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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相什么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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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咖啡馆前站在外面的玻璃前又照了照镜子,一丝不苟的头发服服帖帖地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上衣是一件带着盘扣的天青色布料轻涤的长衣,下身是一条白底蓝花的曳地长裙,脚上穿的是黑色的老北京布鞋。就她这么一身装扮,都可以直接去拍民国戏了 ,路人频频回头。
想起那个表姑的女儿芳儿信誓旦旦地说:“这身打扮绝对超赞的。我跟你说,今天相亲的是个洋葱,一肚子崇洋媚外的破水,还说什么精通四国语言,他妈的我还精通五国方言呢!还说什么喜欢现代女性,活泼热情,上得了厨房下得了厅堂。你只要像尊佛一样在他面前一坐,啥最无聊捡啥说就行了。”
程晓西又检视了一遍自己的行头,从米色的布包里拿出一朵芳儿顺手从路边摘下来的玉兰花,用手捏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进了咖啡馆里。
“你好,欢迎光临。”
她朝礼仪笑了笑,然后寻找一个带着白色花朵的人。她这才发现咖啡馆里每一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白色丝质的假花。程晓西苦笑,不禁抚额。谁知窗边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忙走到她面前,带着一脸欣喜的表情:“请问,你是方芳吗?”
程晓西迟钝地点头:“额……你是?”
“张绍鞅。”
在咖啡馆里坐下,程晓西打量着这个跟“她”相亲的人,对方也在打量着她。五官还算过得去,不出众,也不难看。穿得也普通,却不失品味。只是……看着对方有些灼热的目光,程晓西怎么有一种弄巧成拙的感觉。
“你喜欢喝什么咖啡吗?”对方很热情地递过菜单。芳儿叮嘱她,一定要捡最贵的点,一定要显得相当没有品味。程晓西看到那昂贵的咖啡对应的咖啡名,只觉得一阵苦涩哽在喉间。她将菜单放在一边,冲服务生说道;“你们这里有速溶咖啡吗?就是那种雀巢的带着咖啡伴侣的。”
服务生脸色僵硬:“我们这里的咖啡都是现磨的。”
“那么麻烦,那就拿一杯白开水吧。”她说完,眼角悄悄注意张绍鞅的脸色。本以为他起码会皱一下眉毛,没想到他只是带着笑,甚至有些歉意地说:“不知道你不喜欢喝咖啡。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程晓西从他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忍不住心里一咯噔:“不会吧,难不成他真实稀罕的是淑女而不是开放女?坑爹的说不定他不是张绍鞅本人呢。”她坐在那儿没动,张绍鞅便也没再提。
程晓西从前从没相过亲,反正她也不是自己相亲,因此时时刻刻想着离开这里。她显得寡言少语,兴致淡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张绍鞅为什么那么不知趣,总在那里慢腾腾地打太极。
“城东的那座宝塔听说最近请了一位得道高僧,香火很盛。我在国外那么多年,很少看到烧香拜佛了,真想去那里看一看。”张绍鞅说道,一脸憧憬。
程晓西立刻说:“哦,那里啊。听说过年前那里还死人了,被人从塔上推下来摔死的。”
她这话一出,果不其然,张绍鞅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程晓西本来应该心里快意的,可是一想人家以留洋回来的,好不容易想尊崇一下佛家文化,自己就这么一瓢子水泼下去,还真有些不厚道,于是干笑了说:“其实这只是传言啦。这种三人成虎的事情可常见了,其实是一农民工在一施工的二楼上不小心摔下来断了条腿,后来就传成了在电视塔上跳楼自杀然后是宝塔遭人陷害死了。”
张绍鞅立刻笑了,看着程晓西的目光里满是暖意。他温和地提议道:“宝塔临江,傍晚看景必然十分美丽,要不我们待会去看看?”
程晓西觉得身上开始冒冷汗了,她喝了一大口白开水,僵硬地笑着说:“待会还有个同学聚会 ,我没空去了。”
“那明天好不好?”他立马问道。
我这不是明显的拒绝么,你到底有没有眼色啊?程晓西在心里哀嚎,一抬头就看到一身穿正装的男人大步朝自己走来,风尘仆仆。程晓西下意识地就用菜单挡住了自己的脸。
张绍鞅疑惑地看着她,然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陈东。陈东张口喊道:“西——”
程晓西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拽到一边,小声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陈东拉开她的手,瞳孔微微皱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盯着程晓西,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不来的话,是不是你就要嫁给那个人了?”
程晓西的头一下子懵了:“我……嫁给他?”
陈东解开自己脖子上的领带,一下子扯了下来,朝张绍鞅看过去,“你要相亲,好啊,那我也一起参谋参谋。”
陈东毫不客气地坐在她的身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张绍鞅,就像一只随时准备攻击捍卫自己领地的狮子。程晓西觉得这相亲实在没法进行下去了,她想喝水,没想到陈东已经先她一步把她杯子里的水全喝完了,还伸手招来服务生要加一杯最苦的咖啡。
程晓西尴尬地对张绍鞅说:“这是我……同事。”
“哦,你同事是做什么的啊?”张绍鞅微笑着问。
“做销售的。”陈东马上回答,然后虎视眈眈地问他:“你是做什么的?”
