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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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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罔顾轮回者当受之过!”
难得入梦,梦中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能将人心吞噬的黑暗,龙玉纾安静站立在黑暗中,目光里一片苍茫。
“嗜血、无嗅、子孙必世代承受诅咒!”
回首,黑暗中浮现出一张小小的脸庞,清澈无辜,还不懂这个世界的黑暗,身旁却缭绕着淡淡的猩红。
“不得有心,心之所向必受诅咒,轮回中永世受难!”
龙玉纾讥讽一笑,目光中的苍茫渐渐变成了桀骜和漠然,黑暗中的诅咒如潮水一般向她袭来,她任由那冰冷的窒息将所有感官淹没。
再度睁开眼,入眼的已是甘露殿熟悉的一切,龙玉纾转过头看向身旁安静熟睡的父女二人,梦中一声声凄厉的诅咒让她停下了想要去触碰的心思,她放轻了动作起身,去了殿后的浴池。
紫菱悄无声息地在龙玉纾身旁出现,轻声询问:“陛下可是又梦魇了?!”
“嗯!”龙玉纾有些疲惫,脱去睡袍滑进泉水中,微烫的感触代替了周身的阴寒,“去将奏折搬到甘露殿来,朕要看!”
紫菱眼神微微一黯,压下心疼应是退出去,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难得睡了一觉竟然还被梦魇侵袭。
龙玉纾倚在温泉池壁上抬头看着奢华的穹顶,猩红的双眸里浮现张狂:“诅咒也是可以成为筹码的!”
紫菱在龙玉纾换好一身睡袍后回来了,宫人们悄无声息地将格栏放置在御案之上。
龙玉纾擦拭着头发从内殿转了出来,看见紫菱便将手里的巾帕丢给了紫菱,自己则坐到了御案旁,取过御笔沾了朱砂翻开奏折。
紫菱踟蹰不前,手中巾帕被攥的死紧,眼底深处一点点涌出妖异的紫色。
“在那愣着作甚?”龙玉纾头也未抬,嗓音是难得的温润平和,“朕的头发还湿着呢!”
紫菱回神,快步走到龙玉纾身旁,半跪着为龙玉纾蘸去发梢的水滴,动作细心而轻柔。
龙玉纾专注在奏折上面,杨谦的问题就差收网了,政事堂和吏部又有得忙了,索性已经将将上官庭芝那一群新臣派到各省各部下历练,随时都能填补官位空白。绍成走后,中书令必然是从政事堂内的宰相中择选出一人,而且这人必定是老臣中的一员,可是大祁的年号已经改了,龙玉纾不会留一个老臣久居高位。
家丑不可外扬,至少要心照不宣,所以龙玉纾加快了手下的动作。能够来京朝贺的小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龙玉纾要在使臣来京之前解决掉山南、河北两道。大臣们忙得脚不沾地,山南道巡道使传来了震动朝野的消息——山南道三十三个州州官在短短一夜之间一同被灭了门。
龙玉纾面色阴沉如水,森冷的目光射在传信人的身上,语气却格外的温柔:“再说一遍!”
“回,回陛下!”传令使两眼一闭,声音便大到殿外的官员也能听得见的地步了,“山南道三十三州州台一夜之间尽数灭门!”
悬在朝廷和江湖头上共同的阴影因这一句话浮出水面,龙玉纾语气和缓地再度询问:“可知是何人所为?”
“州台门外均悬有一门影字令!”传令使恐惧过了头反倒冷静下来了,口齿清楚地禀报,“影楼每次大的行动都会在结束后在府邸门口悬上一枚影字令!”
“中午将军何在?”龙玉纾倚回了凤座,平静的语气下似乎隐藏着滔天的怒火。
公西无忧出列,躬身抱拳“末将在!”
“带一万亲卫,踏平影山!”龙玉纾淡漠地吩咐,影山是影楼的总中枢,怪石嶙峋易守难攻,所以龙玉纾选了公西无忧,“江湖草莽为敌,不需恪守军法!”
公西无忧单膝跪地,承接口谕:“末将遵旨!”
