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故事01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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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超生？”黄是名愣住。
“说得太严重了？”天师绷着的脸突然放松，有点没把握地问。
黄是名：……
天师咳嗽一声，再次肃然道：“就算说得过一点，事实也差不多哦。”
“两个月内，你要么赶紧找个替死鬼——”
“我不找了。”黄是名打断他的话。
他绝不会对谭柘下手，也无意再嫁祸他人。
“要么赶紧还愿——”
“我没什么愿望。”黄是名摇头。
天师双手插袋。“那你就这么等死啊？这不上不下的，会变成无根灵哦。”
黄是名：“无根灵是什么？”
天师：“就是游魂野鬼，不入轮回的。”
黄是名默然片刻，问：“要办暂住证吗？”
天师：“……你真能抓重点。”
黄是名走到洞口蹲下。“做游魂就做游魂吧。”
什么都得有人做不是么。
天师有些诧异地看望他的背影，叹口气，走去他旁边蹲下。“这可一点都不好玩。”
“你再想想，真没什么心愿吗？”
眼神难得恳切，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干净。
黄是名心里一动，反正也落不得好，或者，看看这小子能帮点什么。“嗯——”
天师掏出瓜子磕了几个，递了一把给黄是名。“吃么？”
黄是名看着瓜子。“我也能吃？”
天师：“为什么不能吃？”
黄是名：“鬼不是吃不了人间的食物？”
天师撇嘴：“我这瓜子是用灵蛇胆炒的，六界通行，吃了什么都能看见，怎么一样？”
黄是名摇头。“那我不要吃。”
“靠，为什么？”天师很不爽。“这么好东西，别人我还不给呢。”
黄是名：“我怕鬼。”
天师：……
“胆小鬼，那你想吃什么？”
黄是名：“巧克力。”
天师：…………
黄是名被自己提醒，有些兴奋地说：“对，我想起我要什么了。”
天师：“要什么？”
黄是名说：“我想吃谭柘的巧克力。”巴巴地望着天师，“行不行？”
每次看谭柘吃巧克力，天晓得他有多馋。
天师对着他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呸一口瓜子皮。
“巧克力又不是灵物，鬼怎么能吃？”
黄是名脸顿时耷拉下来。“啊——”
天师：“不过这难不倒本天师。”
黄是名立刻又精神一震，谄媚地笑。“小天师——”
天师：“但法子我不能告诉你。”
黄是名：……
天师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天机不可泄露，你懂吧，”顿一下，“要不，你换一个愿望？”
黄是名：“行，要不，你别吃瓜子？”
天师默。
两个静静蹲了一阵，脚都麻了，黄是名突然又问：“如果做了游魂，还能看见你么？”
天师微一愣怔，继而眉花眼笑地凑近：“怎么，这就舍不得我啦？”
黄是名：“随便问问。”
天师：“做人不要那么随便。”
黄是名：“我不是人。”又问，“那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四处走，想见谁就见谁？”
天师：“哦，这个倒是可以。”
“不过，”他面色转淡，盯着黄是名说，“无论你看多少次，看多久，对方都感知不到你，看不到你，听不到你，也永远无法触摸你——”
“你不介意吗？”
黄是名脸上闪过一丝苦涩。“我能介意吗？”
至少我能看到他，能听到他。
天师又蹲了一会，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瓜子壳。
“我得走了，现在晚自习也要点名了。”
黄是名“哦”了一声。
天师站在那里等了一会，见他一点反应没有，头也不带回的，突然有些生气。
“喂！我说我要走了哦！”
正发呆的黄是名吓一跳，回头疑惑地问：“你还没走么？”
天师嗑瓜子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轻易就能把皮肉完美分开，但此刻牙间的那粒瓜子却死得一塌糊涂。
“你下次或许就见不到我了哦，胆小鬼！”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但是黄是名不知道啊。
“就没什么话跟我说的？”
黄是名想了想，冲他挥挥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黑了脸的天师转身就走。
