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麻花辫

26、痛

　　尹一冥握着剑的手开始颤抖，他没有听错，眼前这个女人如此平静的跟他说，她爱着另一个男人。心里什么滋味，他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过，他只觉得身上的血液仿佛瞬间停止流动。身体开始僵硬，四肢开始麻痹，为什么这么痛，痛的无以名状，痛的……无法忍受。
　　尹一冥骤然提剑，剑掠过一道银光，伴着清平一缕青丝落下，帐外飞入一个人，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插入尹一冥拿剑的右手手臂。
　　尹一冥眉都没皱一下，右臂一甩就把袭击的人扫到在地，剑身回过，直指地上的人。剑尖滴滴鲜血落到殷桃的身上，她惊恐的看着尹一冥，她不是害怕，而是看到了尹一冥左臂上深深的血口。
　　“还敢回来，果然是主仆，一样不怕死！”尹一冥把匕首拔出，扔在了殷桃面前，“自行了断还是我来动手！”
　　“将军！”清平摸索着，拉住尹一冥，手中却摸到一片粘稠，“与殷桃无关，都是我让她做得，将军要杀就杀我好了！”
　　杀她？尹一冥看着紧紧抓住他的手，因为用力指尖泛着白，他笑了，大笑，“你在嘲笑我吗？”嘲笑他的懦弱，嘲笑他的无能！如果他能做到，又怎会等到现在，即使自己失去的理智，伤自己也不忍伤她。他全都明白了，在她心里，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一切，而自己是如此卑微，可以利用，可以背叛，可以无所欲为，“清平，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下嫁，为了让我班师回朝，帮我灭了飞红军，不过是时机已到让我尽快离开丹阳，自己失踪，也为了拖延到达云城的时间。可惜啊，你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殷桃破坏了你所有的计划，现在怎么？拿自己来换左尧的命？”这每一字每一句说出都深深刺着尹一冥的心，但是却让他如此畅快，“天下痴情女子何其多，如你一样痴到不顾自己的性命痴到不顾自己的国家，还真是从没有见过。”
　　“我……”她没有！清平的嘴唇已经苍白的毫无血色，颤颤的，嗓音却发不出声音。想解释什么，解释自己是一步步被逼的？笑话！如他说的，自己都觉得事情件件都如此契合。清平扯出一丝微笑，她累了，累的精疲力尽，她想放弃“……杀了我吧，一切都是清平的错，我死了，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结束。”
　　“你真的想死？”
　　“别在为难别人。”还有，为难自己。
　　“……为了左尧。”
　　“为了所有人。”清平仰起脸，她看不见，却认真的看着，他的心她怎会不知晓，爱上人的心就再也不是自己的，因别人而欢，而悲，而喜，而痛。可是他的心她受不起，这一生她注定对不起这个男人，她痴，她恋，她忘不了曾经戛然而止的甜蜜，她走不出曾经拥有的美丽围城，她戒不掉看着一张相同的脸去回忆曾经的感觉，她尝试过，挣扎过，想结束了，想忘掉安辰，想抹掉一切重生，但是……
　　也许……死了就可以真的结束。摸到他握着剑的手，剑柄，然后剑身，锋利的剑刃划入自己的手指，寒气慢慢侵进伤口，流进血管。尹一冥看着清平，看着她用手慢慢提起剑放在自己的颈部，用力按下去。尹一冥紧咬着牙齿，“你为什么不解释，不求我！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解释过一句！现在是怎样，是我逼你去死的吗！”她不知道吗，求他，他会心软，他不会让她死，即使她错千万次他都不会让她死！看着清平的一脸决绝，尹一冥手上不敢用力，害怕一用力或是砍掉手掌，或是割断喉咙，就只能这么僵直着。
　　“将军！”一护卫闯进帐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尹一冥见清平一愣的瞬间，剑身一转，让脖颈和手掌离开了刀刃，刹那间抽了出来。伸出受了伤的左臂揽住倾倒的清平。
　　“什么事！”
　　“将军，易护卫在城东遭到伏击！”
　　“你说什么！”
　　“易护卫刚到城东就遭到几十个黑衣人的伏击，易护卫他让小人赶回来通知将军！”
　　“你回来的时候情况怎样！”易飞扬武功不弱，想到要人现行回来通知大概情况不会好。
　　“人已……死伤大半！”
　　“易护卫怎么样了！”
　　尹一冥看着怀里焦急的出声询问的清平，大概她都没有料到情况会这么糟糕，他伏在她的耳边，“清平，没想到你事情做这么绝，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看着你为了一个人所造成的后果！”清平腰间的力量一抽，身子便跌倒在地上，听到尹一冥走了出去，她苦笑着，原来想死真的没那么容易，既然是命，她就认命了。
　　“公主，你怎么样！”殷桃起身连忙去扶清平。
　　“殷桃，看玉环在不在军营里，如果不在，去云城监狱找她，杀了。”清平拦住扶她的手，轻轻的对殷桃说，如果她没有猜错易飞扬遇袭很可能是玉环做的，谁能想到这个最不起眼的人竟然是个双面间谍呢，现在玉环想必去牢里给左靳去送消息，她要在尹一冥找到她之前让她消失，“做完事，你就走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保不了你。”清平听到殷桃捡起匕首，没有说话走了出去，她知道最后的话是无用的，她还会回来，如同昨天一样。