“退朝!”龙玉纾豁然起身,言语间压抑的不耐似乎到达了极限。
公西无忧站起身,不经意看见了龙玉纾的背影,莫名的,她感觉那背影里充满愉悦。
龙玉纾离开太极殿便去了练武场,一阵喧闹之后,宫中传出了消息:练武场被破坏殆尽。众臣听了这消息再看到龙玉纾依旧似笑非笑的脸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龙玉纾心情颇好,只是没表现出来,首要的是怎么解决山南道三十三个州台的问题,龙玉纾手一挥,黄昭上写下了一群人的命运:着副官代州台职位,方正沿行代天择贤!
紫菱对这份黄昭格外的不解,所以在龙玉纾回到两仪殿的时候就问了:“尚书令大人岂不是忙不过来了?”
“我没事做派去两个钦差?”龙玉纾心情好,脾气也好了,也就耐下心给紫菱解惑,“朕不是派郑矣过去受委屈的,方正已经将修竹堤坝的事安排妥当,郑矣要是连个监工都做不好那就拎着脑袋回来见朕吧!”
“尚书令大人还是很辛苦!”紫菱撇撇嘴,伸手将龙玉纾头顶沉重的凤冠摘下,“老大人也就比绍成大人小上几岁吧!”
“能者多劳!”龙玉纾眯了眯眼睛,话里倏忽间变得意味不明了起来,“可朕还能倚重她多久呢!”
远在山南道的方正接到圣旨后明白了龙玉纾的意思,找来战战兢兢的郑矣提点了一番后便从最近的州台开始着手了,有副官代任州台,暂时还不会出太大的事情,但是还是要快,她见多了官场上的互相倾轧,难免会心寒。
公西无忧点军一万,均是西北平叛归来后编入羽林亲卫的强悍将士,但是公西无忧心中依旧有着疑惑:仅一万人,能将先祖皇都铩羽而归的影楼踏平么?
山南道的事情被龙玉纾强制性的压了下去,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廷要派兵征讨影山之事在江湖引起了轩然波澜,想要趁机彻底铲除影楼的江湖门派也悄悄的聚集在了影山之下。
龙玉纾从羌竹那里买下这份消息时笑眯了眼睛:江湖事江湖了,何须朝廷操心!
江湖和朝廷都想做渔翁,就看谁技高一筹了。龙玉纾派紫菱给公西无忧送去了密信,要她虚造声势攻打影楼,待江湖门派袭山后速退。
公西无忧接到密报后依言而行,带着一万人浩浩荡荡的杀上了影山。江湖众人在山上杀声震天后尾随上山,一路上士兵的尸体和影卫的尸体混在了一起,这场景打消了众江湖人心中的顾虑,可是她们没看到当的是当她们拥上山去后躺在地上的‘尸体’分成两拨悄无声息地隐入了茂密的山林。
“江湖的确不乏睿智之人,可是朕手里的棋子是两颗,而你们只有一颗!”龙玉纾敲着棋盘,纵横间只有两黑一白三颗棋子,“虽然不足以吃下整个武林,但是让你们总体实力倒退还是轻而易举的!”
