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6、第 76 章 ...
-
康安城没有丝毫悬念的破了,龙玉纾一贯地下令不许扰民后便马不停蹄的直奔康安城的王宫而去。
康安王宫不及大明宫的一半,整个王宫透着西北建筑典型的古朴大气,悬着正大光明四个大字的王宫大殿却是不输太极殿的庄严大气,雕梁画栋里流出出巍巍皇家风范。
龙玉纾站在康安城的王宫大殿上垂眼看着龙玉琦,眼眸无波无痕,言语却是刺骨的森冷:“龙玉琦,你可知罪!”
“臣妹知罪!”龙玉琦跪在地上,敛眉恭顺的回答,“故臣妹开城门自缚相迎!”
“即便你是天家女儿,头上也顶律法二字,朕不能饶你!”龙玉纾这话说给众将领听的意味更加浓厚一些,因为只要太凤后的心还在龙玉琦身上,龙玉琦在这会儿就绝对死不了。
果不其然,苍老却不颤抖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请陛下绕过琦儿一命!”
龙玉纾赶忙迎了上去,将太凤后扶至主位坐定,方才万般无奈的说道:“父后,康安王反叛,天下人都在看着,朕不处置她,您让朕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只要你饶了琦儿一命,如何处置都可以!”太凤后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膝一弯便是要跪下。
龙玉纾伸手扶住太凤后,看着太凤后的目光分外的哀伤:“儿臣是父后亲生,却为何不见父后如此怜惜过儿臣?”
太凤后被这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龙玉琦在他膝下承欢十数年,但是毕竟龙玉纾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两种想法让他陷入了短暂的矛盾。
太凤后的沉默让殿内难耐的压抑了起来,龙玉琦低垂的眼不停的转动着,方要出声的时候龙玉纾却先开了口,她带着几分和煦对着太凤后说道:“只要父后肯随儿臣回宫,让儿臣侍奉左右,儿臣便不杀阿琦!”
“好好,孤答应你!”太凤后连连点头,转而对龙玉琦虎起了脸说道,“还不快谢谢你皇姐!”
“谢皇姐不杀之恩!”龙玉琦将满腔怨恨吞下,毕恭毕敬的谢恩。
龙玉纾看了龙玉琦一眼,目光重新落回太凤后身上,她将太凤后安坐在主位上之后淡淡道:“起来罢!”
随着龙玉琦的束手就擒,历时两个月的康安叛乱被平定了,龙玉纾下令择日班师回朝,押解着反叛的龙玉琦。
较平叛之时,大军的回程显得不再匆忙。龙玉纾对龙玉琦也没有苛责过多,她为太凤后单独准备了一架马车,那被扣留的一千仪仗尽数侍奉在其左右,而龙玉琦则被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凤驾之上。
起初众将领一致的进言龙玉纾“将康安王令置一车着人看守”,但是均被龙玉纾驳回,龙静业在劝谏无果后只得将凤驾周围的守备增加了。
可是俗话说的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停住整顿的兵营在晚间炸开了锅,没别的原因,帝王遇刺了,而凶手正是被帝王宽待的康安王龙玉琦。
龙玉纾捂着鲜血横流的胸口冲出御帐的时候太凤后惊呆了,随即怒视着龙玉琦喝道:“你皇姐如此待你,你为何要行此万死难辞的罪行!”
龙玉琦手中握着一柄短剑,眼神深处还带着几分迷茫,下手却是毫不犹豫,见太凤后站在众人前面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处在愤怒中的太凤后挟持住,手中短剑已抵在了太凤后的颈间。
龙玉纾大惊,捂着胸口向前一步,大声道:“不要伤害父后!”
太凤后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半生疼爱、视如亲女的龙玉琦此刻正用刀抵着自己的脖子,那森冷的刀刃上还沾着自己亲生女儿的血,思及此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挣扎开来。
太凤后一挣扎不要紧,龙玉琦的眼中刚刚恢复的一抹清明变为了彻底的死寂,原本紧紧抵在太凤后颈间的短剑却不由一松。
龙玉纾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她飞起一脚将龙玉琦的胳膊踢开,沾血的手一捞便将太凤后拉进了怀里,但是似乎在拉扯中被碰撞到了伤口,一声痛呼没能压抑的住,针一般的刺进怀中太凤后的耳中。
四周的弓箭手们伺机而动,漫天的飞箭瞬间便将龙玉琦刺成了刺猬。龙玉纾此刻方才从疼痛中回过神,一声‘住手’还没有说完只看见龙玉琦中箭的景象,一口鲜血喷出后便晕了过去。
太凤后接住龙玉纾倒下的身子,看都未看龙玉琦一眼,慌乱的对龙静业说道:“将军,快传御医!”
