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永生》蒂尔夏普

18、第十七卷 神宴

　　若不是亲眼所见，亚瑟绝对不会相信在那恐怖而庞大的躯体上的三个人会是本杰明、尼奥和撒伊。关于远古就已存在的七大恶兽，亚瑟多少了解一点，相传只有十二位法徒中的三位暗使分别擒获了三只恶兽，其他的均无下落。在最最古老、鲜为人知的书籍中粗略的描述了出现过的五只恶兽的模样，亚瑟有幸看到过那本书，所以当他看到【愤怒】时尽管仍是惊恐，但毫不意外。

　　“这么说，你们见到了暗戮之神路撒摩？”亚瑟看着本杰明怀抱着撒伊飞下【愤怒】巨大的躯体，稳稳地落在自己身边。

　　“不只是见到，而且……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本杰明低声说，然后他听见身后一声巨响转过头去，看见尼奥从几百米的高处跳了下来砸进地面，但毫发未损站立起来。“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了……”他幽幽的说。

　　法罗的宫殿里，撒伊安静的躺在那张曾属于圣·法罗的长椅上，黑色的镶有紫色花纹的长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极为朴素的黑色长袍，映衬出她白皙绝美的面孔。本杰明和亚瑟站在她身边，面色紧张的交谈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亚瑟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撒伊受到了惊吓，被暗戮之神的状况——你应该明白。”本轻声说，内心焦急的等着尼奥。

　　亚瑟点点头，然后看着撒伊安宁的面孔。“我要去办一些事情，很重要的事。”

　　“你要去见杰斯特么？”本杰明毫不意外的说。

　　亚瑟点点头，转身走向硕大的落地窗前，叹了口气。“现在的局面，恐怕只有丹尼尔能够掌控了，可他现在……下落不明，恐怕他已经失败了。”

　　本杰明走到他身边，说：“你有把握么？”

　　“我根本就不相信丹尼尔会这么轻易就向小丑屈服，总会有办法割裂他们的依附关系。”

　　两个男人都沉默不语了，亚瑟像是一缕青烟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房间里。留下本杰明走到撒伊身边，右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左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淡淡的说：“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亚瑟？我究竟要相信谁，撒伊？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的？”

　　“神父！！！”

　　本杰明被尼奥的声音拉回到现实，他站起身，看见两个气喘吁吁的男人，一老一少。

　　“见到你太高兴了，麦克林·道瑟伯爵。”本发自真心的说，“尼奥和你说清楚了么？”

　　老者点点头，长长的银色胡须直达腰际，他穿着类似于术士一样的灰色长袍，神色紧张。“果真是这样……当我几年前看见撒伊第一眼是，就知道她并非人们言传中所谓克里娅的转世。”他说着，将手放在撒伊额头上轻轻一点，撒伊腾空漂浮起来，黑色的镶有紫色花纹的长袍再次出现。“梅尔伽什的图腾，天神啊……了不起的杰作！”老人喃喃自语。

　　尼奥看着眼前的事情，还没有人腾出时间向他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感觉到，曾经救过自己、帮助过自己的那个女孩儿，是所有事情的核心。

　　“我能帮什么忙么？”尼奥破口而出。

　　麦克林连头都没有抬，继续专注地看着撒伊。只是漫不经心的说：“很抱歉，小伙子。勇敢不能解决一切事情。至少这样的事……”说着，他突然抬起头，转过身看着尼奥，那样直直的眼神看的尼奥浑身不自在。“你是尼奥·克里斯都？”

　　尼奥点点头，站在一旁的本杰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你是说——”

　　“当然，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了。”麦克林略显癫狂的点着头，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原本认为，只有找到克里斯都的遗骸才能帮助撒伊，看来，天神保佑。”他笑着伸出右手，黄金色的粉尘在他手中聚集成权杖。“很幸运，克里斯都有两个儿子。”说罢，他狡黠的对着本杰明一笑，一道刺眼的亮光晃过，房间里只留下了本杰明一个人。

　　【光明第一圣殿】

　　“这是什么地方？”莉雅睁大了眼睛，她无法想象出现在眼前的场景竟会是如此震撼人心。足有几千米宽的巨大走廊的两边，整齐的排列着耸入天际圆形巨柱，一眼望去没有尽头。仰首望去，苍穹般的顶端被层层缭绕的白云遮挡住，因为它们对于人类的体型来说实在是太高了，偶尔露出的屋顶刻满了图案和文字。每一个巨柱上都镶刻着一种图腾似的花纹，光如镜面的走廊地面映出他们瘦弱渺小的身躯。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浓密的金色笼罩着，熠熠发光，令人眼花缭乱。

　　路撒摩踏上这段走廊后就不在使用任何异于常人的功力，而是像平常人一样静静地走过着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路程。莉雅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你也许不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光明】。”