　　看着已经断了气的玉环，还有旁边被绑的殷桃，尹一冥已经喜怒不形于色，心静的可怕，也就是这个女人，事事走在他的前面，总是快一步，刚刚他带兵赶去救易飞扬，到达东城已经为时已晚，除了易飞扬，十三人无一幸免，显然他们已经打定主意用易飞扬来交换左靳，等他回来想起玉环时，便是如此场景。
　　尹一冥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的殷桃，“殷桃，一定是清平让你做的对么？”
　　殷桃低着头没有说话。
　　“杀了玉环，我断了那些人的去向，左靳被救走左尧自然安心远走高飞是不是。”
　　殷桃依旧没有说话
　　尹一冥探出身子，直直的看着殷桃，
　　“你告诉我，你家主子是怎么跟左尧认识的。”
　　“你告诉我，左尧做了什么，值得她如此死心塌地的爱他。”
　　“你告诉我，她所做的一切只为左尧能安全而不是跟他厮守为什么！”
　　殷桃跪在地上，抬头看向尹一冥，因为没有包扎，伤口流的血已经将衣服染红了一大片，刚刚用力，已经凝固的血口又流出深红的液体，她看得出这个叱咤战场的男人眼里有多少的无奈和伤痛，一个情字让铮铮汉子如此无所适从。殷桃低下头，她不知道公主做的是对是错，她只知道她的命是公主的，她没有走，现在也什么都不会说，当然，他问的话她也不知道回答什么。
　　过了好些时候，殷桃没有听到动静，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尹一冥紧闭着双眼靠在椅子上，眼角落下一滴晶莹。

　　清平突然觉得一痛，用手捂住心口。路果看见皱着眉的清平，摇头轻叹，为她包扎着手。“这手再伤我就不敢保证不留下疤痕了。”
　　“无所谓。”突然来的心悸让清平有些喘不过气，缓了一会才恢复了正常。
　　“长时间压抑自己心会受不了。何苦呢，自己的心痛，你也伤了他的心。”路果又为清平的眼睛覆上药膏，继续的说着“一冥不同别人，他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爱，出生在将相世家，却生来身体孱弱，小时候甚至走几步都会摔倒，这便成了别人嘴里的一个笑话，老将军视他为废物，加上一冥的脾气硬不懂得博老将军欢心，老将军就更加见他如眼中刺喉中骾，连着一冥的亲生母亲都受到了牵连，将军夫人脾气大增，惹得将军更加冷落，便将怨气一并撒在一冥身上，不仅如此，一冥还被自己的兄弟姐妹笑话欺负，连家里的侍女都可以给白眼，你可想而知他是如何的境遇。”清平静静的听着，她从来没有想到，如今威风凛凛的护国将军却有如此悲惨的童年。
　　“那日我初到将军府，看到的情景老夫一生都不会忘，一个瘦弱的小孩不停的院子里跑着，跌倒爬起来，跌倒再爬起来，老将军冷漠的看了一眼便走开，周围侍女掩嘴窃窃而笑。一冥一直就这样操练着自己，学习各种兵器，，后来有了我他就更加有恃无恐，不堪重负还要咬牙见坚持，好几次我都从鬼门关给他救回来，否则他早被自己给折磨死了。好不容易啊，一冥让老将军看见了自己的努力，开始随父亲南征北战，小小年纪立下功绩，得到了父亲的赏识。他高高兴兴跑去找自己的母亲，推开门却看见……”路果回想起自己跟在尹一冥的后面，看到的情景连他晚上都会惊醒，他身子在颤抖，许久没有的咳嗽又涌了上来，他撕心裂肺的咳嗽着，将军夫人死前对他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清平轻拍着路果的背部，却没有说话，静静的路果平静下来，“一冥和我看见……老将军亲手刺死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