众人小心的将龙玉纾抬回御帐,帐内并非多乱,御案上飞溅的血却说明了龙玉纾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的伤。太凤后眼神一黯,对龙玉纾的愧疚更深了一层,也对自己半生识错人而害得亲女受伤而懊恼不已。
太医匆匆而来,将伤口包扎好之后诊了脉,微微皱眉道:“陛下胸口被利器划开,虽不深却是极长,血已止住。臣随身所带金疮药恐怕不会够用,陛下征战月余身体已是极为疲累,此刻万万不能断药的。”
太凤后走出来,对太医厉声道:“若是治不好陛下,孤就灭了你的九族!”到底是在宫廷里活了一辈子的人,说出的话当真是狠。
“父后。。。。。。”一声微弱的呼唤从龙玉纾口中传出。
太凤后立刻坐到榻前握住龙玉纾的手,回头狠狠刮了御医一眼:“还不去寻药!”
“臣这就去!”御医抱着自己的药箱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却不是去寻药,而是去熬药。
“你们都下去吧!”太凤后握住龙玉纾冰凉的手,眼中盛满了怜惜,“孤陪着陛下就成了!”
一帐人施礼告退,出去也只是加强戒备,龙玉琦已死,先是反叛后是刺杀陛下,太凤后也不会护着了,谁还去管,只派人将尸体殓了,便放置一旁等待陛下处置。
龙玉纾恍惚的唤着‘父后’,仿佛在梦中找寻不见出口,表情噙着脆弱和茫然,太凤后看着龙玉纾的表情无端心酸,只得在前者耳边不停的唤着:“纾儿,是父后,父后在这里呢!”
似乎是听到了太凤后的声音,龙玉纾安静了下来。青躲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太凤后,血色深处一抹苍白波动了一下,复又闭上了眼睛。
帝王受伤是何等的大事,更何况是龙玉纾在陇右已经留下仁德之名,百姓们纷纷从家中拿出各种伤药追了上来,跪在营地外为龙玉纾祈愿。
看到大批药材的御医们松了口气,她们从送来的药材里找出了金疮药需要的几样,配好了给龙玉纾换上,复又喂了几幅汤药下去,龙玉纾在遇刺五日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龙玉纾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阿琦呢!”
御帐内沉默下来,众将没有出声回答,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一直守着龙玉纾的太凤后握着前者的手冷哼一声说道:“别提她,她刺杀你又劫持了孤,已经万箭射杀了!”
龙玉纾将太凤后的表现看在眼中,在心底无声地叹息:这就是天家,十数年的孝顺终究是抵不过身为帝王的女儿重要。
众人见龙玉纾沉默以为她在感伤,龙静业上前一步,恭敬道:“请陛下放宽心,保重凤体重要!”
“嗯!”龙玉纾疲倦的应了一声,转而吩咐道,“将阿琦以康安王之礼安葬,不得有半丝敷衍!”
“陛下,这。。。。。。”龙静业无言可对,第一次没有爽利的应是。
龙玉纾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身份印玺不得随葬!”
“臣领诏!”龙静业心下一松,跪地领旨。
“都下去罢!”龙玉纾合上了眼睛,“朕累了,只想父后陪着!”
众人施礼告退,龙静业派人将龙玉纾已醒的事情告诉军营外的百姓,顺便将龙玉纾对龙玉琦的安排也说了一下。
谁的口传事儿最快,当然是百姓的,龙玉纾对龙玉琦的惩处被说书的编写传颂,帝王仁德之心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太凤后陪着龙玉纾说了一会儿话,间后者面露疲倦后放柔了声音说道:“皇帝歇着吧!孤晚间来看你!”
龙玉纾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假寐,太凤后又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御帐。
太凤后走后,龙玉纾睁开了眼睛,她抚着胸口在心中冷笑:既然是利用,你就让朕利用到底吧!这场苦肉计,朕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青从外面进来了,悄无声息的走到龙玉纾面前,她伏在龙玉纾耳边轻声道:“陛下,疼么?”
龙玉纾看了她一眼后笑道:“朕疼习惯了!”