迈了两步还是停住，回头说：“三天后，你家谭柘又会来的，想吃巧克力，直接问他要吧。”
你家谭柘。
黄是名偷笑，谭柘怎么成我家的了。不过这说法倒是挺顺耳。
不可否认，天师虽然年纪小，又有点中二病，本事还是有一些。
三天后，黄是名就听到熟悉的马达声，还有那股甜香。
谭柘果然又来了。
黄是名一阵欣喜，本能地想上去打招呼，一声“嗨”都到嘴边了，还是咽了下去。
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对于这家伙莫名其妙消失一礼拜的事，原来自己是有气的。
黄是名飘在半空，看着谭柘的车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那总是一脸德行的淡然的家伙脸上终于露出焦躁的神气。
黄是名往车顶一跳，弯腰，把脸往车窗上一贴。
“哇——”一声大喊。
车子一个乾坤大挪移，急刹中司机脑袋撞到方向盘上，趴倒不动了。
“诶！”黄是名懵了。
不是吧，他只是想小小恶作剧一下，刚才的车速不算快，以谭柘的技术，不至于出事的啊。
赶紧进到车里。
“谭柘，谭柘，你没事吧！”
“谭柘！”
黄是名这时很恨自己是鬼，只能在那里干着急，不能抬起人查看。
叫了几声，发现谭柘的肩膀在动，一会就听见压抑不住的“嘿嘿嘿”。
黄是名狐疑地直翻白眼。这小子，不是趴在那儿笑吧？
“喂，别装了。”
谭柘抬起头，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笑。“嗨。”
黄是名憋了一肚子阴气。
“谭柘。”他叫了一声，口气挺温和。
谭柘小心观察他的脸色。“怎么？”
黄是名毫无征兆地把脸凑到他面前，很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谭柘的笑凝住，眼里闪烁，颤声道：“小明——”
黄是名突然张嘴，一截长舌“度昂”一声弹了出来。
谭柘：……
黄是名得意地哼哼。“怕了吧，看你下次还敢吓我。”
他口齿不清地说着，一面坐了回去，将舌头慢慢收卷起来。
谭柘呆呆看了一会。“好像，大大泡泡糖，草莓味。”
黄是名：……
谭柘忍不住伸舌舔了舔上唇，抓了粒巧克力扔进嘴里。
立刻一股甜甜的浓郁酒香弥漫在小小车厢。
黄是名闻着那味道，鬼思荡漾，看到他嘴边残留了一点糖屑，也不知怎么想的，长舌一卷，舔上了谭柘的唇角。
轻描淡写的一下，让谭柘立刻石化当场。
其实根本没有舔到，因为是鬼么。
黄是名本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但看到谭柘的表情就高兴了。
“喂，你这个巧克力，我也要吃。”他说。
谭柘还没完全回过神。“什么？”
“我说我要吃你的巧克力。”
谭柘定定神。“哦，随便吃啊。”
黄是名看着盒子犯愁。要能随便吃他早下手了，还用你说。
谭柘看他没动作，自己捡一粒送到他嘴边。
巧克力穿过黄是名的脸颊。
谭柘手停住，眼皮一垂。
黄是名很是沮丧。“怎么办？”他说，“我很想吃你的巧克力。”
他说着说着，这个念头变得更加强烈。
他想吃谭柘的巧克力。
真的很想吃。
想吃的要死了。
谭柘被他看得一颗心都搅起来。
黄是名咬着手指。“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吃到巧克力，难道要烧了它么？”
就像纸钱一样，烧了鬼才可以用。
谭柘摇头。“笨蛋，这巧克力烧不得，会起火的。”
黄是名奇道：“为什么？”这是巧克力，又不是汽油。
谭柘：“这是酒心巧克力啊。”
哦，黄是名恍然。
真笨啊，他早该想到了。那淡淡的酒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黄是名：“那怎么办？一颗巧克力，还能怎么死？”
谭柘看着他认真思考的表情，心里百味杂陈。
“或者，可以试试这样。”
他把手里的那粒巧克力扔进嘴，嚼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整个人凑到黄是名跟前，一口吻了上去。
黄是名完全动弹不能。
他感受不到谭柘的唇舌，却真的尝到了那些自他唇齿缝隙里，由灵活的舌推送溢淌的汁液。
那么浓郁的酒，醉人的巧克力。
有一种巨大的甜蜜猛然撞击着他的身体。
好像真是夙愿得偿。
啊，怎么会这样？
谭柘吐出最后一点巧克力，吸口气，退回原位。
黄是名睁开眼，看到他脸上似狂喜又似伤心到极点的神气。
顿时又是一阵巨大的辛酸袭来，叫他几乎不能承受。
谭柘。他叫着他的名字。这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叫，但这一回脱口而出的瞬间，有很多东西伴着记忆蜂拥而至，他猛然意识到，这个名字，他很熟，而这个人……
