跟着走上前去,面前的背影很高,几乎成了一道阴影。
“你……”
“季……叫翡青是吧……”
我愣了愣,“什么。”
“你跟准科没有任何像的地方。”
我的心立即冷了下来。什么时候,季准科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让我忍不住针锋相对。
“当然,因为我是季、翡、青。”
他回头看我一眼,眼睛成了白雪的诠释,冰冷一片。雪花落在他的发丝,似不食人间烟火。
他的表情,似乎季准科是为了我做了什么大作为而我忘恩负义似的。
雪开始大了,我们登录在山麓。
“各位登山者请注意,天气预报将有中雪,请初级学者尽量在安全区游玩,并且保证有领队陪同……”
“我是考了领队证的。”我顿了顿,“除非你承认你是初级登山者。”
他没有再阻止我,但是拉着我乘着同一辆缆车前往山腰。
慕士塔格峰正值三月,光秃秃的树枝已经在前几场降雪中沉积了深厚的雪位。看起来还下过冰雨了,褐色的树枝沾了水,加深了颜色,远远望去是一过道的黑外衣。绣着些团团的白,倒像时尚的时装展。
山腰的温度还不是很低,地底有些没来得及结冰的溪流,缓缓流着。偏偏冷血的小岩石已经成了冰糕,在其中夹杂着、阻碍着水流去。
水流看起来没有补给,或者这是源头,清澈是清澈,能映出个雪白的天;但是流量十分的少。要是它不会断流就好了,这么辛苦地发源着,希望它的结果不会太糟。
到了山腰的时候,应该是太阳辐射最强的时候,抬头漫天的云层与雪花,却见不到太阳。空气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再走一段。”
我这样说着,一脚踩下地,雪位快要渗到膝盖了。
郑耀扬放下背包,开始检查求救设备。他又抬头打量了天色,微微蹙眉。
“半个小时后下山。”
“一个小时。”
“你想干什么。”
“一个小时。”我重复,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硕大的雪花落在肩上让我背脊一凉。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别太自以为是了!”
郑耀扬板起脸,长辈一般训斥我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看着他,“我也是考过牌照的!这种情况一个小时的逗留根本不会影响生还!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他上去,扬手甩了我一巴掌。“给我闭嘴!”
我不甘,反手还了他一记耳光。
“凭什么!凭你的牌子比我高上两级?凭你看不起我?我告诉你!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人是你!”
“对,就是凭我的牌子。小子,我在实地实践的时候你还在尿着裤子撒娇。你的实践次数有多少,纸上谈兵谁不会?这样的雪别说半个小时,二十多分钟就足以弄死几万个冒冒失失的初学者!不管你怎么努力也逃不过经验!就算你有能力被人追捧也没有资本被人尊崇!”
末了,他呼了口气,笑得很讽刺,“准科怎么会是你的哥哥。”
“准科……准科……又是季准科……”
季准科他竟成了空气,无时无刻不在侵扰我的心神。
我甚至有些崩溃了,我不愿,再在人前人后,受他左右。
我不愿,再活于他的阴影。
但是活在他身边的人却一直逼我步他后尘,一直逼我做他影子。
“现在活着的那个——是季翡青!不是季准科!”
·BLAME
我开始疯狂地跑,忘记了方位,忘记了危险。
最好忘记自己是谁。
脚心已经开始冰了,再后来雪变得诡异了,但是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感觉不到它的体积变大了不少。
温度似乎一直在降,很快,耳旁都只剩下风声。大雪开始暴怒了,像盛夏的骤雨,不断变换着角度,肆意吹打。
我一直在跑,直至身后的脚步声被替换成风声,再后来,耳边只有风雪的呼啸。
手心开始冷了,我停了下来,开始冷静。
可是身体开始发抖,牙齿也打颤。我深吸一口气,慢慢低下头去。
雪线已经包裹住小腿了。
我的心当下冷了一片,往回看。
雪一直下着,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季准科,看来连你也觉得我错了。”
我翻出地图指南,试着冷静下来,开始寻找山上的避难所。
“可是我不想输给你。”
我向着山口北部出口走去,期间不断向指尖呼气。
渐渐地,我感觉头晕目眩。
于是我停止盲目的取暖,可是晕眩的感觉丝毫没有消散,随着时间的流逝,症状反而越发严重。
我想走快一些,至少寻找到缆车,就可以找到下山的方向;身体却越发僵硬,脚步好像硬掉了。
雪一直在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视野被阻挡了,雪的密度推向极端,我根本睁不开眼睛。
急速的风中,我的呼吸很困难。
我开始胡乱呼喊……
“郑耀扬……郑耀扬……”
“郑耀扬你在哪里……”
“郑耀扬……”
没有回应。
迷茫中,一把声音飘在脑子里。
‘我想死在雪山里。’
季准科是那样笑着说的:“我想死在雪山里。”
“呵呵,翡青,雪才是我的归宿。”
“人活着一世,到头来还不是两脚一伸进了棺材,活多久有多大意思?”
