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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旧云无踪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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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洪泉风风火火推门而入的时候见到的是这样一副情景:
白逍之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手中夹着的香烟已快燃尽,簇簇火光在指尖跳跃,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望着外面。
他竟从背影中看出几分落寞。落寞,赵洪泉心下暗暗一惊,这个词好像从来与眼前这位不搭界。他从来是冷静自持、从容淡定,和家里闹翻,一起打拼创业,遇到再难的事情他好像都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姿态,即便是当初……他再次摇摇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办公桌上堆着厚厚一摞资料,最上面放着一帧小照,好像是个年轻的女子,待要定睛细看。白逍之已转过身来,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头,“说吧,又出了什么事?”说着将照片随意丢进抽屉里。
“与暨风厂的合作议项原本谈得很好,一切也按计划顺利进行。哪知半路突然冒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桓久置业,以高我方数倍的价格,风厂的廖总一时就变了口风,表示要重新和董事会商量。我X他大爷!”赵洪泉说到激动处忍不住爆粗口。
“桓久置业”,白逍之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脑子里过幻灯片似的飞快旋转,听名字是一家房地产相关公司,他们插手做什么?
蓦然间脑海中一亮,他想到了什么,“这家公司的老板姓什么?”
“和我谈判的是他们公司的副总,叫吕劲松,是个海归,我找人查了他们公司的资料极少,只知道是近两年刚在江北成立的一家公司,行事作风非常低调。这次真的出乎意料。”
又瞅了瞅塞得满满的水晶烟灰缸,赵洪泉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来:“这玩意儿伤身,你还是少抽点儿。”他记得白逍之从前是不沾这些的。
他不置可否,慢悠悠吐出一个烟圈,轻轻掸落烟灰:“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先别急,回头我再跟廖总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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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理由拒绝参加同学的婚礼。就像韦荌妮说的那样,何必拘着自己与世隔绝,毕竟回来了不是吗。
菜单是主人细细挑选过的,每一道菜都做得精致可口,最后上来的是一个硕大的水果拼盘,各色时鲜水果掺杂其中。
顾骆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小撮杨梅,圆润晶莹,散发着紫红的光泽。拈了一颗放入口中,舌尖立刻生出熟悉的眷恋滋味。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有一次看电影回来,天色已很晚,没了末班车,两人一边走一边吵。路边有卖新鲜杨梅的摊子,见她一个劲儿的瞅着,白逍之便买了二斤给她。梅子入口先酸后甜,慢慢吮着甘甜的汁液,竟将一整袋杨梅全数吃尽,结果闹到胃痛,被他冷着脸拖到医院,事后斥她作“馋丫头”。
白逍之站在窗前,又燃起了一支烟。
新郎喝得醉醺醺东倒西歪地走过来敬酒。
他掐灭烟,卷起袖子便要拼酒。林菲菲贴在他耳边细语轻声:“少喝点。”她身上搽了香水,幽幽的香气钻入鼻孔。
看在别人眼中便多了一番暧昧情愫。
周围人起哄:“有人心疼了——”
他们这一桌大都是同校旧识,彼此玩得很开。
他面不改色,抬腕饮净满满三杯。众人齐声喝彩。
新郎当胸捶了他三两下,像当年在学校时一般,一边趁着众人不注意悄声说:“怎么带这位过来了?”语气里有隐隐的责备。
他淡然一笑,伸臂握住身边佳人玉手,抬眼望了下四周,道:“这是菲菲,这次的东亚模特大赛银奖获得者。”
林菲菲笑得很甜美,起身示意,仪态大方。
周围人的目光便有些明明暗暗起来,有人就嚷嚷:“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有人打着哈哈,一笑而过。
喝了酒吹着冷风,站在酒店门口,顾骆的头有些痛。她今天没有开车,想给程嘉雷打个电话,想了想又放下了。
却不料他的电话先到了:“婚宴结束了吗?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刚要张嘴拒绝,余光里瞥见美女在侧,于是匆匆告诉地址收了线。
林菲菲一直微笑着,是那种恰到好处令人人心悦的容颜。
“需要我们送你一程吗?”
顾骆摆摆手,“不用了,朋友马上就过来,谢谢林小姐。”她笑得更温婉。
车窗外是一片迆逦的霓虹闪烁。顾骆用指尖在起了一层雾气的车窗上画着一个个笑脸。
程嘉雷打开音乐,歌者低沉温暖的絮语在狭小的空间袅袅升起。
车内弥漫起惆怅的情绪。
是Leonard Cohen的歌儿。
顾骆由衷地微笑了:“你还是爱他,喜欢这些老歌,这么多年一直未变。”
程嘉雷扬起好看的嘴角:“这是年轻时Cohen的声音,这一版最经典,铭心刻骨,他的声音就是碾成灰我也认得。”
其实顾骆一直想问他怎么会爱上这位伟大的年老的歌者,他们这一代不是都听那些或喧嚣或明媚或激越的流行歌曲。有谁会记得这位白发苍苍的游吟诗人,像暗夜的精灵温暖了无数孤寂的心。
“长情的人总是辛苦一些。”像是自嘲又像是别有深意。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骆骆,不如我们试着交往看看。”
车子开得很稳,顾骆的身子却猛然向后一颤。
“你不用急着回答,什么时候想好再说,我会一直等。”
***
上班时有人送来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张扬的火红色灼人双目。苏姗姗挤眉弄眼地朝她扮鬼脸。
看了看花束上面并没有标注姓名,不禁眉头微蹙。
在洗手间遇到沈君仪,她正对着镜子细细地补妆,乳白色的灯光勾勒出柔和的线条。抬眼看到顾洛,一脸促狭笑意:“花很漂亮,恭喜了。”
她只得微笑以答。略一沉吟,大抵能猜到送花人是谁,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闷闷地极不舒服。
果然,不多久便接到程嘉雷的电话。
“花收到了吗?”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饶是如此她还是能听出话语中的一丝笑意。
“学长,你搞什么?”她有些不快,昨晚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就被人抢先告白了,认识多年,他们一直私交不错,哪想到有这么一天以为永远只是朋友的人来个戏剧化的大转身。她心里笃定了是恶作剧,便有些不高兴,问句里明显带了情绪。
“呵~”清朗的笑音从话筒里传过来,“我不是说过,试试看?若做不来,继续做朋友好了。”
当是做生意呢,买卖不成情意在?!
“真的,你认真考虑一下,我这人你了解的,各方面条件还不错哦,莫要错过了后悔。”语气一本正经,她偏偏只是听出了戏谑。
“算了,你再胡闹我们连朋友也做不下去了。”
对方一听立马缴械投降:“好吧,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想借这种方式讹诈你一下。”
她这才长出一口气,吓人不偿命啊。声音立即变得轻快:“好啊,没问题,我认宰。原本今晚想和同事出去,为了您,只能被人骂放鸽子喽。” 说着咯咯笑起来。
电话另一端的程嘉雷捏捏眉头,扯开嘴角苦笑了。然而,终于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