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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请君入瓮巧设迷阵,家亡人灭自此伶仃 ...

  •   载供一愣,他在思量着载沣的话。

      是啊,自己的确有很多选择。也好,有选择,便不会身不由己,不会身不由己,就不会辜负最不想辜负的人。

      殿外。青春复随冠冕入,紫禁正耐烟花绕。

      一瞬地,他真的很同情自己的亲哥。同情他不得已送自己的儿子去做皇帝,同情他最终没有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个女孩儿还在八国联军入京的时候惨遭灭门,同情他明明能看得开,却又不得不选择看不开。

      “哥,可恨骢仁?”他有些犹豫地问道。

      载沣醉眼朦胧地看看载供,苦笑一番,“恨你?”

      唉,也许今天,就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

      “可能恨吧……因为你,五哥失去了自己的额娘。”说着同时,眼里又散发了一种不一样的光彩。

      小时候,他们阿玛性子比较淡薄,对自己众多的子侄也不甚在意,给载沣最多关爱的自然是额娘。

      他额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知书达礼,喜欢诗词歌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也不劳得奶娘,亲自哄逗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唱曲、作画。

      本来他的额娘就是年轻貌美又有些出尘的气质,而在载沣幼小的心中,她又被继续神化到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高度。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的额娘还重要了。

      那个陌生的男人,载沣见过。他是额娘请来的先生,是教额娘,也教载沣的一名内卫大臣。之前,一直是珍妃的先生,珍妃得了疾,才被醇亲王请来教习内眷的。其实就是教额娘,因为其他福晋内侍都对这个毫无兴趣。

      从那个男人出现开始,载沣就发现自己的母后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越发地减少了。而他一厢情愿地认为是那个男人抢走了自己的母亲,于是在母亲有了身孕之后,他站出来告发了这一切。却没想到那个男人提前就已经离开了京城。于是慈禧下令:文廷式乃主张变法逆天恶贼,罪当诛连九族。其实就是一句话:给哀家抓回来。

      也许是因为难堪,也许是因为羞愧,也许是因为相思,他额娘没有挨过第二次生产中产生的突发情况,在给知根知底的奶娘留下几句话以后,就撒手人寰了。

      年纪尚幼的载沣,站得离产房远远的,听到内屋不再有额娘发出的声音时,他小小的脸庞上泛出坚毅。看到面色沉重的奶娘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婴儿掀开帘子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得对那个刚刚降临人世的小家伙,充满了,恨意。

      小家伙和那个男人做的事情都一样,都在夺走自己的额娘。当然,相比较而言,载供做的更绝。

      这样近似滔天的恨,为什么不使载沣在慈禧下令要追究的时候不予理会呢?

      阿玛去世了,自己早就得到太后的宠爱,理所应当会是阿玛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其实他不再有什么需要努力的了。可这个时候,他又站出来,为自己的额娘请求饶恕。当然不是为了那个孽种,他只是为了,不想让已故的额娘,临了临了还背负一个不齿的骂名留存于世。

      所以,最后慈禧看在这个孝顺的好孩子面子上,只是相当于软禁了载供而已,除了追捕文廷式,也不再追究,他额娘最终,也入了皇陵。于是载供是名义上的遗腹子。

      事情沸沸扬扬地闹了一阵时间,最后也是平息了。而载供用自己一点一滴的努力,也一步步挽回不少名誉。那时候的百姓就是这样,他管你坐龙椅的叫啥长啥样,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成,就算过不上好日子,要造反的人,也不是他们。

      抱过软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的载供,小家伙好像丝毫对自己没有畏惧,睁大了双眼,咿咿呀呀地张张嘴,又嗤嗤地笑着。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早晚会和这个不同寻常的家伙,来一次较量,或者说一次摊牌。载沣本不是暴虐的性子,因为童年也一直充满着浓浓的母爱,和偶尔的父爱,心理一直算是比较健康,这也就让他在抱着载供是时候没有起杀心,也一直都没有想灭了这个口。

      “额娘?她是什么样的人?”载供缓缓地问着,手不自觉地摸摸锁骨间的暖玉。

      载沣摇摇头,有些不满的样子:“她很好,真的很好,可又不那么好……”这其中的意思,也许除了自己,不会再有人明白了。载沣这样想。

      载供也没想弄明白,他早在奶娘那里听过对额娘的描述了。

      “哥,今天,是了结吗?”

