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归》水清晗

2、望归草

　　“表哥，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啊？”苏颜一边一筷子一筷子的往竹轩的碗里夹着那些自己不喜欢吃的菜，然后风卷残云般吃完那些剩在盘子中的美味，一边问着。

　　竹轩真是拿这个表妹没有办法，也只能任她往自己的碗里夹着菜，然后看着她把剩下的东西吃完，一面无奈的看着她，一面回答：“比你早一天。不过，我到的时候，后山谷里望归花的花期已经到了，现在已经开了一些了。”

　　这边吃的正欢的苏颜闻言，忽然抬起头，睁大眼睛瞪着竹轩：“表哥！你怎么不早说！居然还耽误时间在这里吃饭！”说着，站起身拉着竹轩就要走，“别吃了！快走快走！我好不容易来看一次望归，不能就这样错过啊！”

　　竹轩倒是不紧不慢的放下筷子，看着她着急要走的样子，微微一笑，手一扬，指着窗外说：“要看花，也要等到天明啊，现在外面黑漆漆的，你去看什么啊？这几天刚刚开始开了那么几朵而已，花期要持续一个月呢，所以啊，不用着急的。”

　　苏颜转头一看窗外，倒也是的，黑漆漆的一篇，这梅雨时节的月亮也见的格外的少，现在若出了门，没有灯笼的话，怕是连路都看不到。便也坐了回来，接着吃她的饭：“表哥，我好像听爹爹说过，这望归花是难得的好药材，是不是啊？”

　　“嗯，确实如此。《百草药典》中曾有记载，‘望归，青蕊，白瓣，其状如莲，叶类掌，生于破岩之中，遇雨方展。取其花，以石杵碎之，和水服，遂百毒自解’。”竹轩幽幽说着，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百草药典》上有记载？不会吧，为什么我不知道啊？表哥你骗我的吧？”

　　看着苏颜一脸的不可置信，竹轩又是一笑，接着解释道：“《百草药典》中记载的药草多达上千种，关于望归的记载，是在第一百零三卷中。看来，你爹爹要你背，你还是那么喜欢偷懒啊，现在最多也就背了不到一半吧？”

　　事实也确是如此，爹爹要她背《百草药典》，那么长，那么枯燥，谁能背的下去啊，所以总是能偷懒就偷懒，到现在为止，也就背了差不多一半，也难怪关于这个望归草的记载她没有见过呢。不过，虽然是事实，但是被表哥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总还是感觉面子上挂不住，低头嘟囔着：“人家背了一半了呢，才没你说的那么不济呢。”

　　《百草药典》中记载的各种药材，林林总总的差不多上万种，世间流传的只是古本中的一小部分，其余的在多次的战乱中散佚，沈苏两家的一些前辈们费尽心思，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也才勉强收集到了不少的残本，拼拼凑凑，再加上他们后来发现的一些药材，总算有了一部新的、更加全面的《百草药典》。沈苏两家也凭着这部书，渐渐的成了杏林中的大家氏族。两家的后辈们，总会在长辈们的要求下，背诵《百草药典》。但是这部书实在是太过枯燥无味，所以，像竹轩这样能够通晓这部书的后辈们，并不多，所以，竹轩也算是两家这一代人中的翘楚了。

　　吃晚饭，竹轩拉着磨磨蹭蹭还想喝酒的苏颜回了客栈，总算是歇下了。

　　天微亮的时候，竹轩便已起身，准备唤了苏颜，早些去赏花。

　　只是竹轩还未出门，苏颜自己便找了过来，依然是昨日的那身衣服，只不过手中多了一把折扇，换了一支白玉簪高高盘起了发髻。这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潇洒，少了几分华丽。

　　“表哥，你怎么这么慢啊！快点，我们要早些去望花台上，占一个好位置！”

　　“嗯，我这就好了。”竹轩在苏颜不断的催促下，这才将将收拾停当。

　　待他们出了门，才发现原来他们比他们早的人，真的有不少，有衣着华丽的公子，有粉面含羞的姑娘，也有达官显贵，整条街上的人，有的急，有的徐，都在往一个地方去——望花台。

　　当年，望花城中的太守为了方便皇帝来此观花，特意在谷口处修了一座很大的石台，白玉栏杆上依然刻的是龙纹。这本是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登的台子，年深日久，而皇帝却总是不来，竟也渐渐地成了众人观花之处。

　　总算还不是太晚，一路上，居然还碰到了一些熟人，便约着一同去了望花台。

　　出了城门，走不多远，便已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石台，青灰色的石头砌成的石台，有些地方依然生了绿色的苔藓，远远看去便有一种年深日久的感觉，走的近了，才发现，白玉栏杆上的雕花都已经模糊不清，但仍然能看出来当时雕刻的龙纹是怎样的精致。

　　上了望花台，整条山谷差不多都展现在了眼前，今日还未下雨，整条山谷便也只是一片苍翠，只隐隐可以看到一片苍翠中零星的有一些白色的影子在晃动。

　　苏颜满心欢喜的拉着竹轩凑到了最前面，眯着眼睛，努力的往远处看去。看了一会，觉得累了，才回头来看竹轩在做什么，却只看到竹轩心不在焉的四处乱看，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苏颜退了一步，站在他身边，他居然也没有注意，依然在寻找着什么。于是，苏颜伸手又是重重的一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表哥，我说你在那找什么呢？你看，已经开始下雨了，我估计，望归今天应该已经开起来了！哎！表哥！你快看，开了开了！”竹轩被她这一吓，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听着周围众人的一片惊叹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便也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也忘记责备她的莽撞了。

　　只见飘飘摇摇的细雨中，一朵朵素白的花，慢慢的张开了花瓣，向着天空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细雨犹如一道帘幕，映的这些白色的花朵，显得有些虚幻，犹如九天仙境，青色的花蕊点缀其中，仿若水墨的描画。眼前的景致，使人感觉仿佛走进了一副淡雅的水墨中，又仿佛走入了须臾仙境。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散，渐渐地就盈满了整条山谷。这样的异香，只比酒香更加的醉人。

　　众人一时看的呆了。但是老天今天仿佛并不愿意让众人尽兴，不多时，便停了雨。

　　直到有人惊讶的喊出来：“雨停了，但是，这花此时却开得更胜。可有谁知，这是为何？”一语惊醒众人，大家这才发觉不对。为何雨停了，花却依然盛开？

　　这种情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望归草历来都是随雨开合，雨落，望归便开放，雨停，望归便会慢慢的将花瓣合拢成花苞的样子。从来都是，无雨便无望归。望花城曾经也经历过大旱，那几年，望归从没开放过。但是今日，雨已经停了，花却仿佛开得更胜了。

　　众人一时惊异于这奇景，久久未散。望花台上的人也是越聚越多，城中的老人们都闻讯纷纷赶了过来，看看这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异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