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故事012·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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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山在A城的东边，山上有两条道通往B城。一条走的人多，路况佳，就是远点；一条很偏，路也不平，却近很多。有些跑长途的老司机会选这条路，但这样的人并不多，因为路实在不好走，尤其是晚上，两边没灯，还要过一条几千米长的隧道。
隧道里倒是有灯，只是电压不稳，那灯会忽明忽暗地闪烁。又因为地处偏僻，时间长了，走夜路的老司机都传说，那隧道里闹鬼。
“有一回我赶时间，连夜走那条隧道，你们知道的，那洞也不够几公里，我时速上百，走了足一个钟头才出来。”拉货的老吴在加油站稍息，喝了一口茶，神秘地说，“鬼打墙啊。”他摇摇头，“这鬼，凶得很。”
七宝隧道闹鬼，凶得很。
这句话很快传得沸沸扬扬，黄是名听了却很不以为然。这也算闹鬼？还凶？
黄是名就住在隧道里，对这个事最有发言权。
隧道里确实有只鬼，但他秉性温和，如果不是太透明，简直称得上帅。
黄是名就是这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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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是名这鬼当得稀里糊涂的，大概就是有次开夜车，误入了七宝隧道，然后就出不来了，具体的细节他也不甚了了。
因为死于非命，只能滞留在隧道里。开始一阵他很气闷，后来发现反正出不去，又安耽了。然后没太久，有个人跑来跟他打招呼。
“嗨！”
黄是名疑惑地看着来人，寸头，年纪很轻，十七八岁刚抽条的那种瘦高个，腰上系了个铁八卦。
“跟我打招呼？”
奇怪，常人难道不应该看不见他吗？
“自然是跟你，这里有别的人——别的鬼吗？”那人笑着，一边从兜里掏出瓜子吃。
黄是名好些时候没人说话，高兴地问：“哦，你也是鬼吗？”
然后眼前一黑，伸手拿下来却是片瓜子壳。
“我怎么是鬼，我好好的是人。”那人还是笑着嗑瓜子，“不过不是普通人，是负责附近游鬼散魄秩序的天师。”
黄是名想这小子乳臭未干，还天师呢，有些半信半疑。但这世上无奇不有，他说自己是天师，就算天师吧。点头打个招呼。“哦，小天师好。”
天师见他神情悠闲，呸了一口瓜子皮，乐得眉弯眼笑。“你倒是随遇而安。”
黄是明也笑。“可能我以前就爱清静，话也不多。”
天师翻个白眼：“得了，你生前可是个话唠。”
黄是名愣一下，他自己都不记得生前的事，这小子怎么知道？不过人家既然是天师，总有点本事。“是吗，那可能就是以前说太多了吧。”
寒暄完毕，天师收起瓜子，开始办正事，跟他解释了目前的状况。
原来黄是明本该阳寿未尽，当日横生意外死在隧道，又因为有个不了的心愿，所以就阴魂不散盘踞在这里。
黄是名觉得盘踞和阴魂不散这样的词听起来不大顺耳，就问：“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天师吐一口瓜子皮。“哦，酒后驾车呗。”
黄是名皱起眉头。“我怎么记得自己好像不喝酒的？”
“所以是意外啊！”天师轻描淡写地说，“你想离开隧道去投胎，只有两个法子。要么找一个替死鬼，不过一定得是酒驾进隧道的。要么就是找人完你的心愿。”
黄是名直冒冷汗。“替死鬼？怎么找啊？”
“那还不简单，你不是鬼吗，鬼天生就会障眼法，你因地制宜，找个合适对象下手就可以了。”
天师说完拍拍身上的瓜子壳，走了。
黄是名之后才知道，所谓的障眼法，就是人们常说的鬼打墙。
他果然会，也成功施展了，但除了让那些司机在隧道里多转几个圈，并无其他效果。
过了大概半月，天师又来巡视，看到蹲在洞口的黄是名，大奇。“你怎么还在啊？”
黄是名苦笑。“我也不想啊，走不了么这不是。”
天师问：“不是让你找替死鬼了？”
黄是名就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天师摇头，谴责地看着他。“你这么大人，不看鬼片的吗？”
黄是名囧了。他死的时候芳龄26，比起天师的确算大人，但是谁告诉他做鬼之前还得先看鬼片的，这算什么？学前教育？
