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鬼]山吹花开的声音》山吹雨

3、3 山童 （上）

　　3 山童 （上）

　　鲤伴随着樱花枝走了很久，通过一座木吊桥，走进了一片以前从来不知道的森林。

　　森林入口处环绕着浓浓的雾气，里面黑洞洞的，没有阳光温暖、没有动物生存、更没有人烟。
　　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鲤伴不禁有些紧张。

　　滑头鬼这种妖怪的特技是在暗处攻击那些找不到目标的敌人。

　　鲤伴身为滑头鬼的儿子，不怕与群妖为敌，也见过无数恐怖的场景。而他自身处于暗处还是第一次。
　　鲤伴跟着樱花枝的指引，越走越深，越走越深，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转，他甚至怀疑找不到原来的路。

　　森林里渐渐传来人轻微的哭声，还有貌似草丛发出的悉悉簌簌的响动。

　　“好痛，呜呜，好痛。”
　　“妈妈，我好痛。”
　　“救救我。”

　　人类痛苦呻`吟的声音逐渐变大，到后来，含混在一起，像成千上万的鬼魂在哭泣、在撕吼。
　　鲤伴咽了咽口水，深呼吸，背上一股寒气油然而生。
　　他确实是要成为魑魅魍魉之主的大妖怪，但他的年龄在人类中仅只是上高中一年级的岁数，还很小……
　　还不足以独自面对危险……

　　太阳的余辉散尽，换来满天璀璨的星斗，明明灭灭，却照不亮这个漆黑的森林。
　　一轮浅浅的新月隐藏在众星之中。

　　飘逸的黑色长发逐渐缩短，林中的鲤伴一头卷曲的短发，显得他更加年幼秀气。

　　“又到了朔月之日……怪不得。”鲤伴暗自感叹，他竟然会产生发自内心的恐惧。
　　鲤伴身上流着一半人类之血，每到朔月，便恢复成人类的样子，这时候，连行为感情都会变得和人类相似。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鲤伴握紧了那枝细长的樱花，仿佛那就是唯一的依靠。

　　樱花枝忽然停下了，转而从鲤伴的手上溜走，分散开来，环绕在鲤伴的四周，化为幽幽的鬼火。
　　串串鬼火围绕着的是两个生物。
　　一个是人类鲤伴，另一个是——

　　山童。

　　据说目睹山童变为河童的变化过程的人会遭遇大灾难，染上重病，最终因无法治疗而丧命。
　　而此时，面前的山童四肢的指缝间正长出一个个明显的蹼。
　　身上涌出一片片鳞。
　　山童正在化身为河童，而鲤伴正在目睹着这整个过程。

　　白血病？狂犬病？艾滋病？类风湿性心脏病？
　　鲤伴的脑子里弹出一系列恐怖的不治之症。
　　他想起了咖啡店美丽的山吹乙女。
　　他又想起了不育症，然后大脑中的某一处轰然崩塌。

　　变化后的河童摇摇摆摆地朝鲤伴走了几步，脑袋上蹦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鲤伴嘴角一抽，太阳穴青筋暴起，拽掉脖子上的长毛巾，狠狠抽在河童的脑壳上。
　　“啊。”河童无辜地捂住他白色的大脑壳，双眼睁得大大的，似乎更加不解了。
　　“喂，你……”鲤伴向河童步步逼近。
　　两人一高一矮，鲤伴气势威严，河童则是矮小无力。
　　河童鼓起腮帮子，吐了一道细细的水柱以示防卫。
　　水柱被鲤伴轻易躲开。

　　“喂，你……你一个弱小的妖怪敢在魑魅魍魉之主的面前放肆？”鲤伴质问道。
　　“你连妖怪都都不是，看河童我怎么送你去见阎王爷！”河童口齿伶俐。
　　说着，河童又喷了一段小小的水柱。
　　“呵……”鲤伴轻笑，“看本大爷的，奴良家一脉相传，无用妖怪退散踢！！”
　　河童被踹晕了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鲤伴蹲下来，捅了捅河童有些干瘪的腮帮子，把他头上的白色脑壳取下来，又放上去。
　　“嘛，稍微有点可爱……就姑且不让你躺在这不见人烟的鬼地方，跟我回去。”
　　鲤伴一手将些微脱水的河童拎起来。

　　鲤伴刚朝来的地方走一步——

　　铃铃、铃铃、铃铃。
　　森林深处传来诡异的铃铛响声。

　　“唷，这不是自称下任魑魅魍魉之主的鲤大人么？在下是不是该给您鞠个躬呢，呵呵。”
　　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身穿和服，左耳挂着铃铛。
　　鲤伴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意味，不悦道：“你是谁？”
　　“在下只是个小妖怪，柳田。”
　　“哦，下次不许害人，我走了。”
　　“鲤大人。”
　　“嗯？”鲤伴并没有放慢脚步。
　　“您难道没有听到这森林里无数人类的哭声么？”
　　鲤伴顿了顿。
　　他确实要救这森林里被困的人，但不是今天。
　　今天……
　　柳田笑笑，说道：“不知在下今天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呢……第二任总大将、朔月，鲤大人，您身为半妖的事人人皆知呢。”
　　鲤伴没有理他。
　　“哦……任侠奴良组，原来尽是些胆小怕事的‘伟大’妖怪。”

