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深海粉黄鱼

14、辰时朝食

　　辰时……椒兰殿……后殿
　　在后宫那些妃嫔女人们告了退之后，刚刚颇为生气盎然的椒兰殿一下子现的冷清下来，殿门没有关，一阵微风悄悄的慢慢爬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吹动了青白色的帏长帷幔，帷幔一时没了方向，就在空中飘荡着。皇后坐在这些帷幔中，觉得恍惚，又总觉得这些帷幔之后有一双双的眼睛在凝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皇后觉得很不舒服。
　　“虹，来啊”“是，皇后殿下，殿下有何吩咐？”“将这些帷幔都给我撤了，飘来飘去的，看的人心里烦躁。”“是，殿下。哦，对了禀告皇后殿下，鸠殿下已经来了，奴婢让殿下在后殿等殿下您，您看……”“行，我知道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前殿，象后殿走去。身上前殿的气味还没有散去，皇后在回廊里边走边扇着风，她很是不喜欢前殿的气味。那种气味是女人的气味，都是各种各样的脂粉香蕈和油膏混合在一起的气味，那是女人独有的柔媚嫉妒和张牙舞爪的气味。皇后对这些气味抵触的都要发疯，每次在卯时众嫔妃来跪安之后，她都要彻底的沐浴，凶狠的仿佛要洗去层皮，可她还是觉得那种让人作呕的味道早就在呼吸之间渗透进了自己的皮肤血脉里，怎么洗，都清不干净。
　　到了后殿门口，皇后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外看了一圈，将宫人都调走了才放心进门。她推开门，就看见自己的儿子鸠站在窗口，向外望着。鸠刚下了卯时的早朝，还没来的及回寝宫换掉朝服，那墨蓝色的朝服上滚的是黑色的龙，皇后并不喜欢这件朝服的颜色，太黯淡了，和鸠的肤色气质根本不配。
　　鸠没有注意到皇后在看他，依然出神地望着窗外。鸠的睫毛很长，虽然剑眉星目，但因为睫毛的关系，常常都看不到鸠的眼睛，鸠总是刷着长长的睫毛，将眼睛挡在重重障碍之后，让人看的不分明。若是长相，还是鸠长的最象他的父亲，皇后得意的想，鸠才是个真真完美的样子，她的杰作，子墨长的极为象姬，那眉眼，那表情都象极了姬的样子，使得皇后每次看到子墨，心里都象扎了根刺一样的不舒服。
　　鸠和子墨的年纪差不多，但终究是不一样的，皇帝对鸠的关心非常有限，而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子墨的身上。子墨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嫡子，却就这样被他排除万难不顾臣工及几位皇亲的反对立为太子，就因为他身上流的是姬的血，有一张仿佛姬的容颜么，而我的鸠同样也是他的儿子，优秀的儿子，还是嫡子，却什么都没有，难道就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她皇后么。
　　除去相貌不说，鸠从小就在皇后身边，她能教给他的东西可比姬能教给子墨的多的多。在鸠和子墨都还没有在让皇帝请老师之前，鸠掌握的东西就远在子墨之上了，因为有皇后。皇后从诗歌辞赋到兵法布阵，甚至是她父亲写的兵书和剑法都一样样教给了鸠。
　　后来鸠和子墨在一起读书，子墨学东西的速度明显比鸠快比鸠有灵性，但是却没有鸠扎实，鸠总是一步一脚印，虽然进度缓慢，但永远是走的最稳记的最牢的。可是皇帝依旧连正眼都很少看鸠，不管鸠是好是坏，他的眼里都只有子墨，就象从来他的眼里只有姬，没有她一样，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的命运和自己的是一样的。子墨赢了他为子墨喝彩，子墨输了他为子墨擦拭伤口，仿佛只有子墨是他的孩子，而鸠却从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对于父爱，他就从没有能力希冀。当鸠小的时候，也曾问过这样的不公平，但后来，等鸠大了，就再也没有问过，皇后即使不说，鸠后来也就自己能够明白了。所以以后，就算再有这样的事情，鸠就会象了局外人一样，面无表情的慢慢走开，不去看。
　　后来鸠真正的长大了，皇帝对他的忽视却又好象是对他的帮忙，鸠就利用了这个天然的屏障和自己嫡子的纯正血统招揽了一大批愿意效忠他的臣子，当然其中大部分是皇后自己的人，还有一些是对子墨为太子不满的人。他后来有了自己的暗卫，这些是皇后没有教给他，而鸠自己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后学会的。那都是些没有名姓的小乞丐孤儿他将他们都带到一起，提供他们吃喝较他们练武，然后收为己用。这些都是皇后觉得骄傲的地方，他的儿子的确是个可以为君之人。
