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深情》水月寒

4、第三章 再逢

　　才睡了没多久，又被闹钟吵醒了。真是命苦啊，昨晚赶作业赶到3点多钟，学校的题海战术简直快害死人。
　　妈妈还要过两天才回来，今天没人叫我了，原来真是穷苦的孩子早当家，不能在妈妈那儿耍赖了，反而很自觉地按时起床了。今天没有自行车，只有去乘公车了，公车的油门可不是由自己控制的，更不是多骑几下就可以开快一点的，所以还是有个准备好，以防万一。
　　睡眼惺忪地走到洗漱间，不经意抬起头往镜子里瞧。
　　哇！好大一个熊猫眼。
　　哼！都怪那个姓段的。
　　哎！怎么又会想到他了？
　　我猛用手敲自己脑袋：不想了不想了，赶紧洗漱上学去。

　　出了门，下了楼，并在楼下卖鸡蛋饼的大婶那儿买了个加根红肠的蛋饼，边有滋有味地嚼着边往公交车站走去。
　　“上官梦！”啊？谁叫我？我把最后一口蛋饼塞进嘴里，鼓着塞满美味的嘴巴回头张望。
　　一声熟悉的摩托车声，紧接着“嗖”地一个身影晃到我跟前：“真巧啊，又见面了。”
　　太震惊了！我差点没把满口的饼喷到他脸上。为什么一起床又会碰见他了？今天是不是又会有什么霉运事等着我啊。我的天！此时我已经在心里咒骂了他上千遍了。
　　也许是我转瞬成了泣丧的脸让他觉得很得意，他“噗哧”一声笑了：“我上学去，刚路过这里就看见你了，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什么有缘，我看是冤家路窄。”我没好气地斜着眼。
　　“哈哈！这路还真有点窄，你是不是没车啊？我送你吧，反正顺路的。”
　　明知故问，明知道我的车被偷了，这家伙，老喜欢装傻。
　　本不想应他的，他却突然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捧出一个头盔来：“正巧今天多带来个，算你运气。”我刚想争辩，他却已经不由分说将它罩到我头上了，然后快速地将上面的锁扣拉紧扣好。我连忙想把它扯下来，无奈怎样使劲都没用，它已经被扣得很牢，我自己是弄不开的。
　　“还呆在那儿干嘛？上车啊！”他已经坐在车上等我了。没办法了，我总不能顶着个头盔走在路上吧，那还不被人笑死。无奈下，我只有硬着头皮跨上他的后座。
　　“抱紧我。”话才刚落音，车就发疯般地一下向前冲去，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连忙凑上去抱住他，当头靠在他结实的背后时，我叹了口气：得，这次又被他得逞了。