“财经管理。”
“哦,现在结婚都要有车有房,那你的房子和车子都买好了吗?”
程晓西捂着自己的头,决定回去要喊陈东一声妈。她在下面掐他的大腿,可是他坐得稳如泰山,倾身等着张绍鞅的答案。
“我在美国工作了十年了,年薪百万美元,目前在国内有三处房产,我准备在年底和几位朋友合资成立一家公司。”
陈东阴阳怪气起来:“喲,这还没结婚呢,就已经狡兔三窟了。”
张绍鞅被他这一句话噎得莫名奇妙。程晓西看到陈东这副耍无赖的模样逗笑了:“你不就是妒忌人家比你赚得多嘛!有本事你也自己开公司去。”
陈东拿手使劲地在她头上揉一揉,拍拍她的脑袋说:“我看你还是得了吧,你脑子这么简单,哪里比得上这位镶金的海龟?人家有钱给你数也要你数地过来啊!”
“得,按你大爷说的,我就配嫁一个头脑简单的穷小子啊!我还偏不信这个邪了,我偏要嫁个有钱人。”她蹭地站了起来,对张绍鞅说:“绍鞅,我们别理这个二百五,我们去看宝塔去。”
陈东一听她喊绍鞅喊得这么亲热,顿时怒从心生,一把拽起程晓西往外边走。程晓西的手被他拽得疼了,不禁喊道:“陈东,你发什么神经呢!”
“我还没问你呢!”他回头朝她吼道。
“我……”程晓西被他这么吼一嗓子,顿时忘了词,总觉得隐隐约约错了什么,却是想不起来。她被塞进一辆车里,陈东上了驾驶座,粗鲁地给她系上安全带。
“你要去哪啊?”
“去结婚啊,你不是说要嫁给有钱人吗?你就嫁给我好了,虽然我赚钱比不过他,不过我家里肯定比他有钱。”陈东气呼呼地说着发动了车子。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啊?!”
“你不嫁给我难道要嫁给那个小白脸吗?”
“我也没有说要嫁给他啊!”程晓西受不了地大吼。
陈东立马吼回来:“你不嫁给他相什么亲?!”
“我是替别人来相亲的!”
两人都吼得脸红脖子粗的,突然间一下子安静下,气氛变得诡异。过了好久,陈东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辞去工作。你是不是在躲我?”
程晓西应该说不的。可是,她这么做也确实是因为他。见她没有出声,陈东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低声说:“为什么这样呢,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啊。”程晓西呢喃。
“我没做错什么你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本来心有愧疚的程晓西被他这么一说,火气又蹭蹭蹭地往上冒,“我发神经,对,我发神经才会喜欢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前一宿还喜欢宫莉喜欢地死去活来,后一宿就跟苏玲勾搭上了。”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跟苏玲没什么。”
“哼”程晓西冷笑,“如果说宫莉是你的热恋,那么苏玲就是你的初恋。就算她跟你没什么,你心里肯定也是念念不忘。”
陈东恨不得一头撞在方向盘上以死谢罪,他大呼:“闵之冰,我要砍了你!”
“砍了他也没用,我看你回头去找苏玲才是正经,哼!”
“我说程晓西你能不能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啊?哪个男人以前没谈过几场恋爱啊,你上大街上去找找,到我这个年纪还是个纯情男的绝对不是白痴就是智障。”
“那能一样吗?”程晓西冷哼,“在进行下一场恋爱前起码要把前一场淡忘吧。可是你不仅忘不了初恋不说,还有一个让你终身难忘,我充其量就是你拿来以次充好替补空虚的。”
“以次充好,替补空虚?程晓西你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吧?程晓西我好歹伺候了你整整三年,你给我说这种话不会太忘恩负义了吗?”
“你伺候我?”程晓西觉得好笑,“你什么时候伺候我了?”
陈东深吸了一口气:“对,我是喜欢宫莉。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我一直追了她那么多年不放手吗?就是因为你在她身边啊。以前我不知道,我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我就是想跟你多处一会儿。我这几年来围着宫莉转,可是她人在哪儿,我到底来不就是一直在围着你转吗”
程晓西被他的一番话说得有些发懵,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心里轰轰地响做一团。她喃喃地说:“可是……”
陈东刚才说了那么一堆话,脸不禁有些发热,看着她这副心慌意乱的表情,又是欢喜又是羞赧:“可是什么啊,你这个女人,就知道成天胡思乱想。”
“什么叫胡思乱想啊?”她下意识地反驳,可是明显地底气不足。
陈东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重新发动汽车,嘴里咕哝着:“还是之冰说得对,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你还怎么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