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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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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玉纾将灯罩重新罩好后翻出了奏折,想看看政事堂那群老顽固又写了些什么台面话。
这时紫菱回来了,她走到龙玉纾身旁便坐在了地面上,倚在龙玉纾的腿旁抱怨:“陛下真会折腾人,又要菱儿候着两位大人,又要菱儿追上影卫,还要在日出之前将人头带回来!”
龙玉纾持着御笔沾了朱砂,在奏折上写下朱批,听闻紫菱的抱怨淡淡地问了一句:“带回来了么?”
“带回来了!”紫菱坐直了身子,将背着的一个包裹解下放在了御案之上,解释道,“带着人头回来很麻烦,所以我把她们都烧成了灰,装进瓷瓶带回来了!”
“一共多少人?”龙玉纾抬眼看了一眼分量颇重的包裹,依旧专注在奏折上,“影卫死了多少?”
“回陛下,听风楼一共去了五十人,都在这里了!”紫菱邀功似的拍了拍包裹,点着额头想了一下才报上影卫的情况,“影卫死了十个,听风楼到底是专司情报的,底下的人倒是都不简单!”
龙玉纾笑眯了眼睛,柔声道:“听风楼二楼主的心腹,怎么可能会是弱手,不过一下子失去这么多亲信,想必在羌竹那里撑不了多久了!”
“不过羌竹也真会算计!”紫菱重新倚回龙玉纾的腿旁,看着包裹内露出来的瓷瓶出神,“兵不血刃就解决了这么多敌人!”
“总归是付出了代价的!”龙玉纾也将目光放在了凌乱摆放的众多瓷瓶上,御笔在奏折上滴出了规则晕染的猩红,“到轮回的终了之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紫菱闻言敛眉不语:陛下早已没有了轮回的资格。
龙玉纾将听风楼的人除去后便没再为难羌王,毕竟后者还不能死,西南视羌王为中心,羌王死西南必乱,而刚刚经过西北战事的大祁短时间内不能再起争端,否则百姓的心会恍惚不安起来的。
山南道的堤坝已该修缮,但是新皇登基之后却整整搁置了五年,龙玉纾从西北回来之后本就要立刻将勘察山南道提上早朝的,谁知政事堂的宰相竟然先一步提了出来,这也让龙玉纾省了折腾老臣的心思。
就要入秋了,朝廷要赶在秋雨连绵之前将山南道所有河川的情况掌握,堤坝旧损严重的需要立即修缮,所以陪同郑矣一同前往山南道的水部官员均是有着监修堤坝的经验的老一辈官员,龙玉纾要借机责难于老臣不假,但是她绝不会拿自己的底线开玩笑。
河北道的粮食收成始终不尽人意,但凡遇到些许天灾此季粮食必定歉收,不依靠朝廷赈济便要困苦度日,河北道也因此成为了大祁历代帝王的心病之一。龙玉纾派杨谦去是打着一举两得的主意,杨谦为人精细,必定能从河北道发觉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本该能作为粮仓的平川之地成了朝廷的负累。
山南道和河北道的奏报始终是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入京城荣安,龙玉纾对这两个地方必须上心,五年的荒诞遗留下的问题太多,还有大批的隐患需要她去买单。
国库的问题因为帝王注意力的转移被大臣们轻轻的放下了些许,可是在她们想要松口气的时候龙玉纾再次在太极殿问及了此事,语气已是相当的不好:“朕的御案上似乎一直都没有出现政事堂的直书奏折,需要朕来为你们草拟一份么?”
帝王此言一出,政事堂的宰相算是彻底绷紧了脑袋里面的那根弦,终于是在第二次小朝会上递上了开源节流的奏请。
龙玉纾手一挥,准了,末了还加上了一句:“众卿此策甚好,还望众卿为百官表率,行开源之先!”说白了一句话,老不死们,可算等到你们松口了,赶紧把你们兜里的钱都给朕交出来。
老臣的脸一下子苦了下去,但是倒也没有多么难看,龙玉纾荒唐的五年内她们也捞到了不少的油水,更有几位胆子大的老臣已经沾染过卖官之事。大祁极难封王,所以持有爵位之人无不是于大祁真正有功之人,便是朝中大臣胆子再大也没有人敢打爵位的注意。
龙玉纾逼她们捐银就是在为过去的事情打个提醒,给百官也给自己,若是连官位都可以买到,百姓们还怎么活,大祁偌大的江山怎么保。
在帝王和大臣彼此试探底线的过程里,老臣们选择了退让,她们将多年搜刮来的钱财收敛起来酌量捐于国库,龙玉纾没说贪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但是若是贪过了那个底线就是万万不可的了。
大臣们开始捐银之后,龙玉纾几日下来就是拽着户部官员不放,原户部侍郎李继被擢升为了户部尚书,她带着一群户部官员陪着龙玉纾在国库里面来回转悠。
龙玉纾看着一箱箱搬进来的金银心情颇好,转过头对李继吩咐道:“清点清楚,然后全部加铸官印,速度要快!”