“只有梦想,才是归宿,才是我要去的地方。”
呵,会死吗,我会死吗……
每年葬送自己在雪崩里的冒险者,不计其数。
报导怎么说?年少有为,死得有价值,然后再弄几个专题追溯季翡青的生平,顺便联立季准科的壮烈,电视来个季家兄弟的专栏节目。作为唏嘘感叹,供给茶余饭后的百般聊赖。
那个比我年长六年的热血青年,带着天才的光环,一路奖杯加送;继承父亲的研究事业,投身地质学的研究考察,期间电视节目接连不断,为他打造火红人气。
然后他对着镜头,自豪地说出,最想达到的理想,是死在雪山。
可惜事实的最高潮过后,是悲剧收场。
他的愿望他来不及实现,却是为了拯救一名从月台失足的孩童,死在了恶魔一般的列车下。连尸身,也找不到。
我不伤心,死在英雄事迹的大好青年,不止他一个。季准科那样的,只能说是他的梦想没能留住他,他的雪山没能留住他。
天时地利人和,竟是一个也不能少。
然后,我不伤心。
今天也算是我替他还了夙愿。
‘翡青,终有一日,能行的。’
那“终有一日”,究竟是何年何月,究竟何时是个头?
其实我知道,我终究还是赢不了季准科。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与我一分高下。
……
“翡青……”
“季翡青——”
“季翡青!”
·WISH
“到头来也不过是个黄毛小子。”
不……我不是小孩子了……
“啊!阿扬!小兄弟醒了!”
眼皮非常沉重,但是我听到了郑耀扬的声音。
我还是决定睁开眼。
“小兄弟!你有事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事,你让开点。”
眼前一晃,郑耀扬的脸放大在面前。他伸手,似乎是替我理好衣服。然后,双手用力,揪着我的领子,要杀了我般掐着我的脖子。
“哎!阿扬——”
“让直升机开到峰顶。”
“啊——呃,噢!别,别生气,我知道了!”
我看了看周围,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直升机狭小的窗口外,天朗气清。
“你和准科简直差到十万八千里了。”
郑耀扬一字一句地说着,意外地,我很想念他的声音。
在雪地中的孤独,痛彻心扉。
……
直升机降落在峰顶,天空大放光明,仿佛之前的苦难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郑耀扬……”
他没有回应我,却是说出了另外一番话;他吐出一口冷气,在风中形成白雾。
“那里。”他看着一个遥远的天。
“那里才是我的终点。”
他对着空气,深沉的侧脸让我莫名畏惧。
一瞬间,我似乎能找到季准科的影子。
‘雪山,才是我的归宿。’
想问话的欲望就这样消散下去了,我已经不需要知道我跟季准科有什么差距了。
辗转反侧于种种处心积虑的伟大计划后,心里剩下的,只是众多不切实际的空中楼阁,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道伊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接着我们下山了,一切相安无事。
慕士塔格峰,正值阳春三月。
瑞雪兆丰年。
我知道,山麓会是一片翠绿青葱。
忽然觉得,生命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倒也,释怀不少。
·ENDLESS
“郑……”
‘那里,那里才是我的终点。’
“什么。”
火车呜呼一声,精力充沛地伸着懒腰。它的周围一片茂密绿林。
“没什么。”
然后他跟我说再见,一句短练的“再见”。
我看着他许久,“嗯,再见。”
天下岂有不散之席,有缘千里自然相会。
他的背影很高大,行装很精简,和第一次见面一样。
我望着天际的铁轨,那边的终点我在这里已经是看不见了。
我甩甩头,拉起行李。
“还有,谢谢。”
呼出一口白气,转身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