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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故事015·③ ...

  •   (二 )

      风入松是上京数得着的酒楼。
      时近春闱,京城里全是各地来应试的考生,大小客栈都人满为患。

      谢尹数月前即在风入松定了房间。此时坐在二层的半开放包间,吃着盐水青豆,听一楼大厅里一众读书人的八卦闲谈,热闹丝毫不让茶馆。

      “这个小侯爷必是不学无术,说此等话,当真辱尽天下士子。”

      “话说今上从来最憎科举舞弊,这侯爷如何笃定自己能帮得上忙?”

      “兄台有所不知,过了会试,殿试上需现做策论。这策论由天子出题,当堂审阅,最看临场发挥。小侯爷虽说草包一个,与皇上却是亲近。皇上平日喜读些什么文章,文意取舍又是如何,怕世上无人比他清楚,倘或漏点风声于你,岂非神助?”

      “如此说来,这小侯爷的床榻,倒是上上无妨!”

      “哇哈哈哈哈——”
      一众狂生大笑声里,谢尹目睛闪闪,举杯浅酌一口。

      青州地偏人稀,民风淳朴,京城国之重地,繁华世界,必有些不同寻常的人事。
      故此,无论是安贞侯的笑谈轶闻,或是求仕之徒的庸俗鄙陋,都不曾叫他吃惊,只是听得多了,对这位离经叛道的小侯爷,也不免有些好奇。

      底下笑声未绝,隔壁包间也传来不大一声笑。
      语音清脆。

      谢尹转首望去,隔着一层薄幕,依稀见到一个年轻公子,锦衣羽扇地招摇。

      “啧啧啧,几位兄台莫笑。其实上小侯爷的床,倒真未必是件苦差。”
      先前那人继续道。

      立刻有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传说这小侯爷生得甚美,可有人见过?”

      另一人急于炫耀。“怎么没见过,我就见过。”

      “哦?”众人都围了过去。“什么样子?”

      那人一脸得意,昂头向天,又似回味一般缓缓念道:“天,上,白,玉,京。”
      一时四下静谧,每个的脸上都露出些悠然向往之色。

      天上白玉京。
      这句诗谢尹在青州也曾听过。
      说上京有公子白马,斯人如玉。

      那一年安贞侯府邸新立,请了满朝官员上门吃酒。
      正是入秋梨花天,园子里浅白粉绿,累累坠了满枝。安贞侯穿一身玉色丝袍,自树间漫步而出,负手浅笑道:“诸位大人好雅兴,都来吃本侯的白酒。”

      金风起,碎花落。划过他笑靥帛服,不做片刻停留。
      而彼时的精致风姿,俏皮言语,却叫所有人从此铭记。
      可惜这玉小侯爷,只得这一个皮囊。

      议论方歇,有人悠然道:“若小侯爷真有此风姿,我倒不介意自荐枕席!”

      另一人笑道:“李谨言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名谨言的年轻人不以为意道:“怕什么,这事成了,也是一段佳话。”

      又有人喷茶,嗤道:“李谨言,你当小侯爷的床,谁都上得的?”

      谢尹听到这里,看着顶着一脸麻子兀自摇头晃脑的李谨言,忍不住莞尔。

      他不过是牵牵嘴角,隔壁却传来一串压抑不住的长笑。

      先前那锦衣少年一下撩起帘子,斜了身子往下张望。
      折扇遮去下巴,颊上近耳处一点朱砂痣,衬得肤白如脂。

      谢尹心中一动,这公子长得倒是俊秀。

      却见他一对乌溜溜眼珠四下打量,转到李谨言身上,笑意更甚。
      “哎呦,阿北,快看下面这蠢人,送你你要不要睡?”

      阿北?
      谢尹循声望去,才发现那锦衣少年同桌尚坐着另一人,一手托腮,一手懒洋洋扣着桌上茶盏。修长手指搭在镶金盖上,色腻胎瓷。面貌却被挡住了,闻言轻哼了一声。

      不过短短一瞬,谢尹只觉那声音宛转蚀骨,似灵蛇钻入人心。

      “阿北快看!”
      少年不满他敷衍,不依不饶地推他去看。

      那人被缠不过,无奈道:“这般激动,莫不是阿青自己相中了?”