　　摩托车疾驶在马路上，早上依旧很凉，但他的背却又厚又暖和，我的手环住他的腰交叠在他腹部，脸隔着他的体热贴在牛仔外套上，觉得这样暖暖的，很舒服，不知为何竟开始贪恋起这种温暖来。不知不觉眼睛渐渐闭了起来，一阵睡意袭来，我迷迷糊糊在半梦半醒间。
　　裸在寒风中的双手忽然也被一阵温热包围，我一怔，睁开眼。车子正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他已经将左手的皮手套取了下来，将掌心覆在我手背上：“手怎么这么凉？”接着他干脆抓起我的一只手，将它放进他的外套两颗扣子间的空隙里，又将另一只手也放进另两颗扣子间。我欲挣脱出来，他却死死按住：“别动，手这么凉等下怎么写字？”我的脸有点发烫，但不知为何竟听了他的话，继续乖乖地靠在他身后。绿灯了，他脚下一踩马达：“小心别睡着了，摩托车上摔下去会很丑的。”“！”车又开动了，我本欲反击，但最终还是沉默在两耳边呼啸的风声中。
　　很快就到了校门口，但我瞌睡还未全醒，靠在他背上困乎乎地不想下去。直到他挑逗般地说了句：“怎么？舍不得我啊？”我立马清醒过来了，触电似地跳下了车。
　　“谢了。”我故作正经地往校门里迈去，他急忙拉住我。哎，他又想干什么？我不耐烦地冲他嚷：“又怎么啦？”
　　他笑着指指我的头：“你打算去学校里当未来战士除暴安良？”
　　呃= =#……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头盔还没摘下来呢，于是立即着手去解，解了半天却笨手笨脚地总解不开。
　　“哎！”他估计有点忍无可忍了，终于也下了车，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过来。”
　　好没面子啊，我只有乖乖地走回他跟前。他低下头凑在我面前，专注地摆弄我脖上的那个扣，我和他的脸靠得很近很近，虽然中间隔着一层头盔的塑料罩，但我还是可以很清楚地听见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于是不由得紧张起来，心也随之“扑通扑通”地狂跳。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在我感觉却漫长如几个世纪，但同时却又冒出个怪念头，希望能就这样多待上几秒钟也好。哎，我在想什么啊？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他终于将扣解开了，然后站直身子，双手将头盔从我脑袋上方移走，然后舒一口气：“好了。自己戴倒挺顺手的，没想到给你解还真是不习惯，以后要多练练。”
　　以后？什么以后？我还来不及仔细研究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却很认真地看了看我，然后又笑着伸出一只手摸我的头。挖！这家伙想干什么？这可是校门口啊！
　　我正紧张得想马上逃开。“头发乱了。”他却突然轻描淡写地冒出这么句来，随后将手收回，又重新骑上了摩托车，“进去吧，我也要去上课了。”
　　“噢。”我此时除了说噢也不知道该说啥了，转回身呆呆地、一步一步、慢慢往门口蹭着。
　　“发呆梦！”我蓦地又回头，他还坐在车上立在那儿，
　　“第一：昨天谢谢你这么晚还来看望我妈，而且是因为这样你的车才被偷了的，所以我觉得应该送你回家；
　　第二：不能全怪我这么称呼你，谁叫你总喜欢发呆。不过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生气，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向你道歉，以后不叫就是了；
　　第三：要是有题目不懂可以来找我，我不会嫌弃笨鸟的。哈哈！
　　再见。”
　　我怔怔地站在那儿，此刻心情极其复杂，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能呆立地望着那摩托车上的背影快速行远，只留下车子冒出的尾气烟雾正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发呆梦？”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忙将思维扯了回来。
　　桔子歪着头凑到我面前，带着玩味的眼神细细打量我。“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心虚地又脸红了。
　　“作贼心虚啊？脸这么红。”她幸灾乐祸地嘿嘿直笑，“那位帅哥很面熟么，好像是昨天在医院见到过的某位段公子么？你俩怎么会一起来的？你们认识？快！老实交代。”
　　哎呀！她什么时候在的？难道刚才的一切她都看到了？完了完了，看样子这位桔子大人明显是不肯放过我的，那她不会误会吧？哎，我该怎么答她呢？估计是越解释越添乱吧！真是的，又是被那个白痴段害的。
　　正当我又羞又恼不知所措时，不经意瞄到她腕上的手表，不觉叫出声来：“啊呀！都55分了，要迟到了，快走快走！”我不由分说地赶紧拖上她往门里冲，也不管她当时有多少疑惑的表情了。罢，罢，既然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倒还不如先什么都不说为妙。

　　两人在最后一秒钟冲进教室，一坐上位子就七手八脚把书都翻出来，我打开本子开始消化早自习要做的题，桔子则翻开一本书看得入神。我好奇地凑了过去，一眼瞄到一个可爱的女生和几个酷酷男生的图：“又出新书了？”我也来了兴趣。上个学期末的暑假，经不住她的诱惑，冲到她家去借漫画书看。她家的漫画书占的位置比她睡觉的位置还多，最后我扛了整整一箱的漫画书回来看了个够，当然都是背着妈妈看的，以至现在我也托她的福成了半个漫画迷了。
　　她继续目不转睛地看：“《魔幻游戏》，渡濑悠宇画的，讲七星宿的，超好看。”
　　“噢？一看这图就知道不错。”我开始口水涟涟。
　　她突然想到什么，将书往自己怀里一揣：“快做题目，等下你来不及交了。这套书等我看完了会借你看。”
　　“你怎么还不做？”
　　“我昨晚做完了。”
　　“- -！！！”哎，老天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超人来当我同桌，简直是来挑战我的心理极限承受能力嘛！
　　年级组长进来巡查，她仍顾自专注地看着，我连忙用胳膊肘偷偷推她，她扬手将书面向我一展：“没事，我用英语书皮包着。”倒，又是这招。