“光打墙有什么用，要现身啊。”天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不推波助澜，还指望人自己吓死自己啊？”
“怎么推波助澜？“
“哎呦，笨死了。你想想，那人开车绕圈绕不出去，正慌得六神无主的时候，你突然从车顶伸个脑袋下去，‘啪’一声贴在他前挡玻璃上——”
呃。黄是名被天师的描述吓了一寒战。“听起来是挺瘆人的。”
“可不是。”天师说着，示意他张嘴，一把揪住他的舌头往外扯。
那东西越扯越长，差不多一尺了，天师才住手。
“呐，你们鬼是有伸缩性的，别忘了好好利用。”
黄是名骇然看着半天缩不回去的红色物体，倒忘了觉得痛。难道自己变成鬼，是为了征服伟大航路当海贼王吗？大着舌头问：“喂，这东西什么时候会缩回去？”
天师这时已经走了很远，声音伴着瓜子皮飘回来。“晾一会就好了。”
黄是名就这样拖着舌头，晾了一会。
这一会还真长，黄是名站在隧道口，看着天黑天明几次，它才恢复了原状。
黄是名于是下了决心要离开隧道。这鬼真不是人当的。
然而正如我们所知，他曾是个很善良的人。
七宝隧道太偏僻，来的人本来就少，更何况要喝了酒的。
偶尔有几个带酒气走夜路的司机，也是为了驱寒或壮胆。黄是名都认熟了脸。
这些赶货的大叔，生活都不容易，黄是名犹豫良久，始终下不了手。直到那天晚上看到一辆歪歪斜斜的陌生车，才决定试试自己的新技能。
障眼法打墙，黄是名飞上车顶，弯腰，探头，张嘴，伸舌。
“啊——”
开车的司机果然瞪眼大叫了一声。
下一秒，他两个眼球就瞪出了眼眶，弹在挡风玻璃上。
“啊————————”
轮到黄是名大叫。
车停住，那司机下了车，把手里的眼珠子安了回去。
“你就是那个隧道里新来的白痴鬼啊？”
黄是名惊魂未定，好不容易晾回去的舌头又挂了出来，哼了一声没说话。
那司机桀桀怪笑。“果然白痴，连人和鬼都分不出来。”
黄是名瞟他一眼。
眼珠子掉出来都没事，他也不会以为这是个人。
那司机拍拍自己的车。“就算认不出鬼，这车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古怪吗？”
黄是名才注意到那辆车半边都瘪了，车头凹陷，轮子也少了一个。
那司机走近了伸出手。“认识一下啊，我是开货车的老赵，就在你前面一段出的事。”
老赵说自己是赶上了山路塌方，掉悬崖里摔死的。
同是天涯沦落鬼，黄是名也不再计较他恶作剧，跟他握了手。
自从变鬼以后他还没做过这个动作。
老赵的手很凉很粗糙。仔细看就发现，整个人外面罩了一层白色烟气。
老赵抓着他的手，“咦”了一声，嘿嘿发笑。
黄是名诧异地看着他。
“小白，”老赵说。
“我姓黄。”黄是名托着舌头反驳。
“哦，黄小白，你死的时候是不是挺高兴的？”老赵问。
“什么？”黄是名想这是人话么，谁死的时候能挺高兴？
再一想，老赵本来就不是人。
“喏，这人死的时候心情越差，做鬼时身上的烟气就越青，青到头了，就成了煞，一般鬼都是白烟。你身上的烟气居然粉扑扑的，可见死的时候心情很好。”
老赵说完，挥了挥手，上车走了。“有空我再来看你，如果你还在这里。”
黄是名也挥挥手。他想问老赵是因为什么羁留，但一来没那么熟，二来也没机会。
只好问之后又来的天师。
天师听了他的叙述，先捧着肚子笑了半天。
“哎呦，被鬼吓个半死，你还真是个胆小鬼！”
黄是名不想就此展开话题，直接问：“老赵为什么不找替身，也是因为心软吗？”
天师撇嘴。“且，你当人人都像你那么废啊。”
“老赵只是比较倒霉，他出事的路段就一层浮土，落下来的时候让老赵赶上了，现在想再塌方就难了，还得同时掉崖下，这替身没个三五年可不好找。”
黄是名想了想，突然问天师：“我记得你说过，除了找替身，如果有人能帮我还愿的话，我也可以脱身。”
天师点头。“没错。”
黄是名：“那我未尽的心愿是什么？”
天师眼珠子转转：“你先说我最喜欢吃什么？”
黄是名一呆。“我怎么知道？”
天师：“是啊，我怎么知道？”
黄是名沉默了片刻。“看来我只能自己慢慢想。”
天师点头：“是的，你只能自己慢慢想。”
黄是名不再说话，走到隧道口蹲下，开始冥思。
天师往嘴里扔了一颗瓜子，咔崩咔崩。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故事012·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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