　　“奴良鲤伴！你以为今天在这森林里能逃过我的手掌心吗？”
　　森林里响起木头掉在地上的声音。

　　“过不了多久，奴良，你就会受到山童的诅咒、树魅的诅咒，成为像这些人一样的人偶！！”
　　“无力的人类哟！奴良鲤伴！！这森林是你今日的葬身之地！！哈哈哈，我将收集到最强的畏！！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叫柳田的不停絮叨着，鲤伴径直往前走，一点也不想受到他的挑衅。
　　然而，走着走着，鲤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被一群木头人偶包围了。
　　人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身后是鬼魂的牵线。千千万万的人偶，千千万万的线汇聚在柳田的手上。
　　鲤伴明白，他只要斩断柳田手上的线就能让人偶停住。
　　他握了握手中的弥弥切丸。
　　纵使这把妖刀再厉害，在使刀之人是个虚弱的人类这个事实面前显得无力。
　　畏惧……
　　寂静黑暗的森林里，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柳田阴森森的笑在鲤伴身后断断续续回响着。
　　鲤伴甚至有些发抖。
　　平日里，每到朔月之日，他都会在奴良组的大宅子里，安稳睡上一觉，可今日，他却面临着生命危险。
　　鲤伴深吸一口气，他将是魑魅魍魉之主，无论在何时，都不能做缩头乌龟。他抽出雪亮的妖刀，将河童扛在肩上，冲上前，利落地斩断了第一个人偶身后的牵线。

　　只要过了这个夜晚。
　　只要过了这个夜晚，他就能活下去，他就能取胜，他就有能力拯救这森林里全部的人类！
　　鲤伴不断对自己说着，他要证明，自己是名副其实的滑头鬼之子。

　　鲤伴在人偶的重重包围之中，挺直站着，准确挥舞每一刃，每一刃都落在牵线上。

　　“你……？”河童在强烈的震动中苏醒过来，“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
　　“闭上你的嘴！看不见本大爷正在战斗么？”
　　“哦。”
　　“等我在那边开条路，你从那儿逃出去！”
　　“哦。”
　　“你到底听没听到？！”
　　“哦，河童听到了，可是河童不知道出去的路，河童也是被那边那个男人抓来的。”
　　“你也是……？”

　　分神之间，鲤伴的肩膀被一个人偶重击！
　　嗓子里涌出阵阵血腥味。
　　鲤伴强撑住，没有跪在地上。

　　河童掉落，在空中翻了个身，轻盈落地。
　　“让河童我来帮助你这个人类吧。看我的河童忍法！”河童鼓起了两个干瘪的腮帮子。
　　鲤伴想起河童方才短小无力的水柱，笑笑，几分无奈几分自嘲。

　　河童在随身携带的小壶中吹入一点水。
　　“河童忍法•通道忍池！”
　　壶中本来一点点水，渐渐溢满整个壶。
　　水从壶中大量涌出，在地上越积越多，越积越多，逐渐形成一个小型水池，旁边的木偶不得不移开，聚集在水池的周围一动不动。

　　远处的柳田皱眉：“竟然是那个弱小的河……童？河童在帮助奴良鲤伴？”

　　“人类，你看呀，这树林里有水源，四处的水源正通向这个水池，这样河童就可以施展招数了。”
　　鲤伴脚踩在水里，愣住：“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
　　“那当然，河童在水中才可以显现威力。河童是离不开水的！”
　　河童小小的掌心中正聚集着一个微型水球。
　　“看好了，河童忍法秘传•水球！”
　　河童掌心中的微型水球瞬间变大，集中着水池中源源不断的源泉，直至比河童整个身躯还要庞大。

　　庞大的水球擦着地面，朝柳田的方向飞速移去。
　　两旁大量的人偶倒下。
　　柳田一怔，往旁边跑去，他手中的一部分牵线在慌乱中落地。
　　水球蹭过柳田，冲向更远的地方。不久，水球似乎是撞上了岩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崩塌爆炸声。

　　围着的人偶少了一半。

　　“再尝尝河童水弹玉的威力吧！”河童泡在水中，身姿灵活，似乎是打架打起了兴致。

　　“嘁，今天先撤退。”柳田放下手中剩余的牵线，身形隐于黑暗之中。

　　晨光照亮了东方的半边天空。
　　清晨，是淡淡的露水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