　　自习结束，休息了一会儿就去出早操，到楼下空地排队，桔子和我站在同排。还没轮到我们进场，桔子照例又开始津津有味地介绍起前一晚的那集《灌篮高手》，引得排在周围的几个女生头都快挤到一块儿了。大家听完后又津津有味地开始评论起流川枫和樱木花道：“流川枫太帅了，特别是投篮的动作，简直是完美！”这个年纪的女生，普遍崇拜像流川枫那样酷酷的男生，不但人帅球技高，连投篮的动作都那么经典。“超美！”这是桔子对他灌篮时的评价，引起一片“嗯嗯”声。
　　“其实，我觉得还是樱木花道比较帅。”咦，那个声音是从我口里发出的吗？众人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赶快低头。

　　上午的课快上完了，就在最后一节课的最后五分钟里，从教室里各个不同的角落总能听到一两下铝碗铁匙清脆的碰撞声。可怜老师还在黑板上手笔并舞，在讲堂上口吐飞沫滔滔不绝，可此刻有心思听讲的学生已经寥寥无几了。个个都一手拿碗，一手拿票，凝神屏气，只等着下课铃一声打响，就立马往外冲。我们学校的食堂就在楼下操场的另一头，不但要以最快速度飞下三层楼的楼梯，还要跑步穿过偌大的操场，不然稍微一慢你就等着排半个多小时的队吧。我和桔子也是如此，往往在冲锋陷阵的途中不会比男生有所逊色。民以食为天，这时候喂饱肚子可比装淑女重要多了。
　　“五、四、三、二、一。”坐在我后面的任宝杰已经将一只脚伸到过道里，倒数的声音激动得有点颤抖。
　　“铃！~~~”就在他的“零”出口时，校铃很给面子地响了，在瞬间的同时“哗~~~~”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往门外挤。可是我们这们任课老师这时不太给面子了，她将在黑板上写了一半字的手收回来，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我们，面无表情，接着从嘴里挤出7个很惨忍的字：“我们再讲十分钟。”
　　“啊！”惨叫声响彻整层楼。
　　冲锋的次数多了，老师就对我们有了防范和教训的高招。碰到有人情味点的，对我们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遇到有仇必报型的，那死的就是我们，这位就是其中一个。

　　任宝杰向来是我们班里冲锋最快的一个，在听到这个残酷的指令时他已经飞身在教室外了，如今唯有耷着脑袋垂着两手灰头土脸地再折回来。接下来的十分钟，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门外其他班路过去吃饭的同学，满脸的羡慕不言自喻。桔子趁老师又转过身去写板书的时候，回头将自己的调羹举到他的眼睛下。
　　“干嘛？”他一脸疑惑。
　　“帮你接着眼珠子。”
　　“= =##！~你漫画看多了吧？”
　　桔子和任宝杰，永远都是冤家对面，一天不吵几句嘴就像一天不吃饭那样难受。任宝杰是体育委员，田径特好，上学期的春季运动会，光他一个人就几乎把所有的长跑短跑包了，这估计也是他每次吃饭也冲得最快的原因。记得400米接力那次，他跑最后一棒，楞是赶上了两个其他班的人，把我们的名次从季军拉到冠军，以至于后来隔壁班那个被他超上的同学在比赛结束后走到他面前恨恨地说：“任宝杰是吗？下次比赛再见，到时走着瞧。”他倒是一脸大度：“大宝啊，天天见。”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不断有人对着他喊“大宝啊天天见”，最后他终于提出抗议了不准大家再叫他大宝。于是众男生立马跳上他的背将他压在最下层，然后叫嚣地威胁他叫“大宝”还是“宝玉”自己两个里选一，可怜的他最后只得屈服在他们的淫威之下，从此后“大宝”就真的天天见了。可这广告词毕竟是他自己挑起的，所以说来说去这事也怪不得人家，以至于后来每每说起此事，他总会趴在桌上作捶胸顿足状：“我……我……我悔不当初啊！”

　　熬完了十分钟的拖延课，又熬了半小时的买饭长队，个个都饿得跟个难民似的。好不容易打到饭菜了，马上巴巴地捧着自己的碗转到自己班的区块去吃了。可是今天吃的红烧大肉有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是肥肉，女生们看着就犯傻了，又不能偷偷扔掉，年级组长正黑猫警长般地盯梢着呢。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话还真是用途广泛。这边女生正嫌肥肉太多吃不光，而那边嫌一块肉吃不饱的男生们便开始纷纷出动了，急不可待地将饭碗往背后伸，嘴里还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给我！给我……”，生怕自己被漏了。于是趁老师眼睛没朝这里看的时候，我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将分好的肥肉夹到和我们背对背站着的男生饭碗里，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其间速度不超过一秒。
　　吃完饭去洗碗，男生都吃饱了，女生也终于躲过发胖的危机，各自获利，大家都是一脸的满足。