黄是名的眼由茫然而震撼，最后是不可置信的欢喜。
谭柘！是谭柘！
他黄是名，吃了谭柘的巧克力。
对，就是巧克力。情人节那一天，他收到了谭柘寄来的巧克力，激动得神魂颠倒，连夜开车赶去B城找他，一不小心走错道，但他全没在意，路上还忍不住拆了巧克力吃。
巧克力那么甜，那么香，就像他一直渴望的感情一样。他整个人飘飘欲仙。
“谭柘！”
黄是名大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他。
空的。
咦？
明明抱了满怀，怎么是空的？
黄是名讶然看向自己的手。
透明度45%。
一颗心直沉到底。完了完了，他怎么就忘了，他已经是个鬼了！
哦，是的，他全想起来了。
因为太激动，一边开车一边吃巧克力的他，根本没留意嘴里的味道，吃了一颗又一颗，直到对酒精过敏的身体做出了本能反应，不知何时，突然人事不省，然后……
黄是名懊恼地抓头。
靠，太亏了！死得太冤了！什么时候死不行，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
他等了几乎一辈子的时候！
他还有那么多话要跟谭柘说，他还有很多事想跟谭柘一起做，就像很久以前，他们一起打极品飞车，他想跟他在一起，要很多很多天，要很多很多年，一直一直在一起——
黄是名霍然抬头，死盯着眼前曾经朝思暮想曾经以为只能永远以普通朋友身份偷偷看着的人，要不是他那天发癫一样去表白，或者他永远不会知道谭柘心里是怎么想的。
“谭柘，我，我收到了你的巧克力。”
想说的东西太多，话也变得结巴。
那个人咬着嘴唇，下边是深深的齿痕，早已泪流满面。
谭柘——哭了？
黄是名一阵心慌，赶紧伸手想帮他擦眼泪，手一伸过去，却发现掌心变得更加透明，越来越透。
这是？要变游魂了？
黄是名低头，骇然惊觉下半身已然消失到腰际。
不！
他还有要紧话没有问清楚！
“黄是名，我警告你，再这么下去，你将永不超生！”
黄是名益发慌乱，身体还在继续消失。
不，等等，再等等。
“谭，谭柘，谭柘，你——我——”
语无伦次，却无法说出最想问的话。
虽然谭柘给他寄了巧克力，但选在情人节这一天，究竟是特意，还是凑巧？
黄是名看着强作淡然的谭柘，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剩下的，全是汹涌而不可掩饰的不舍。
就在这时，谭柘冲他点点头。
“是的，”他说，“黄是名，我喜欢你。”
黄是名仅剩的脑袋在雾气里倏然发亮，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你真能装啊，谭柘！”
语毕，消失。
谭柘两手捧住脸，终于呜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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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A城人民医院某病房。
中央病床上躺了一个青年。睡容沉静，脸上带着呼吸器。
他的床头趴着另一个人，看不清面貌，头发乱糟糟竖着。
一会，躺着的青年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珠子转了几圈后，伸手扯掉了呼吸器，看到趴在床头的人微微一怔，继而手摸上他的脑袋。
一下，两下。
那一个猛的抬头，露出一张憔悴但颇为英俊的脸，下巴一圈青茬。
眼里迸出不敢置信的惊喜。
镜头拉远到病房的窗外，那里诡异地飘着一张纸片，纸片上画了一只眼睛。
眼睛看着病房里紧紧相拥的两人，突然眨了眨。
与此同时，A城实验中学高二三班的最后一排靠窗坐着的少年，打了个冷战，笑了。
伸手到胸前口袋掏出个小本，懒懒地画一个圈。
又一桩功德圆满。嗯，其实，如果那个胆小鬼真做了游魂，他本来还打算收他做助手，虽然人有点笨，但挺有趣的。可惜了。
他一边想，一边偷偷抓了粒瓜子进嘴。
“嗖——”的一声。
“哎呦——”
少年额头一痛，一颗粉笔头滚到地上。
黑板前的秃头中年男子推了推眼镜。
“蒋理，上课吃瓜子是不是特别香？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老师刚才说的中心思想。”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故事012·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