      “嗯…………就算你可以选择,为什么一定要加入革命党?为什么一定要亲手推翻爱新觉罗?就算你没有血缘,但你知道”他指指脚下,又指指皇位,“你一辈子都是这里的人。五哥实在想不明白。”

      载供摇摇头,目光中透着怜悯:“五哥,骢仁不属于这里,但这里,是骢仁的故乡。骢仁什么都没想做过,没有想过皇位,没有想过出人头地,但骢仁这里”他也指指心口,“放着一个很重要的人,骢仁的一生,都只会为了这个人,生死,不惧。哪怕是逆天,哪怕是顺天,都无所谓。”

      载沣眼神更加迷离了,开始摇摇晃晃起来,脚步也有些踉跄。“为什么你……”

      “五哥?你怎么了?”载供想上前去搀扶,突然从窗外闪进来一支银亮的飞镖,看来是啐了毒的,止住了他的动作。

      载沣已经瘫软在地上,不过看面色,应该还有生命迹象。

      此刻,形势有些危急了。

      还没等载供发问,一个曼妙的身影,从一个隐蔽的侧窗翻飞进入。

      “真是兄弟情深,这可是我始料未及的,还好我早有准备。”来人自然是个姑娘,还艺高人胆大地摘下来面罩。

      不必说了,来人,正是沈如苑。哦,也许“沈如苑”这三个字,也不是她的真名了。

      载供的确没有遇见如此危急的时刻,只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把醇亲王怎么了?”

      “呦?都这时候了,摆起王爷架子了?”

      载供别过脸,不去看她那勾人摄魄的妩媚模样,“为何处心积虑地加害于本王!与你无怨无仇。”

      守卫已经被迫入睡了,此刻,她只想跟这个王爷玩个游戏。

      “各为其主罢了。”她漫不经心地说着。

      而与此同时,载供心中快速地盘索着这个“主”的意义。

      “九王爷,你本就不是爱新觉罗家的人,想必也不会为他们做事情。但是现在,我想做一件你哥哥早就想做的事情…………将乱党…..一网打尽。”

      “你敢?!”载供怒火中烧。他对眼前这个女人更产生一份难以遏制的恐惧,不是恐惧自己的生死。

      沈如苑笑了,“怎么不敢?”她瞅瞅瘫软在地上的摄政王,更是油然而生的一份骄傲之情,“连签字画押的人都在身边呢……”

      载供不知道,这是五车之术中的怒车之术。如果他知道了这个,自然就知道了这个“主”是何人。

      他此刻选择隐忍的沉默,想看看这个妖女到底要干什么。

      对方从怀中抽出一锦绸布,居然是皇家专用的。载供努力地辨认了一番,竟然又在右下角发现了醇亲王府的专用记号,这让他冷汗丛生。

      她献宝一样地晃晃,面上是人畜无害的笑容,“九王爷,这可是诛杀董府乱党的文书哦……”

      载供瞪圆了双眼,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你!到底是在为谁做事!”

      “自然是你五哥了。”她假意地笑得更欢。

      直觉告诉载供肯定不是,但现在也不是纠缠这个的时候。

      “你要本王怎么样才放过董家的人?”他心里在盘算着,凭借自己的本领如何才能拿到文书。

      沈如苑再次妩媚地笑着,“就是想跟九王爷你欢度春宵,恐怕,摊了牌,你也是不肯的啊……”

      带领两队亲卫的载涛,正快步向这里走来。

      载供此刻心焦如焚,可也不能说出“当然肯”的话来搪塞,就算真是为了董家,暂且也不用到这么没脸面的地步,何况这妖女说话几分真几分假啊?

      不管了,形势紧迫,他立刻健步飞跃过去,直愣愣地想要夺过那文书。

      对方好像早就知道了他的行径一般,从怀里又掏出什么没看清。只是突然金光一闪,胸口一阵疼痛,耳边呼呼生风,倒在一边。

      原来沈如苑趁分神的机会又毫不客气给了他一掌。

      “原来,王爷不过如此,亏得还用些术。”她嘲弄地笑笑。

      先看见昏死的士卒,又听到殿内响动的载涛二话不说,令下属推开殿门,奈何殿门太沉重,时间花费的比普通门长些。

      沈如苑也知道自己就一个人,此地当然不可久留,回头对自己为的“始作俑者”狠狠地说道:“你会后悔的。”转身几步跨上房梁,一眨眼,就不见了。

      载供起身追了两步,盯着房梁直直地翻楞。今天所见的招式,是他从来见也不曾见过,听也未曾听过的。

      载涛不愧算是武将,提刀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九弟,九弟,贼人呢?你怎么样?”