　　现在看到的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皇后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暖流，走过去。
　　“鸠，在看什么啊。”皇后温柔的上前去，执了鸠的手问。“啊……母后回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刚刚儿臣在等母后时，有些无聊，就凭窗远眺，看看风景罢了。”说完，又向外望了望，反手关上的窗户。
　　“母后叫儿臣来是……”“鸠啊，就是今天了呢。”皇后拉了鸠的手，和鸠一起坐下。“可是，萧声传达的动手时间是两天以后啊，怎么提前了呢。”鸠有点意外。“鸠，你以为能听的懂这萧声的人只有我们自己的人么，皇帝是不是能听懂，子墨是不是能听懂这都是很大的问题，尤其是子墨，这本来就是寰的萧谱……”
　　说到寰，鸠的表情明显暗了一下，皇后顿了顿，看到了鸠的脸色。寰的事情也是鸠永远的隐痛，皇后一直都知道，因为在以往，在寰还活着的时候，鸠每次在角落里看到寰和自己的母后在一起时候的表情，都是那么怨恨和痛苦的。可是鸠依然很无奈，他知道自己的母后看待寰可以说是和自己一样重的，甚至比自己还要重，而以寰的身份加上他和母后的关系，鸠几乎到了想把寰扼杀的地步，可是还没有等到鸠咬牙切齿的谋杀，寰就在十年前的宫闱惊变中死去了。而在鸠的心里，那种异样的不适却依然存在，就象皇后后来依然对寰念念不忘一样，那是一道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愈合的伤口。
　　“寰的萧谱子墨是见过的，也熟悉里面的曲调，只怕是里面说的是什么他也清楚。当年虽然子墨还小，但也难保他不会记得着萧谱里的东西。我们还是要早点动手，不要让他们都有了防备才好。母后故意把错误的时间传出，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两天以后，这样他们还都在准备，都不会想到是今天。”
　　“母后果然高明，儿臣知道怎么做了。只是现在几位我们的将军都不在京城，虽然是在周遍，但要去联络还要一端时间，儿臣这就出发去联络各位将军，到时母妃在宫内，儿臣再让联系的几位将军将京城团团包围，即可成事了。”鸠将计划重新整理，给皇后都汇报了一遍，皇后再次确认了，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皇后将鸠揽来怀里。她的心跳的好快，好兴奋却又有些忐忑，就象是个等待日出的孩子一样，她缓缓地抚着鸠的后背，就象鸠小的时候一样，她听着鸠平静的呼吸声，慢慢才把自己的情绪安抚平静下来。
　　“鸠，母后答应你，母后要让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当上皇帝，这天下，就是你母后送给我儿的礼物，你要好好珍惜啊……”皇后微笑着，眼睛眯着看着前方，面色庄严安宁，就好象已经和鸠一起做坐在了明黄色的龙榻上一样。
　　鸠抬眼看着自己的母后，心里的不安却还在不停的翻滚，那是一种不可言状的莫名悲伤在心底肆虐着。“母后……您会对父王怎么样，您会杀了父王么。”鸠将脸埋在母亲温柔的怀抱里，小心的问。
　　“我？那你呢，你希望你父王死么。”“儿臣……儿臣不知道，其实儿臣不希望。”“可是，你的父王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你，关心过你，在乎你，爱你，他所有的心思都不在你这里，从没有尽过半点父亲的责任，你都不在意么。”皇后的手停着不动了，声音有些哽咽。
　　“可是，母后，他毕竟是儿臣的父王啊，儿臣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有一半是他的，不是么，他是儿臣的父亲啊，就算他对儿臣再怎么不好，这都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啊。”“那要是现在的皇帝是子墨呢，你能杀子墨么。”“……”
　　“那我的儿，你不是很矛盾么，就为了身体里的一半血，那子墨身体里也有一半血和你是一样的啊，那有什么不同呢。”“不同的是另一半血，儿臣身体里的另一半血是我最爱的母后的，我是父王和母后的血脉，你们是儿臣生命的缔造者，而子墨，虽然他身体里流有和儿臣相同的血，可是他什么都不是。”“这我早就明白了”皇后笑了，“放心，母后怎么会让我的儿变成十恶不赦的杀父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