李继连忙放下账本,躬身应是。
龙玉纾再度扫了眼被金银堆砌的耀目异常的国库便离开了,这些钱很快就能用上了,山南传来的情报不甚乐观,恐怕需要的钱财绝不在少数,而金银要加铸了官印的才能下发,这其间的速度必须得快。
离了国库,龙玉纾转个身便去了内廷,慢悠悠的踱步到了长门殿,这里还有个璃族在这烦人,得给她们点教训,让她们消停消停了。
因为龙玉纾来之前没有宫人提前通秉,所以当林鸾走出来时穿的是他以前游走江湖时的一席青衫。
龙玉纾不掩惊艳,走过去将林鸾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飘逸二字倒是贴切,有把扇子就更好了!”
林鸾轻笑了一声,遣退了宫人后才接上龙玉纾的话:“我早年的确是用扇子做武器的!”
“我那有把好扇子,回头给你带来!”龙玉纾对林鸾的自称倍感舒心,牵着后者的手走到石桌旁坐定后继续道,“你应该能成为它的主人!”
“你说的可是西域进贡的寒玉扇?”林鸾随着龙玉纾坐下,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后笑道,“那可是个宝贝,给我不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了!”龙玉纾不置可否,转而正了面容,“璃族总归不是善于之辈,你身边有个趁手的武器我也放心一些!”
林鸾闻言露出了笑容,不再拒绝龙玉纾所说之言。
“下棋吧!”龙玉纾眨眨眼睛,站起身,“你在这等着,我去拿棋盘!”
林鸾颔首,坐在石桌旁没有动,龙玉纾其实不是特别难相处的人,只是她在外面戴的面具太多了才让她显得拒人千里了起来。
龙玉纾取了棋盘回来,对林鸾说道:“还是我执黑,让你三子!”
林鸾微笑着应了,执白现行,修长的指尖拈着洁白温润的棋子落于纵横之上,平生出几分凌厉之气。
龙玉纾待林鸾先行后落子于盘,却是天元一点。
林鸾诧异地挑起了眉头,看向龙玉纾无声的询问。
龙玉纾只是轻轻一笑,对林鸾弹了弹手指示意其继续。
林鸾无法,继续落子。
龙玉纾似乎漫不经心地在似乎毫无关联的地方埋下棋子,天元一点已渐渐被包围,可就在天元被包围之前龙玉纾开始了反击,与天元远隔千里的棋子凌厉吞吃,将大片白子吞入腹中,占据了白子先前的位置对局内虎视眈眈。
林鸾放弃了吞噬天元,因为边防已经岌岌可危,再顾天元恐怕要兵败垂成了。
在林鸾将自己的漏洞补齐再度想要进攻天元时,龙玉纾埋在另外一处的局牵绊住了林鸾的刀锋,用大片的土地为天元维系住了那岌岌可危的一线生机。
林鸾渐渐明白了过来,龙玉纾是在下棋,但是也是在告诉自己她是如何用短短一年时间便将军政大权收回手中的。
龙玉纾没有再继续落子,端起一旁的茶盏浅抿了一口,轻笑道:“接下来的可是要保密了!”
“最先被吞掉的是我的母亲,然后是太女为引诱冯即出手,最后让老臣们不得不自断手腕!”林鸾注视着还很纷乱的棋局,眉宇间如水清淡,“天元就是陛下您了,可是为什么西北没有在局中出现?”
“西北的结果还没出现!”龙玉纾手撑着下颚,似笑非笑的眉眼沾染着血腥,“民风彪悍的陇右还有大漠之中的国度,该有多少故事能诉诸史书,过早结束了就太无聊了!”
林鸾明智的不再去问,垂首将两色棋子拾起分别放回棋盒,整理好后站起身对龙玉纾说道:“我去沏茶,有劳您将棋盘放回原处了!”
龙玉纾伸手拉住林鸾的袖口,注视着后者的双眼嗓音沉了下来:“告诉朕,她们都说了什么!”
林鸾在袖间的手微微一颤,轻叹了一声坐回了龙玉纾对面,苦笑道:“果然瞒不过陛下!”
