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导自演那场虚伪的微笑》杨乐尧

1、我自导自演那场虚伪的微笑

　　[1]

　　深冬的天不像往常那样蓝，反而有些黑，那些黑映衬了彦城心中的冷。

　　裹着围巾，棉手套把手包裹得紧紧的，身体的一丝余温依旧没给彦城带来暖暖的感觉。

　　呼出的白气很快地消失在莫名的天空中。很冷。顾彦城晃晃荡荡地走在大街上，两只手塞在口袋里，仿佛一拿出来，就立刻要被冻僵。

　　“咣当”，顾彦城踢倒右边的一个易拉罐，发出了重重的响声。

　　走到大街的尽头，右拐，顾彦城进入了一条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小巷。

　　那是五年前自己和韩初亦一起回家的小巷。那时顾彦城喜欢着韩初亦，而且这么一喜欢就是好多年。可是最终没想到的是，韩初亦喜欢的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周海陌。

　　转角处，顾彦城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转而，瞳孔猛地放大，刚才的无神突然间地变成炯炯有神。深黑色的羽绒服，长条的运动裤，肥硕的大白手套，还有谁会在大冬天穿如此格格不入的服装？

　　“彦城？是你吗？”那个背影忽然转过身来，彦城一下子怔住了。是他。刚刚思绪里一晃而过的人。

　　“是我，我是顾彦城。你是······？”彦城凑上前去，猛然发现那个男的手臂上还围着一个半大的小孩子，白胖胖的，很是可爱。

　　走近了一些。“我是韩初夏。不是我哥。”韩初夏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哀愁。顾彦城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有些不见天日起来。

　　原来这样。不是他呵。

　　顾彦城轻叹，心里涌动出一股又一股的失望。

　　“来，叫阿姨。”韩初夏放下小孩子，很明显，那是他的儿子。顾彦城嘴角轻轻上扬，露出的却是苦笑。“真可爱。”顾彦城摸了摸小孩子的头，突然发现这孩子，从头到尾，像极了韩初夏的哥哥，自己的爱恋——韩初亦。

　　“你哥他？”顾彦城轻轻地问，从而心底不知何时做好了迎接坏消息的准备。

　　韩初夏前所未有地摇摇头。“走了。一年前一场车祸走了，一年前我也是刚结婚。他走了以后，这孩子就叫韩亦涩，也算是祭奠了他。”

　　韩亦涩。韩初亦。

　　[2]

　　多年以前，一切安好。

　　那是初三的事情了。一向成绩处于中游的顾彦城，成绩突然吓人得突飞猛进进步起来。

　　于是，她便很理所当然地当上了学习委员。那时候班上的学习委员共有两个，一男一女，韩初亦也是其中一个。

　　“诶，恭喜啊。”走在放学的路上，韩初亦突然不冷不热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也是那个时候，顾彦城和韩初亦的家靠的很近，放学都是一起走。

　　“啊···啊，额。”顾彦城一下子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她的记忆中，韩初亦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他学习好，长得帅，人品也好，简直一个标准的优秀人才，又是兼职学生会主席。走到哪里，身后跟着追求他的女生总能占了全校女生的百分之六十。

　　不得不说的是，顾彦城也是这百分之六十的一个。

　　但彦城有自知之明。比起那些女生来说，自己是要相貌没相貌，要成绩没成绩。这样空手去追，何以能成功呢？

　　“喂，想啥呢？看你心不在焉的。”韩初亦说的平淡无奇。“哦哦，没什么。谢谢。”顾彦城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来，匆忙地应付着。

　　韩初亦疑惑地看了顾彦城几眼。“哎对了，过几天我生日，要去唱歌，人少，你也来呗？”韩初亦突然停下来，看着顾彦城，很认真地说着。

　　这次不是开玩笑的。

　　“哦好。我来。“顾彦城愣了一下，幡然醒悟地说着。

　　韩初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仿佛为了什么事情而做准备。“你把周海陌也叫过来可以吗？“韩初亦又恳求似地看着顾彦城。