      载供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去看看五哥吧。”

      这才转身看到一边的载沣,“传太医!”

      又走回来,“九弟,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醉香楼那个伶人?”

      载供一惊,没工夫想是不是七哥比自己敏锐多了,立刻冲向殿外。

      现在他眼中最重要的,就是要通知董瑗这一份危险中的危险,晚了就来不及了。

      只是他还是想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普天之下,还会有谁和自己有仇?

      他立刻找来了腿脚最快的跟班小和子,命他速请董瑗回王府,生拉硬拽都要弄到淳宗王府。

      对不起了,沈如苑不是你我就能对付地,以你的性子一定会…嗯,说什么不能让你去冒险。

      这边自己又折返回来,载沣刚好已经苏醒了。只是酒里下了少量的慢性迷药。

      他紧握着载沣的手:“哥,是你要灭董家吗?”

      载沣眼神有些犹豫,这令载供立刻就明白了。

      生气地甩开对方的手,“一人做事,何必株连他人!”

      载涛这边也只是静观其变的态度坐在一旁。刚才他来救急的时候只动用自己的人,也没敢惊动小皇帝,不然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载沣摇摇头,似有些软弱:“没用的……”

      载供知道,真的过了今天之后,自己就回不来了。挥手示意,太医、侍卫和太监就都到一旁了。“五哥,那日来到已经不远。劝哥哥早日远离是非。”

      没等载沣回答,转头又说:“希望还有机会再见,日后想必还会麻烦七哥。”

      他最后看了两人几眼,拱手一句“告辞”,就飞奔离去了。

      从此,爱新觉罗家族,再也没有爱新觉罗.载供这个人了。本来为了弥补弟弟新刻好的宗碟,之后也被迫砸了焚毁。

      而在历史上,这个名字虽然消失了,但这个身影,一直在奋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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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供颠簸在马背上,他知道,就算那妖女不施展妖术灭尽董家,之后五哥的禁军,也会到达。他一勒马头,转向反方向。不回府了,先去董府。哪怕凶险,也尽力要保董家平安。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迎接载供的,是满目的疮痍,抑或是说,满地的尸体。

      他发疯了似的寻找,寻找,丫鬟、丫鬟、家丁、鸽子群、丫鬟、丫鬟……死者的死相都相当难看,而且乍看不知道凶手到底是如何杀人的。倒吸一口冷气:这果然是妖术。

      找了半圈,没有找到自己心爱的人,这样的寻找结果,还算是令他送了口气。可他走向老爷子的卧房,却不由得右眼皮狂跳。在这里,他看到了生死相依的董老爷子和老夫人。

      上一刻还尽是欢笑,下一刻,便阴阳相隔。这样的震撼,令载供久久不能平息。

      老爷子怒目圆睁,里面有憎恨、厌恶、愤怒,还有一丝的不解。眼角挂着一行血泪。载供颤抖的手轻轻抚平了死不瞑目的目,希望死者安息。

      他还要继续寻找,至少要看看那兄弟俩。

      董辙的古灵精怪、滑头、色意盎然,和完全相斥的沉稳、睿智,大哥对弟妹的爱护、对长辈的孝敬、对自己的认同……

      这一切,难道都消失了吗?可是任由怎么寻找,也没有看到兄妹三人的踪迹。难道?被捉走了吗?如果这样,那妖女肯定让自己知道她在要挟自己,不会不留信的。不行,已经待得太久。

      他思考了片刻,策马奔向醉香楼。

      可从老鸨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二爷和他兄长之前确实来过这里,可是没多久又被七王爷接走了。

      是七哥就好。他想。那么现在,只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了,回府,告诉董瑗这个真相。还有,在官兵走之后,安葬两位老人,和那些鸽子。

      这两个任务,都不轻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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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了几个?”这句话显得异常生硬,声音却属于那天药房奇怪的来访者。

      “三个。”沈如苑的声音。

      “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

      “她的两个哥哥。”

      沉吟了许久,“不必追杀了,目的达到了。”

      沈如苑点点头,她非常清楚面前这个自己效忠的人想做什么。

      那个人又换了种口气问:“你真的会放弃你的那个人?”

      沈如苑一怔,她知道他指的是谁。问道:“一定失败吗?”

      多少人,多少枪,地点在哪里,都是这个人透露的,他们的行动,怎么可能成功。

      于是那个神秘人点点头。

      两人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寒风一吹,声音听不真切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请君入瓮巧设迷阵,家亡人灭自此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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