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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晚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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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绢素天天早起给关居尚和佟氏请安,但每日除了宝瓶和她,再看不到赫景来请安。后来才听到管家秦叙提到,赫景这些时日愈发的勤奋,每日早早起来就请过安去学堂读书了。
这样也好,我心中就再无期待。绢素总是被自己的反复的心境左右,她多想多见几次赫景而自己又深深地明白,现在就算再多的相见也于事无补,今日的自己已成为这样,在赫景面前是怎样的尴尬呢。那苦楚久久地积在她心中,欲哭无泪。
却说这关居尚,自绢素进门以来,他再也没有踏进过绢素住的院落一步,可即使现在是安全的,绢素还是日日提心吊胆。每日她只有听到下人禀报老爷已安寝在佟氏或五姨太那里她才敢踏踏实实地睡过去,在睡前感谢菩萨让她又度过了平安的一天。
虽说关居尚从未来过绢素住处一次,但赏赐是常有的事,三天两头差秦叙送来绸缎布匹,还有些上好的补品,世面稀有的胭脂水粉,前几日绢素睡午觉,就被窗外嘈杂的声音吵醒,原来是秦叙带着一帮工匠在移植树木,细问过后才知道关居尚知道绢素喜爱玉兰的香味,于是吩咐下人为绢素的院落移植来几棵玉兰树。连宝瓶都对绢素嫉妒连连,“这新来的姨娘就是和我这个老姨娘的待遇不一样呀。”
说起五姨太宝瓶,虽然牙尖嘴利说话口无遮拦,但心眼却并不坏,绢素进来关府这些时日,宝瓶是这院落唯一的常客。宝瓶比绢素大不了几岁,本是关府以前的女婢,后来怀上了关居尚的孩子,做了五姨太。不过宝瓶命中似乎无儿,不管再怎么求观音烧高香,生下的三个孩子,都是小姐。
虽然宝瓶比绢素先入关府,按辈分也比绢素要长,但也许是因为自己知道出身不好,也并不十分难为绢素,即使她也常常嫉妒老爷对绢素的恩惠,但按她的话说“你们这些大户家的小姐我们这些以前做下人的是比不得的,只要老爷能记得我生育的功劳,我就感恩戴德呢!”
绢素有时觉得,这院落中有了宝瓶,也就不那么寂寥了。宝瓶嘴里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大到府中的规矩,小到这府中的流言蜚语,无论大事小事,都从宝瓶那守不住的肚里一一倒出。
这日,宝瓶正在绢素房中边绣鞋面边又东家长西家短地拉家常,管家秦叙前来通报,“老爷今晚要在六姨太这里用膳。姨太太好好准备吧。”
宝瓶笑的眉都拧成了一团,“我就说老爷疼你吧,六姨太快好好准备吧,我这就回去了。”说完收拾起针线转身就走了。
绢素硬生生地愣在了那里,关居尚在这里吃晚饭,意味着什么呢。“小红!小红!”她发了疯似地喊来小红。
“他们说老爷要在这里用膳!”绢素仿佛失去了元神一样,慌张地连手脚都发抖,眼前不自觉又浮现出刚进关府那晚的画面,那黝黑油腻的脸、粗糙的大手,她顿时觉得浑身都疼痛起来。“小红,小红,我们走,我不要在这里!我要走!”她捂住自己的头,她的头因为那些画面生出剧烈的刺痛,好像马上就要爆裂开来。
“小姐!小姐!你不要这样!”小红搂住她的肩,“小姐,你冷静下来呀!”
她慢慢地松开捂住脑袋的手,愣愣地望着小红,那眼神中,透着绝望和疼痛,她是多么害怕,自己的身体被那粗糙的大手撕成两半。“小姐,你好歹想想老爷和夫人,如今咱们已到了这幅田地,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小红的泪也从未停息,“再说,赫景少爷早就不记得你了……”
她慢慢地回过神来,小红说的都是实话,自己到底在抗拒什么,在不甘心什么,难道自己没有告诫过自己,这就是命,这就是女人的命呀。
好像悲伤都离她而去了,她面无表情,又一次在心底警告自己:你,不是绢素,你是关府的六姨太,记住了,你是六姨太!
“小红,去准备吧。”
她坐回梳妆镜前,擦了淡淡的胭脂。
关居尚如约而至了,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严肃的脸,穿着一身黑底寿字花纹的夹衣,没有了穿朝服的威严,那挺拔的鼻梁,和关赫景的如出一辙,因为上了年纪,皮肤松弛,肚子也挺出了一截。他端坐在上座,绢素坐在一侧,小红站在身后伺候用餐。
“姑娘身体好些了吗?”关居尚终于打破了这桌上的安静。
“托老爷的福,好很多了。”绢素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深深地战栗。
再无更多的话,在安静中绢素拘谨的用完了晚膳,小红端上茶水。绢素的心扑通扑通直跳,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祈祷关居尚用茶的时间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茶水也用完了。
小红端来铜盆,服侍关居尚和绢素洗了手。
绢素的身体始终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猛然间,关居尚站立起来。绢素丝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条件反射般地跟着站了起来,慌张间用衣袖拂下了桌上的茶盏,一声响亮的破碎,茶水贱了关居尚一身。绢素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刚刚打碎的茶杯碎片上,那战栗更加强烈,几乎不能自持。
那双粗糙的大手端起绢素的肩,将她缓缓扶起,绢素垂下眼帘,不敢对视他的眼睛。
“快,拿创伤药来!”关居尚将绢素安置在椅子上,绢素的膝盖因为跪在了茶杯碎片上,早已渗出丝丝血迹。
小红拿来了创伤药,关居尚竟亲自拿起药膏,撩起绢素的裤脚,为她上药。绢素偷偷地打量着这个年界五十的男人,他弓着腰,一丝不苟为绢素上药,丝毫没有了平日老爷的做派。他的年龄跟父亲不相上下,绢素一瞬间竟然有些晃神,觉得为自己擦药的就是父亲李敬庭。他的额上起了些细密的汗珠,但还是用手轻轻的将药膏按摩进绢素的伤口,因为疼,绢素有几次差点叫了出来,他就停一停,等缓解一下再继续涂药。
关居尚为绢素上完了药,吩咐小红照顾好绢素,就告辞了。临走时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像是说给小红又像说给绢素:“前几日送来的参片还有灵芝要常常炖来为姑娘补身子,还有我以后只在这边用膳,叫姑娘安心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