　　“【光明】？”莉雅从未听说过。

　　“这个世界上，除了人们所熟知的四个界元和【黑暗】外，还有另外三个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界元。这里就是其中的一个，第一天神直接掌管的【光明】。”路撒摩向他的妻子解释，“等一会儿，我们会见到居住在这里的天族，你什么话都不用说，只是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莉雅点点头，紧紧握住丈夫的手。

　　不知道走了多久，金色的世界突然开阔起来，如同凡人想象中描绘的天堂，这里就是天堂。湛蓝色的天空，四周和脚下是像山一样的雪白的云朵，让每一个走在这上面的人感到飘飘欲仙。走廊的尽头就是这样的世界，是一个硕大的空间，在这里莉雅终于看到了路撒摩口中的天族。

　　“他们是……”莉雅还未说出口，就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所有的天族人都拥有一样的身材，一样的面孔，穿着一样的白色法袍。一张很熟悉的英俊面孔就这样出现在每一个天族人脸上，令人感到诡异不安。

　　“不用怕，这无关紧要。这些天族人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复制品，是当年第一天神乌诺拉按照那个人的形象创造出来的没有知觉、没有情感、永远不死的躯壳而已。”暗戮之神目不转睛的走过这一群扎眼的白色人群，带着莉雅往更深处走去。

　　莉雅久久难以平静看到天族时的心境，最后人不知问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般眼熟？”

　　“我不清楚。”路撒摩摇着头说，“只是，我记得当初圣·法罗看见他们时的表情，很显然，他知道！”

　　“他活了多久了？”莉雅太好奇了，依照路撒摩的说法，他足有上千岁的年龄，而且在有些方面比身为法徒的丈夫知道的还要多。

　　“我也很好奇，他真正的年龄。也许乌诺拉和他的弟弟诺拉斯会知道，他们是主宰者。”

　　终于，在一个不断涌出清澈的泉水的池塘边，路撒摩停下了脚步，面色变得很是紧张。

　　“怎么了？”莉雅看到他的面色的变化，“难道，天神——”

　　一瞬间，泉水停滞在那一瞬间，路撒摩看着妻子被定格的表情和动作，知道天神已经降临。

　　“我请求您的原谅。”他单膝跪地，黑色的袍子和在这白金色的环境总显得那么扎眼。路撒摩抬起头，在他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一身白色长袍的老人，老人面色安详，慈爱的看着路撒摩。

　　“起来吧，我的孩子。没有谁能不犯错误，”他伸出一只手，拉着路撒摩的手向前走去，“包括我在内。”

　　路撒摩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老人，上万年来，每次他来到这里见到他们的创造者——第一天神乌诺拉，他都以人类的形态出现，老人、小孩儿、男人、女人等等，形形色色的外貌，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他和他的弟弟第二天神诺拉斯真实的形态是什么样子的。也许，十二位法徒中也只有死亡天使法罗见过他们的真身。“你早就都知道了？”他不禁问道。

　　老人露出浅浅的笑容，点点头。

　　“那你不阻止圣·法罗么？难道不是你下的命令将我和梅尔伽什绞杀的么？”

　　老人指着前方静止的泉水说：“你看到这些停留在空中的水了么？他们受到我的控制、我的束缚，停滞在了那一瞬间的时空上，就像你这美丽的妻子。但是，接下来呢？”

　　路撒摩敏锐的说：“继续。”

　　“当然。”老人满意的笑了笑，“一切都将继续，我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没有给这些实物、这些人带来任何的影响。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也这么肯定，我做过什么，就能改变一切么？”

　　路撒摩伸出右手，轻轻碰到悬空的水珠儿，手指只是穿过它，感觉到微微的凉气，当他收回手指时甚至没有一丝水的痕迹。他转过头，看见老人大声的笑出了声。“你的表情让我想起了你们十二个人都还在我身边事的情形。”

　　路撒摩满怀敬意的看着老人，然后被他带到一张摆满佳肴的餐桌前。“既然你们这样做，就有你们的理由。我当初下令绞杀你和梅尔……是因为我必须这么做，为了救你们，以免显得太深再也无法拯救。可是我同时也赋予了你们自由的意识，就会让你们自己去选择，走何样的道路，做什么样的人。”

　　“当真？”

　　“当然，只不过在这一点上我和诺拉斯的分歧很大。”老人拿起餐座上的茶壶，斟满了路撒摩眼前的茶杯，这一举动令路撒摩有点惶恐，老人只是用眼神告诉他什么都不要做，然后优哉游哉的斟满了自己的茶杯。“你们不太了解我的两个弟弟，一个太好强，一个太顽劣。”