　　顿时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涌上顾彦城的心头。

　　是啊，自己和韩初亦并不熟，邀请自己也仅仅是为了能够邀请到周海陌罢了。周海陌是校花，和韩初亦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作为周海陌的死党，顾彦城每分每秒都在忍受着酸苦的心情。

　　拒绝吗？

　　“好吧我知道了。“顾彦城一开口便是这句话，想要拒绝的话好像说不出口。

　　韩初亦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爽朗着，阳光少年一样，符合这个年龄的特征。

　　周一一大早，顾彦城火急火燎地赶到周海陌的座位旁边。周海陌正在拆一封刚刚收到的情书。看见顾彦城来了，海陌也不躲藏，大大方方地看了起来。

　　这种场景，顾彦城早已司空见惯。

　　想了一会儿，彦城终于决定开口：“海陌啊，韩初亦说他这个周六生日，邀请我们去唱歌呀。一起去呗。”顾彦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哦是么？”周海陌读着情书，那些矫情的语句对海陌来说起不到一点效果，她只是单纯地把它们当做自己学习生活之余的无聊消遣罢了。顾彦城的心猛地一揪紧。“好吧我去。”周海陌终于开口答应了。顾彦城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可以向韩初亦交差了。

　　可是莫名地，却有一种不甘心。

　　[3]

　　周六很快到来。顾彦城利用上午的时间，去饰品店逛了一个上午，才搜刮到了一个小沙漏。不富有的。

　　而周海陌却是双手空空如也。顾彦城问她原因，周海陌却说自己是陪顾彦城来了。

　　无奈，彦城只好苦笑。

　　韩初亦好像早有计划似地，很早就把包厢号：311手机短信给了顾彦城。于是，她们一进门就立刻奔向三楼。

　　开门的是韩初亦的弟弟韩初夏。顾彦城很早便认识韩初亦的弟弟，于是，很快就聊得热火起来。

　　突然，优雅的音乐声叮叮当当地响起来。韩初亦在唱着一首《我相信》。不过分地说，很好听。顾彦城很快就被深深迷住。

　　一曲终了，韩初亦的脸突然有点红红的。顾彦城莫名地心跳加快，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周海陌！”韩初亦突然叫道，很大声地叫道。

　　海陌此时正在玩手机，听到叫喊声，嗯嗯啊啊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我···我喜欢你啦！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想要跟你说这个的。”韩初亦说着，一丝红晕从他的脸颊上闪过。

　　包厢里突然安静得一塌糊涂。顾彦城莫名地失落起来，她甚至想到，如果告白的对象是自己，那该多好。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周海陌，没有一副漂亮的面孔。但，对韩初亦如此这般的告白，顾彦城还是有点替周海陌而感到意外。

　　最没想到的是，周海陌竟然还在玩着手机，修长的指甲快速地按动着手机上的键盘，发出滴滴答答的敲响声。“啊？是吗？哦。”周海陌一抬头，发现大家正看着自己，突然莫名其妙起来。

　　韩初亦一下子尴尬地要倒下去。

　　“就只有这个么？”周海陌淡淡地来了一句。语气没有起伏那样抑扬顿挫。顾彦城的手心都溢出了汗。

　　韩初亦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以示确定。

　　很显然的是，韩初亦包厢里的告白失败了，而且还失败得极其尴尬。

　　顾彦城坐在初亦旁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韩初亦的一颗火热的心正在逐渐冰冷，冰冷，最后冷得破裂的一大糊涂，四分五裂起来。或许顾彦城一辈子都想不明白，自己巴结了韩初亦半天，却都没有换来韩初亦的一点点好感。而如今对待初亦的表白，周海陌好像显得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韩初亦似乎并没打算就此放弃，反而更加“猖狂”起来，天天都要给顾彦城发上几条信息。不是询问周海陌喜欢什么，就是让顾彦城想方设法地约着周海陌出来。

