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尔同销万古愁（中）》雅*

1、第1章

　　“这猫好久不来消息，怎么来了消息都不通知爷一声……”
白玉堂抱怨未完，便瞪大了双目，呆立中庭！
白玉堂自小读书熟习机关术数，看字一向极快，仅几眼便看完了全信。
信中的意思反映到大脑，却迟迟未被接受消化。
白玉堂盯着那句‘寄身于红街翠浓门下，化名飞儿’，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
那些熟悉感……那没来由的默契……原来，这才是真相！
原来你一直不曾负我，原来一直是我白玉堂负了你！
这边白玉堂尚在呆立，那边包拯和公孙却已经牵了马，“白少侠，还请带路往涂将军府——事不宜迟！”
白玉堂攥紧了信，白影一展已经上了马背。
三马在城中飞奔，直往将军府而去。
涂善将军府。
展昭看着拦在身前的涂善，原本应该是想笑的，泪水却盈满眼眶，含而不落。
展昭此生，无愧天地，却独独，欠了面前这一人……
罢，这条残命还他，也算是两清，自此他展昭再不欠谁，这一生，也算无憾。奈何桥上不必纠缠，换个清净来生，或许还算赚了。
展昭抬头，看着清澄的天空，伸手，自背后环住涂善的腰。
涂善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围着他们的人，拼命地护着背后的飞儿，被这一抱，有些发蒙，却还有些感动心酸。
展昭不愧是展昭，就算是失了忆，却还能敏锐地察觉大势趁早散尽府中下人；展昭终究是展昭，便是失了记忆终究还是有情有义，散尽下人未得朝堂半丝关注，她自己却并未离开而是陪自己守到最后一刻……
涂善感受着腰间和后背的温度，曾与展昭相斗至后来将之俘虏凌辱再到真心以对的场景忽然间活了一样闪在眼前。
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
涂善左手覆上腰间的白嫩柔胰，仰天闭目，一滴泪不觉间划过眼角。
展昭……飞儿……无论你是谁，你的心底始终都是那般善良心怀天下，即如今我大势已去，倒不如……放你自由。
主意打定，涂善刚想做点儿什么向那些军士表明展昭身份，却忽觉腰间一空，身上的人也迅速离开！
涂善急忙回头——那腰间放置着的，是他最后防身的短匕，锋利无比！
看着展昭手指抚过短匕，涂善忽然有点冷——该不会她根本就没有失忆，该不会她就只为了最后给我这一击？毕竟，是我害她从堂堂南侠沦落如此境地，武艺尽废姿容尽毁……她是该恨我的！
却不想，展昭抬头望着他，盈盈一笑，前所未有的安心开怀，前所未有的纯真释然。
她说：
“涂将军，多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锋锐的匕首就这么逼近那白皙细嫩的颈项，那颈项扬起，弯曲出优雅决绝的弧度——
“但展某只愿来生再不识君！”
刀落，血花落！
涂善呆看着那匕首没入白皙肌肤带出一片刺目鲜红，看见展昭跌落在地，这才如梦初醒扔了刀扑过去，抱住那人，“飞儿……飞儿……展昭！展熊飞！你这个懦夫！你不是威武不屈连酷刑都受得的吗？怎么这点儿伤就受不了了？展昭你给本将军听着，我不许你死！”
展昭却只是看着他，指尖在地面上艰难划动，字字鲜红——
‘我已不欠你
此生……够了’
真的够了……我展昭这辈子，到死不欠任何人，这已经不干净了的身子，就毁了吧，还我一个干净的灵魂，一个干净的来生！这般污秽的，便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够了……我展昭今生已注定是废人，再护不了那一方青天，既事已至此，又活着干什么呢？
涂善看着展昭再不动弹的手指，看着那满眼的释然，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飞儿……展昭……你果然还是恨我……我有哪一点比不上白玉堂？！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就连死，你都只是在想不欠我！”涂善的悲吼传到府外，在场的却没有一人动手。
为首的八贤王看着涂善，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都退后三步吧……他，已经不会再有威胁了。”
以此种方式失去至爱之人，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攻击力了，只是……那身份成谜的将军夫人，该不会真的是失踪有段时日的展招展护卫？可是，这妇人已有身孕将近临盆，断不会是个男人！
若展昭原为女子，纵是她再有功在身也已罪犯欺君，怕是难保……罢，本王这是还在想什么？人都死了！

白玉堂三人奔至府外，正听得涂善悲吼，包拯立时一个不稳，就摔下了马来！
白玉堂赶忙上前接住包拯，三人也来不及整理，连滚带爬地冲进后院！
八贤王刚命人退后，就见包拯三人全没了平日的精明沉稳一步三跌地冲进来，心里一凉，对展昭的身份已然确定了大半。
那个孩子……终究还是去了吗……终究还是死在了官场这污浊的地方，居然……还是以这样的身份！
那个有着清澈眼神的孩子……居然……自己当初劝他为官，是不是……真的错了？
八贤王看着地上的女子，眼光复杂，却终究是闭目微叹，拂袖而去。
包拯看着地上那人，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忍不住地老泪纵横，“昭儿……老夫……来接你回家……”
公孙手忙脚乱地掏各色药粉不要钱一样地往展昭伤口上撒，却被展昭抬手制止。
展昭好似拼尽了最后的力气一般，安详微笑着摇了摇头，就闭了眼睛，再无一丝气息。
白玉堂颓然，脚下踉跄两步眼看着就要坐倒，就看见一边涂善忽然动了！
那把陪着涂善征战多年的御赐金刀就这么被自己主人的手握着贴上了它主人的脖子，一刀封喉。
涂善倒地，最后望了一眼展昭，微笑着伸出了手，再没了动静。
兵士退出将军府，随八贤王回宫复命。
空荡荡的庭院中，惊闻公孙策一声似惊似喜的声音——
“孩子！孩子还活着！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