　　路撒摩小心翼翼的将茶杯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清凉爽口的液体滑向他的喉咙，整个人一下子摆脱掉了因长年的囚禁而积攒的阴郁的气息。“谢谢。”他由衷的说。

　　“好了，路撒，我叫你和你的妻子莉雅来到这里是有原因的。”老人的话锋突然一转，表情也略显严肃几分，沙哑的嗓音，令人难以分神。“因为轮回所至，转世后的法徒身份我不得而知。但我感觉到了强大的威胁在【黑暗】中渐渐恢复它的实力，所以，我要有所行动了。”

　　路撒摩沉思片刻，低声说：“但是你知道，法罗的转世，还有梅尔伽什。这些你都知道，当初是你创造的轮回，而那卷预言中写得清清楚楚，这些事你早就知道的。”

　　老人无奈的摇摇头。“你错了，我不知道。轮回并不是我的初衷，也绝非我的创作，你们的命运和那卷预言更是毫无关系。路撒，作为唯一没有进入轮回丢失神性的法徒，你也不明白预言的真正含义么？我的确贵为天神，天神都无法只晓得事情，一张破旧的羊皮稿纸会知道？”

　　“可是……可是就算梅尔伽什你无法预料到，那么当你看到丹尼尔，当时他还只是圣多哥的一名普普通通的法罗，他们有着同样的面孔，你会不知道？”

　　“如果不是他们有一样的面孔，你会为他解开禁锢么？你会帮助他登上圣·法罗的宝座么？你会和他违背我们的命令，私下约定如何拯救失控的梅尔伽什么？”老人的一番话将路撒摩问得无言以对，老人继续说，“那样的话，他只是丹尼尔，一个普普通通的法罗，失控的梅尔伽什会被永远关进这里的监牢，而不是进入轮回，那样的话就不会有米斯克里娅那一片突兀的灵魂分支，就不会有撒伊——”

　　“撒伊！！”路撒摩心中一惊，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撒伊！！你有办法救她，不是么？”

　　老人眨了眨眼，举起茶杯放到嘴边，良久的沉默。

　　“你知道的，你知道梅尔伽什和我并没有任何叛乱的迹象，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救法罗，司管相同事情的三位法罗彼此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你是知道的！他被关在【黑暗】中，我们只是想去救他。我一直很难接受，你竟会这样对待梅尔伽什，你是他唯一依赖的人，你绝不会相信她会背叛你，不是么？”路撒摩越说越激动，压抑太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一时间他忘记了对天神应有的敬意。

　　老人还有无动于衷的品尝着杯中之物，然后稳稳地放下茶杯，说：“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小梅尔永远不会背叛我，我知道现在的撒伊，那个不幸的女孩儿所面临的命运，不过你不必担心，根本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路撒摩感到不可思议，“杀戮天使，你们失败的作品，难道不是梅尔伽什的原体么？你说没有必要？”

　　老人微微皱眉，略带怒意地问道：“是谁告诉你，梅尔伽什的原体是杀戮天使？”

　　路撒摩一怔，喃喃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绝对不是！”老人站起身，【光明】的世界突然间风云变幻，明媚的阳光不见了，四处一片阴沉。路撒摩这时方才醒悟，刚刚自己的不敬或者是对于他提及杀戮天使这个永远被禁忌的话题惹怒了乌诺拉。

　　“恕我冒犯了您。”他连忙跪地。

　　老人闭上眼睛，然后转过身，明媚的阳光驱散了乌云，照在他的脸上。“我现在很难解释清楚，有很多事情早已超出了我们当初的设想。路撒，我的宴席就到此结束了，你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等待着，早晚有一天那个叫尼奥的年轻人会需要你的帮助。成败就在你一念之间，记住这一点。”老人说着走到还被定格在当初那个动作的莉雅身边，微微一笑，“不只是同类法徒之间，你们十二个人，注定永生永世牵扯不断。”

　　“什么意思？”路撒摩不解地问道。

　　“还记得当初总是在你身边注视着你的小姑娘塞壬维斯么？”老人看了看莉雅，点点头。

　　“欲海之孽？莉雅——难道是——”

　　“我是不知道他们转世之后的身份，但我看到他们就可以认得出来。无论外形经过怎样的变化，内在的灵魂是永远不会变的。我们的小姑娘塞万维斯，一生都的目光都落在了你一个人身上，可是当初的你，眼中只看得见另一个人。”

　　路撒摩沉默不语。

　　瞬间，潺潺的流水声传了过来，莉雅接着她刚刚的话，说：“——来了么？”她一怔，看见刚刚还在眼前的丈夫一转眼跑到了泉水边。“你在做什么？”莉雅不解的问道。

　　路撒摩环顾四周，发现老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他转过头，看着妻子疑惑的目光，微笑道：“没什么，亲爱的。我们有事情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