　　顾彦城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地帮韩初亦这么做下去，至少仅仅这样，她也能算得上韩初亦的半个朋友。

　　可在那一次，一切的一切，全都山崩地裂。

　　[4]

　　那一次，韩初亦往常一样地给顾彦城发信息，可内容却是要求她和自己去咖啡馆。顾彦城看到短信后，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愣，才回信说“好的”。

　　咖啡馆在城市的中段，由于是白天，所以人并不是很多。门口两位致欢迎词的小姐显得特别热情。一进门，顾彦城立刻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韩初亦向自己招手。

　　“你好，我要一杯卡布奇诺。“顾彦城向着自己身边的服务员小姐彬彬有礼地说着。

　　放下包，韩初亦显然是已经等了自己很久了。

　　“有事吗？”顾彦城本想多问几句类似于“最近怎么样”，“应该叫周海陌也过来，你觉得怎么样”的话，可是一出口立刻就变成了冷冰冰地话语。

　　韩初亦抿了几口咖啡，漫不经心：“哦，当然有事。我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顾彦城接过服务员递给自己的卡布奇诺，等待着韩初亦的话语。

　　“那个，我想让你今天晚上再帮我约着周海陌出来，我想跟她······”。韩初亦搓着手，一副讨好不要命的样子。

　　顾彦城没有听韩初亦继续说下去。知道的，她知道韩初亦会要求自己再帮着他追到周海陌。可是她早已经再也做不到。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义务着。

　　顾彦城突然感觉心底有一阵怒火再拼命地往上涌。“凭什么？你以为我是你的奴隶吗？周海陌不喜欢你，你何必如此死缠烂打。”顾彦城终于忍不住，按耐已久的怒火呼啦啦全部爆发了出来。

　　咖啡馆好像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有许多双眼睛朝顾彦城这边看过来。

　　紧接着，顾彦城拎上包，推门而出，没有给韩初亦留下一点解释的机会。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喜欢韩初亦，韩初亦却喜欢着周海陌，还是自己最好的死党？

　　为什么自己平心而论着，还要帮他做如此多的事情。

　　顾彦城感觉心里原本完好的镜子被一点一点地打碎，也有一种粘稠的东西在自己的心里流淌着。彦城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和韩初亦做上朋友，还能不能和周海陌要好一辈子。

　　顾彦城冷笑着，在大街上狂奔起来。任凭汽车司机嘟嘟嘟地摁着喇叭，她只感觉自己的心从悬崖上跌倒了谷底，再也补救不回来。

　　[5]

　　熟悉的小巷里静悄悄的，韩初夏和顾彦城突然沉默了许久。

　　“你哥他？前几年还好吗？”沉寂了好一会儿，顾彦城才开口问道。自从那次从咖啡馆出来，顾彦城就下定决心离开这个让她心碎的城市。

　　“不好。周海陌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他。”韩初夏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顾彦城。“是么。”顾彦城自言自语，感觉韩初夏的眼神清澈得可怜。

　　“你还是没忘掉他。”韩初夏看了一会儿，很肯定地说。顾彦城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忘了吧。逝去的已经逝去了，或许哥他不属于你。”韩初夏如是说。

　　顾彦城点点头，也甩甩头，此刻，她发誓要把韩初亦都从自己的心底忘掉。

　　那份渴望已久的爱恋，没有到来。反而韩初亦走得早，自己是真的可以忘记吗？

　　顾彦城不知道，或许她也不用知道。

　　逝去的都逝去了。自己再也不用自导自演那虚伪的微笑。许久没出现过的静谧安宁悄悄爬上了顾彦城的心头。有一种淡淡的寂凉感从自己的心里蔓延开来。

　　彦城转过头去看看韩初夏，发现他也一样肃穆了。

　　不知道是为自己而感到惋惜，还是怀念已逝去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