　　昨晚睡这么少，害我一上午都昏昏欲睡。本想趁中午好好补下睡眠的，谁知被桔子这个不知好歹的给拖了起来：“我憋不住了！”
　　“憋不住就去上WC啊。”我还处在混沌状态，又趴下去继续睡。
　　“我是说憋不住好奇心了，你们到底是啥状况？”桔子根本没打算让我继续睡，拼命地想要摇醒我。
　　“什么啥状况啊？”我准备装傻到底。
　　“我是问，你和康师傅的儿子是不是在谈恋爱？？？”桔子放大了嗓门喊。这一声如同惊雷，一下子炸响整个教室。
　　教室里本来“蟋蟋嗦嗦”到处都是人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还伴着些课本和作业本翻来翻去的纸声，而此刻却在瞬间归于宁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们这儿。
　　我醒了，这下真的醒了。我承认我错了，跟桔子装傻，那到最后死得最难看的一定是我。
　　短暂的沉默，那简直是我最最难熬的几秒钟，我又埋下头继续趴在桌上开始装死：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桔子刚才在和谁说话，他们现在一定没在看我，刚才什么都没发生，那一定是做梦，是做梦。
　　我近乎绝望地祀祷着。
　　天哪！桔子，你看你把我害的。

　　“康师傅的儿子？就是昨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终于有人开口了。
　　“呀，就是那个很帅的神童段逸飞？”
　　“他在和上官梦谈恋爱？不会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众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我终于忍耐不住了，忽地站起来：“你们别乱说啊！”
　　他们终于住了口，于是我又继续解释道：“我只是昨天去看康师傅的时候自行车坏了，是康师傅叫他送我来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别听桔子乱讲。”
　　“倒，桔子忽悠我们啊。”大家开始半信半疑，我长舒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半编半真地先蒙过去再说，不然真要误会了我到哪去找洞钻啊？此时心底突然有个声音在问我：“如果只是误会，为什么要编假话啊？”我怔住了，是啊，康师傅只是叫他送我回去而已，又没叫他送我来上学，但他说是碰巧路过的，但真有这么巧吗？还是我希望这宁愿不是巧合呢？脸不由地烫起来，还好同学们都已经管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没再注意着我。一转头，看到桔子还一脸审视的表情。我怕她再闹出更大的乱子来，忙拉上她的手：“走，我们去操场逛一圈。”
　　桔子狡黠地一笑，跟着我走出教室，后面冲上来个大宝，很不识趣地吵着：“我也要去。”
　　“你一边去待着，大人说话有你小孩插嘴的份吗？”桔子一脚把他踢开，留下他一脸沮丧，随我下了楼。

　　我知道再瞒着桔子不是办法，还不如老老实实全告诉她好。好歹她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虽然我不太清楚一向做事很稳重细心的她今天却为什么会在课堂里这么大声地叫出来，也许是气我不告诉她真心话吧，因为一直以来我俩都是有啥说啥，从来不瞒不骗对方的。再说了，其实我和那个段什么的也没什么事啊，还不如全说了省心。
　　在操场了转了三圈后，桔子终于把那张判官脸收了回去。转而换上的是更得意的脸：“我猜他喜欢你，通常来说，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才会给她起外号，还会找任何借口接近她。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今天下午还会来接你的。”
　　我差点晕了：“瞎说什么啊，你怎么搞得跟爱情专家似的，”接着我又作出恍然大悟状：“噢，怪不得大宝老喜欢缠着你，原来他喜欢你啊？”
　　“喂喂，在说你的事，你少扯到我头上来啊。”桔子急了，作势要打我，我赶紧逃开。
　　我们就嘻嘻哈哈地又绕着操场追跑起来，惊起沙地上几只休憩的麻雀，欢笑声打破了校园午间的宁静。

　　段逸飞那天下午没有来接我。虽然是意料中事，但不知为何竟有些小小的失落，也许那一切的偶遇真的只是巧合吧？桔子倒是很不开心，因为她猜错了，觉得很没面子，回去的一路上还不停地帮他找借口，说他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给耽搁了。直到我哭笑不得地说：“桔子，你别搞错了，我又没和他怎么样，他不来接我也很正常啊。你别老是疑神疑鬼的。”桔子这才乖乖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