身在影山的公西无忧看着纷乱的战场皱了皱眉头,在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震动后微微一笑,迅速下令士兵们撤退。撤退后留下的空地上被鲜血和尸体覆盖,公西无忧只是轻叹了一声:演戏也是需要代价的,陛下亲自定下的计划更是每次都会血流无数。
龙玉纾选择公西无忧来征讨影楼是有理由的,公西无忧比龙静业多了份圆滑和冷漠,她更像是个偏向政~治谋略的将军。
身在两仪殿内的龙玉纾算着时间,浅笑自语:“让江湖各个门派受到最大的损失,入山者杀无赦!”这是龙玉纾对影楼下达的死命令,不计一切代价留下尽可能多的江湖中人。
影卫对龙玉纾的命令绝对服从,一步不退的将袭山的江湖人困在山中,利用天然的阵型和对影山的熟悉不断杀戮。当血色的夜落下帷幕,最终逃出影山的门派竟然只有几大泰斗之下的门人了。
龙玉纾算是在这场牺牲不大的战事中赚了个心满意足:山南道的阻碍被影楼除去,影楼退出了江湖视野,江湖也因为影楼面临几年甚是十年的萎靡不振。
公西无忧回朝,带来了对龙玉纾而言只算得上锦上添花的消息:先祖皇未能铲灭的影楼被龙玉纾铲灭了,这对一个帝王而言就是威望。
山南道不成问题了,龙玉纾兴趣十足地看着吏部、刑部两位尚书在那里上蹿下跳,终于在她规定的期限之前得到了满意地答案。
杨谦在河北道贪墨一事终是败露,但是紧接着被查处的河北道各州官员暴露出来的财富轻易的盖过了杨谦的罪行: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账册还有那用百姓血肉打磨出的金银玉器,更有河北道百姓深沉的积怨。
龙玉纾下令一查到底,刑部也将龙玉纾的要求贯彻到了底,河北道大小官员轻者抄没家产,重者抄没家产之余押解回京。龙玉纾下诏押解杨谦及河北贪墨严重的官员回京,这一次又是一场血腥债,但是龙玉纾每日面临的刺杀跟吃饭已经差不多了,多几个丝毫不嫌多。
杨谦被押解回京,抄没钱粮尽皆归还河北道百姓,上官庭芝带着圣旨北上河北道炮制山南道安置官员问题,但是要想彻底补齐官员空缺恐怕要等到秋闱之后了。
杨谦和河北道一干官员是龙玉纾亲自下诏捉拿的,押解回京后关押在大理寺。龙玉纾着大理寺查审,杨谦却也配合,还没等大理寺的刑具上来就已经将所做过的事和盘托出:给谁送过礼,收过谁的礼,又有哪些人给她办过事。
大理寺卿看着十数张供状皱起了眉头,目光阴冷地看向杨谦,恶狠狠地逼问:“你所说可属实?”
“大人若不信便去查!”杨谦敛着眉,做谦恭状,“罪臣把做过的,知道的都说了!”
大理寺卿的眉头皱的更紧,捧着还未画押的奏折急匆匆地请奏进宫去了。
杨谦坐在刑室里,抬起眼看遍刑具,眼中的偏执透出了几分无可奈何:从选择追随龙玉纾的那刻起她的命就不是她自己的了,生杀予夺都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手中。
龙玉纾将大理寺卿奉上的供状看了一遍,不难看出杨谦此刻的心思,她对杨谦放弃所有后路这种选择已是很满意。放下供状,龙玉纾对大理寺卿平淡地吩咐:“此供状朕留下了,不许滥用私刑!”
大理寺卿战战兢兢地应是,退出了两仪殿。
龙玉纾的目光再度放在供状之上,里面的人名有几个是现下动不得的,叹了口气取出纸笔,按着供状上的字迹将其上需要留下的部分抄录,将原有的那份供状丢在了脚边的火盆里,她看着雀跃的灰烬低笑:“跟工部要了这么大一堆供状纸还真用上了!”
大理寺卿没有再为难杨谦,将她单独扔在一个牢房中,与河北道那群想要吃了她似的官员相隔开来。
龙玉纾隔天又将供状丢回了大理寺,大理寺卿看过内容后惊出一身冷汗,却聪明的假装没发现,杨谦画押过后就转交给了刑部,河北道劳烦大理寺,但是寻常贪官可没资格劳驾大理寺。
刑部接到供状后就下令抓人,京城禁军在这家蹚来那家窜过,一日累死累活下来抓的竟然全是官员,老百姓们面面相觑,待看清被抓之人是谁时心中又是一阵舒坦:恶有恶报,陛下英明。
禁军将所抓官员丢到刑部大牢后便回宫交差,剩下的问题就是刑部的事情了。刑部最擅长干什么?在屈打成招这一点上刑部不知比大理寺高明出多少倍,更何况这些被抓进来的人本就每一个是干净的。
三日后,刑部尚书在小朝会上将统计三十六份供状呈上御案。
龙玉纾看着一份份供状和其上的血手印,询问刑部尚书:“如何定刑?”
