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桃花染》柚安

2、二

　　二
　　小言坐在窗前做女红，抬起头便看到一轮明晃晃的圆月，一恍惚手就被针蛰出了一滴小血珠，只好放在嘴里吮了吮。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小言感慨着，想起五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夜晚里，一条毒蛇爬进了小姐的房里，咬伤了她的左腿，从此她就没有再站起来过。明明被咬的是左腿，右腿却也失了力，渐渐畸形。难得的是小姐生性开朗，尚不觉得失了双腿有什么不好便也健健康康地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庄主为了方便她运动，便在山庄里建了花雪阁，到处都是蜿蜒的空架木道，通往各个角落，异常好动的小姐便可以爬来爬去了。
　　一阵凉风吹进屋里，摇得珠帘悉悉邃邃作响，小言站起身来到缓雪的床边替她把被子掖好，看着她睡得那么沉是不会醒了，便将窗户合上，吹了灯，关上门。

　　子时，无风，花雪阁却飘起了粉雪，落落桃花。
　　吱呀，门开了。
　　几片花瓣落进屋内，踏进一个临风少年，坦坦白衣跃动，长发顺然而下未遮住一张清秀却极端苍白的脸庞，在黑夜中宛然发光。
　　珠帘撩起，纱帐里女童的睡颜若隐若现。
　　“诺，越发可爱了呢！”
　　纤细的手触摸到的肌肤是无法形容的温润，绯红的脸颊。
　　他俯身抱起了她，仿佛将一只小兔轻轻地揣在怀里，很爱惜。
　　门又轻轻地合上了。

　　眨动了几下眼皮，缓雪终于适应了屋内的烛光。她一睁开眼便欣喜地喊了出来，“淌风哥哥——”
　　少年微微一笑拉住了她的手，坐在她的身旁。
　　“我就知道今夜你会来看我，缓雪好高兴啊！”
　　抑制不住的喜悦洋溢于表，亮汪汪的双眸直直地盯着少年冰霜般美丽的容颜。
　　“你怎知今夜我会来？”微笑。
　　“满月！满月啊！”
　　女童激动地要指着月亮，却发现窗户的朝向是看不到那轮玉盘，只好左右寻找。
　　“好好好，我懂得了……”
　　握住女童悬于半空的小手，内心不自觉地波澜了。
　　“让我看看你的脚。”
　　“嗯。”
　　“把眼睛闭好，可不能偷看哦！”
　　“嗯！”两只小手紧紧地捂住了眼睛。
　　裙子里伸出的小脚和腿被白布包了好几层，少年有耐心地一层层剥落，当最后一条白锻落下时，那双稚嫩的小脚和双腿暴露无遗时又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这岂是人的！
　　少年震了一下，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完全畸形的双腿，嘴唇发颤。
　　“疼吗？”
　　“不疼，每天都爬来爬去的都不疼！”
　　少年悲哀地绝望地淡淡一笑，重新将白布绑好。
　　“记住，不能看到自己的脚和腿哦！不然，我以后都不来陪你玩了！”
　　“缓雪很听话一定不会去看的，所以淌风哥哥一定要来！每次满月都等着淌风哥哥来！”
　　“只要你听话，我就一定会来看你的！”
　　“嗯，缓雪也绝对不会对别人说起淌风哥哥的！”
　　“嗯。”
　　他随即不知从哪取出一粒丸子，放进了她的嘴里，缓雪早已习惯这苦味的药，眯着眼就咽下去。
　　“不会让你死的！”他在心里低语了无数遍。
　　寂静的夜突然变得嘈杂了，淌风知是丫头们发现缓雪不见了开始闹哄哄了，便吹了灯。
　　“等我，我还会再来的！”
　　“嗯。”
　　他抱起她像风一样离了窗，拂过地面。
　　“知道要怎么说吗？”
　　“缓雪知道。”
　　“嗯。”
　　他抚着她的长发，在她的额头上浅浅一吻，随即像风一样消失了。
　　女童不知这意味，只是觉得很开心。
　　“哎呀，小姐在这里！”
　　小丫头看见桃树底下坐着缓雪，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小言很快就赶到了，抱住小姐哭得泪眼汪汪。
　　“我还以为——小姐怎么这么吓唬人啊！”
　　“小言？”
　　“赶紧把小姐抱进屋子里吧，夜里凉，这下又起风了小心着凉。”嬷嬷说道。
　　小言用手绢抹干了泪抱起缓雪前往屋子，众人便散了，花雪阁明晃晃的烛光渐渐灭了。
　　被誉为神树的桃树的顶端坐着一位少年，在起风的夜里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这缓缓飘落的花儿啊多么像雪，总让人忘怀不了那样的一个女童。
　　“缓雪啊——”他轻轻唤道，“你会是我的……”

　　屋内，小言重新给她清洗了一番，苦口婆心地劝说不要一个人半夜爬出去，无论如何也要跟人吱一声，出了事谁都担当不了，你可是少庄主未来的夫人呐！
　　小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上了嘴，忧心地瞅了一眼缓雪，见她呆呆地在想什么事应该是没听进去，一颗心这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