      谢尹酒甫入口,掩不住一声轻咳。

      那少年“呸”一记,偏头看到他人,眼前一亮,道:“若是这位公子,我倒不妨考虑。”

      谢尹以指拭唇,笑道:“不才怕是无能让公子及第。”

      锦衣少年微微一怔,忽的拿扇子扇风。

      “阿青,”有人轻笑,“怎么脸红了?”

      阿青着恼,回手便打。

      那人侧身闪过,正与谢尹照面,笑了。
      “阿青眼光果然不错。”

      谢尹却不说话了。
      上京物华人杰,但谢家有个谢静,生得就极好。如今看来,未免失之呆板。

      那人道:“公子是来应考的?听口音并非京城人士。”

      谢尹略一欠身。“在下青州谢尹,表字双桥,正为春闱而来。”

      那人修眉一动,道:“青州?莫非是谢家子弟?”

      谢尹面不改色。“青州倒有一半人姓谢。”

      那人盯着他看了半日,忽而笑道:“不惟春风旧相识。在下与谢公子一见投缘,可否过来一叙?”

      谢尹也不推辞,道声“好。”就拿了酒盏起身,两步走到隔间,撩起布帘。

      抬眼,这回看得清楚,那人着一袭丁香小襟,随意中透着贵气。
      倚桌而坐,眼底笑意绵绵。

      谢尹观那桌子,阿青与他身旁皆有空座,略一思忖,行至他身边坐下。
      那公子面露喜色,又吩咐小二布了新的碗筷。

      先敬了谢尹一杯,便做自我介绍,原是兄弟二人,他名宁北驰,阿青叫宁远青。
      他自是为科考而来,阿青却只是跟来瞧热闹。

      谢尹与他吃了几盏酒,正听到底下士人激扬纷纷,一个个说着要如何报效家国,一展雄才。
      宁北驰便问:“双桥又是为何参考?可有远大抱负?”
      谢尹道:“我是为了做官。”
      宁北驰只听得一愣,继而失笑。“什么?”
      谢尹道:“达己方能成人。”
      宁北驰点头。“双桥实是妙人。”
      扫一圈堂中各式举子,再看看谢尹,笑道,“我观双桥面相,今年必能高中。”

      谢尹意外道:“哦,宁兄还识易术?”
      宁北驰笑道:“其他不识,只会看这一次科考。”
      谢尹凝视他片刻,也笑了。“宁兄是在取笑我。”
      宁北驰道:“哦,这又是怎么说?”
      谢尹沉默一会,一字一顿道:“想及第,先及笫。”
      宁北驰哈哈大笑。

      边上的宁远青轻蔑地撇嘴道:“小侯爷一句浑话,还真有人当真。”

      又聊得几句,谢尹起身告辞。
      言及旅途劳顿,想早些回房歇息。

      宁北驰不愿意,挑眉道:“难得投机,双桥便多坐一会何妨?”

      谢尹淡淡道:“在下不胜酒力,此处人多嘴杂,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过半趴在桌上的阿青。

      宁北驰双眼一眯,也不再拦他。

      看谢尹转身辞去,宁远青喃喃道:“阿北,这人说话呆呆的,你倒跟他挺聊得来。”

      宁北驰哼一声,冷冷道:“你还嫌人呆,人一早看穿你是个丫头片子。”

      宁远青“啊”一声站起,“怎么会?”脚下一个趔趄。
      宁北驰将她抱住,又好气又好笑道:“行了,先送你回去吧,别跟这丢人现眼。”

      上了马车,蹄声哒哒,宁远青趴在他腿上半睡半醒,宁北驰若有所思。
      到得门口,已是暮光四合。宁北驰将人抱下车,交予迎上来的随从。

      上京的傍晚比白日凉上许多,一阵风吹过,宁远青哆嗦掉小半酒意,一把抓住他不让走。

      “小哥,我要去你府上睡。”

      宁北驰抬手给她一记爆栗,示意左右将人抱走。
      “去什么去,我自个儿都不回府。”

      也不管宁远青再嘟囔些什么,径自转身上了马车。
      “爷想去哪儿?”

      宁北驰微微一笑。
      “走,回风入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故事015·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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