“回陛下!”刑部尚书躬身,挑选着最合适的字句回禀,“根据大祁律例,贪墨千两一下关押大牢十年,千两以上五千两一下行流刑,五千两以上行斩刑!”
龙玉纾一张张的翻过,总共有十位大臣要处以斩刑、二十一人关押大牢、处流刑的也有五人之多。听闻刑部尚书口中所说的金钱标准时龙玉纾莞尔,大祁的仁政可真是够仁慈的了,一千两够多少户人家衣食无忧的了,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对刑部的处理拍板定论:“如此甚好,三日后西市行刑!”
“臣遵旨!”刑部尚书跪地接旨,陛下没指名谁监斩,监斩官就是自己了。
龙玉纾起身,挥手道:“退朝!”
下了朝龙玉纾直接去了两仪殿,刑部的一群人解决了,还有河北道二十四个州加一个都护府的官员要解决,不能全斩,要给杨谦留下退路。
吏部尚书在龙玉纾刚刚坐下没多久后便请奏求见。
龙玉纾转过头对紫菱吩咐道:“把那份东西给她,让她跪安吧!”
紫菱从暗盒中取出密诏收进袖中便走出了正殿,出去后对吏部尚书招了招手。
吏部尚书丝毫不敢将紫菱的态度放在心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凑了过去:“总管大人有何吩咐?”
紫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声音微提:“陛下让你跪安!”
“劳烦总管再通秉一声如何?”吏部尚书从袖中取出一颗明珠,宫里宫外都知道当今总管不爱金银爱宝珠,“小小心思,不成敬意!”
紫菱看了一眼珠子,大大咧咧地收进怀里,淡淡道:“偏殿侯着去!”
吏部尚书点头哈腰,在宫人牵引下去了偏殿,紫菱悠悠然跟在后面也进去了。吏部尚书一回头看见紫菱也跟进来了不由一怔,小心地开口:“总管大人这是。。。。。。”
“接旨!”紫菱不耐烦地挥挥手,从袖中取出明黄圣旨。
吏部尚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居高颤抖着声音说道:“臣接旨!”
“回去自己看!”紫菱将圣旨放在她手上,双手抄回袖间提醒道,“漏了风声可不是问罪那么简单得了!”
“臣遵旨,臣遵旨!”吏部尚书连连叩首,举着圣旨的手忘记收回去了。
紫菱看了她一眼,扬声道:“陛下今日不想见任何人,跪安吧!”
吏部尚书叩首谢恩,踉跄着站起身,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偏殿。
“怎么这个反应?”紫菱托着下巴,一脸不解,“不就是安排个官职,怎么像家里死人了似的!”
大理寺是龙玉纾亲下诏书抓捕归京的,自然如何处置也归她管。大理寺卿将画押好的供状递于御前,龙玉纾看过后手一挥原样准了,因为杨谦在流刑一列,其余的解决都不重要了。
三日后的西市刑场又是一次血流成河,这一次却没有哪位百姓心怀矛盾,在她们眼中这群该死的贪官都死干净了才好。
日光惨淡的仿佛一下子进入了深冬,杨谦穿着囚服回望荣安,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这奢华盛京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吏部尚书上书官员空缺弥补的问题,所提人名所安官职皆被帝王准许,一时间也是风光无限。吏部尚书心底却有些惶然,如今的帝王对老一辈臣子是什么样的心思根本没有隐藏,在这个节骨眼上身为老臣越被重用死的越快。龙玉纾将春闱进士妥善的安排在了最合适的地方以弥补空缺算是又逼近了老臣们一步,心满意足后的她缓下了吞噬的速度。
山南道传来了成果喜人的奏报:没了那些州台的抵触后堤坝的修复很顺利的进行着,方正挑选的官员也到达州台就任,山南道的动荡降到了最低。
河北道如预想中的产生了动荡,上官庭芝虽有才华但是终究没有方正经历的风浪多,也没有方正那般的威望能迅速镇住局面,但是索性没有出大的麻烦,官员的任职到后期已进行的非常顺利,龙玉纾便默许了这样的结果。
凤后的千秋和传统的中秋一起邻近了,两个举国欢庆的节日在一起,龙玉纾也不想在节前再给自己添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