“璃族辛秘太多,而你最近很疲倦!”龙玉纾将林鸾拉至身旁,颇为无奈的看着后者,“朕查了太医院的记录,御医说你忧思过重,积劳成疾!
“玉纾,我不得不承认,璃族来人对我说的那些话太匪夷所思了!”林鸾没有躲避龙玉纾的目光,低声道,“璃族从远古便流传下来的预言,血瞳现世,浮尸塞路!”
龙玉纾玩味的勾起唇角,将林鸾的话接了下去:“这个血瞳的持有者是我吧!”
林鸾颔首,面色微微苍白起来:“血瞳者需每日噬血食灵才能立于阳光之下,血煞之气极重,于天下将是祸首!”
“鸾儿怕朕了?”龙玉纾从石凳上站起,挑起林鸾的下颚柔声问道,“还是鸾儿怕我了?”
“若是陛下,臣下本就怀揣一份敬畏!”林鸾的面色依旧苍白,但是目光中却流露出了疼惜,“若是玉纾,林鸾心中只存心疼!”
“我多想毁了你!”龙玉纾淡色的眼眸渐渐转为幽红,眼中的悲伤被掩藏了起来,“你将我放在了眼中心中,让我知道我一转身还会有个人毫不犹豫地信任着我,让我有了软弱的理由!”
“若此身毁灭能为你铺平前路!”林鸾将龙玉纾的手拉下,握在手心,在那双幽红的眸子中看见了自己张扬的倒影,“我愿为你以血肉祭奠!”
龙玉纾知道应该杀了林鸾,已经有太多太多的证据告诉她,面前这个男子恐怕将是自己人生中必然的一个阻碍,他身上流淌着远古流传下来的最为浓厚的璃族之血,无论是璃族加注在龙家身上的诅咒还是她自身,这个男子都太危险了。
林鸾安静的与龙玉纾对视,看见后者眼中涌动的杀意,也看见了杀意深处的挣扎和不舍,他知道自己对璃族的意义,自己身上有着什么东西可以毁了眼前这个人,这个已经将他的心夺取了的人,但是如果她死了,轮回与否都将变得不重要了。
龙玉纾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她的指尖被林鸾放在后者温热的胸口处,由指尖传递过来的平稳的跳动诉说着林鸾的无惧无悔,她下不去手,在赫连青之后,她第二次对一个人下不去手。
“玉纾不适合这样的表情!”林鸾伸出手将龙玉纾眉间的褶皱抚平,目光柔和若月,“玉纾下不了手,林鸾下得了,在那之前,让林鸾陪您再走一段路,林鸾想看着一个叫做龙玉纾的人立于天之上!”
龙玉纾将林鸾拥进怀中,终于将压抑的叹息吐出:“罢了,罢了,我到底是逃不过轮回!”
林鸾靠在龙玉纾胸口,能听见后者冰冷迟缓的心跳,几乎可以预见当这心跳彻底冰封之后,玉纾就不再只是自己的玉纾了!
将一切都挑明了的两个人似乎反倒自然了起来,不必隐瞒、不必欺骗的相处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的拉进了。长门殿依旧是龙玉纾唯一能休息的地方,在那里林鸾永远都会像一团温水一般将你浸润,似乎他能将所有的疲倦和纷扰挡在那厚重的殿门之外一般。
时间还会流转,日子也得过,龙玉纾将林鸾心间的结解开后又一头扑在了政事上。
小朝会上龙玉纾命户部将各官员所捐银两数目一一念出,看着高台下的大臣们色彩纷呈的面色悠然自得地开了口:“众卿有心,国库亏空得以填补,朕心甚慰!”
台下众臣面面相觑:这应该是夸赞吧!可为什么越听越别扭呢?
一个早朝几乎无人奏事,龙玉纾对这样的情况了然于心:老臣不敢言,怕惹祸上身;新臣不言,怕惹老臣迁怒;这样的状况能否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要看郑矣了。
山南道的巡查终究是需要些时日的,加急快报递上的速度慢了下来,龙玉纾知道要钱的奏本就快到了,邻近江边了,五年来除了户部每年必须的修缮外江上堤坝根本就是无人问津,能平安无事撑到现在已经可以算的上是一种奇迹了。
杨谦那边的赈济进行的倒是非常顺利,杨谦将调查出的河北道连年饥荒的原因用密奏的形式上奏给了龙玉纾,也隐晦的提出了河北道贪污严重的问题。
“官官相护自古如是!”龙玉纾将密奏收进暗盒,看着幽暗的灯影的双眼露出一抹玩味,“那就顺便为鸾儿生辰后的秋闱腾一腾位置,浮尸塞路这话朕总要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