青皱了皱眉不再说话,盘起腿坐在榻边安静的守着龙玉纾,她这么做事因为上次她受伤时龙玉纾也是这么不说话守在她身边的,那时她就觉得受的伤没那么疼了。
龙玉纾对青的行为只是付诸一笑便睡了过去。
龙玉纾到底是年轻,她身上的伤在十天左右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但是碍于太凤后要求只得足足歇够了半个月才加快了回程速度。
七月末,帝王亲征的队伍回到了京城,羌竹在后妃迎接的队伍中显得有一份苍白。龙玉纾遥遥看去,一眼便看出了羌竹消瘦了一些,但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执着坚韧还是让他身上散发出让人忍不住侧目的耀眼光芒。羌竹也看到了龙玉纾,看见她骑在马上接受百姓的跪拜,看她微笑着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冷寂的心中微微泛起暖意,无论是如何的利用,一次真就足够他去青眼了。
龙玉纾回朝的第一件事就是论功行赏,在平叛中总领大局而无一次败仗的龙静业被封三品归德将军;公西无忧在西北的表现不光将其所犯之过盖过,更是在最后的攻打康安时立下了汗马功劳,龙玉纾御笔亲封其为正四品中午将军,将公西无忧定格在了武将之列;而随御驾平叛的其余武将均酌情调配,至此,康安反叛之事尘埃落定。
在解决了西北遗留的问题之后龙玉纾正式下诏以皇室规格下葬龙玉琦,但是为惩戒其罪行,身份印玺不得随葬入土,其家眷终身守陵,永不得出。
对于龙玉纾的决定,且不说百姓如何传唱,至少朝臣没有人置喙半个字,因为天家终究是天家,而且剥夺身份对于一个生在天家的王侯而言已是非常残酷的惩罚了。
在出征期间老臣们惹下的事龙玉纾还没有计较的打算,于是在下了朝之后她便去了内廷:先是回甘露殿看过风青玉,在细细叮嘱过后便去了长门殿,最后才是道了善柔宫。
龙玉纾坐在凤辇上打量着依旧妖娆的宫殿,也在走近时看见了倚在殿门的羌竹,他还是那样慵懒随意,心有千机却只将最妖娆惑人的一面展露。
羌竹也在看龙玉纾:这个人无心却让人甘心情愿地靠近,很庆幸与这样的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让自己永远不用担心被感情伤了的那天。
龙玉纾下了凤辇,拦住佯装行礼的羌竹,她看着羌竹一眼轻声道:“两个月,辛苦你了!”
羌竹挑了挑眉,浅淡的笑含着万千风情:“只要有相应的报酬就够了!”
龙玉纾玩味一笑,进了殿内打量着完全未曾改变的装饰摆设,轻叹一声:“朕可不会惹上你这样的敌人,羌竹太记仇了!”
“那么宜城。。。。。。”羌竹跟着龙玉纾走到主位坐下,直视后者的双眸,“您能履行您的承诺么?”
“朕会下旨,后日大朝会上,你将是大祁两百年来第一位有权与朝臣比肩的后君!”龙玉纾倚在靠背上,慵懒地说道,“醉卧美人膝,朕愿为天下第一美人献上朕的城池,至少他年论史你还在朕身边!”
羌竹任由龙玉纾把玩着自己的指尖,听了龙玉纾的话后张扬一笑:“便是他年论史,也没人会将您再与昏君等同!”
“但愿你能做到!”龙玉纾哼笑一声,语气却悄然放柔,“还想要什么报酬?”
“能让我,安心的睡上一觉么?”羌竹不再掩饰眉宇间的疲惫,墨黑的长发牵起细微的弧度,人已在龙玉纾怀中,“我有些累了!”
龙玉纾愕然,看着倒在怀里的羌竹久久无语。
在龙玉纾怀里的羌竹苦笑一声‘果然’,撑起身子便准备离开龙玉纾的怀抱。
龙玉纾叹息一声将羌竹重新揽进怀里,伏在后者耳边轻声道:“睡吧!醒来后朕将你对那东西的迷恋斩断,你的世界不该有那些东西打扰!”
羌竹轻笑一声,在龙玉纾怀里寻了个安逸的位置,合上了燃着火焰的双眸:至少在这个人这里可以安心一些了,至少还有这个人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利用。
龙玉纾看着呼吸平稳的羌竹良久,最后干脆保持着半抱着后者的姿势看起了书。
善柔宫内安静下来,殿外候立的宫人细心的将殿门掩上,陛下一回宫就来了善柔宫,更是留在这里陪伴淑君,想是那位贵君此刻该抓狂了吧!
正如善柔宫内的人所想的,此刻永宁宫的主人的确险些保持不住冷静。思韵冷冷地看着汇报的宫人,和缓的声音分明带出了几分阴沉:“你说,陛下留在了善柔宫?!”
“是。。。。。。奴才在殿外看的一清二楚,是淑君留住了陛下!”宫人压抑住心里的恐惧,看着地面低声回答。
“行了!”思韵突然没了力气一般,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下去领赏吧!”
宫人磕头谢恩:“奴才谢贵君,奴才告退!”说罢蹭着地面退到了殿门口后才起身离开。
宫人走后,思韵看着奢华的宫殿沉默了良久,最终也只是轻叹了一声:“守住了权力竟是这般的寂寞!”
人心是永不知足的,在得到权力之后又想得到真心,只是这种不知足已经是贪婪,而贪婪在一个无心感情的帝王面前是最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