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彩集——短篇》问苍之青

4、湮蓝泪

　　引子
　　旧时纪年，碧海蓝天。
　　姝蓝，待了这么久，寂寞么？
　　不日我将北归，愿仍能品尝到北海最好的珊瑚酿。
　　亦如百年前所说，此次我会带着乌叶云芝，来娶你。

　　正文
　　他连续跋涉了不少日子。
　　从南疆归来已非易事，何况目的地为极北之北海，安陵玄清体力早已透支，终于在进入下一城镇时，晕倒在溪边，眼前却是女子挥之不去的恬静笑容，姝蓝。
　　已过百年，姝蓝，我终于回来了。

　　*********

　　世人终日祈求神明保佑平安，却未曾有人真正见过神明。安陵玄清自小，其母亲便一心向道，并常带着小玄清同去庙宇祈神。从最初的恭顺到后来的逆反，安陵玄清从未相信这世上有任何鬼神的存在。直到有一天，趁着母亲闭眼祈求，安陵玄清偷偷地溜了出来。
　　安陵玄清的家乡在北海水畔，镇上的孩子都喜欢去海边玩耍，玄清更是喜欢。因此，溜出来后照例来到了海边。
　　海水依旧碧蓝清澈，用手拨拨也是冰冰凉凉，甚为舒爽。
　　“这个孩子居然是凡人仙体？”忽然，岸边传来一声低呼。
　　玄清转过头，看见两个女子。
　　只因当时玄清年纪小，还未有判断女子容貌是否好看的想法，只是觉得面前的两个姐姐要比母亲看上去更令人心情舒爽，似乎要入画了一般。
　　那次，也是玄清第一次见到姝蓝。
　　穿蓝衣的女子带着恬静的笑，走到玄清身边：“小弟弟，你叫什么？”
　　“你又是何人？”玄清反问道。
　　“小小孩童，怎可如此无礼？”另一粉衣女子呵斥玄清。
　　“萋漆姐姐，不可吓到他。”蓝衣女子依旧温柔的转头对粉衣女子道。
　　“姝蓝！这小孩也太……”
　　姝蓝轻轻地打断她：“是我们唐突了。”她又对玄清淡淡一笑：“小弟弟，我叫做姝蓝，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觉得眼前的这位姐姐似乎真的没有恶意，玄清答道：“我叫安陵玄清。”
　　萋漆似乎有些诧异：“安陵？是那个安陵家？”
　　姝蓝缓缓点头：“嗯，看来是了，安陵夫人自幼时潜心向道的苦心没有白费，居然得了个凡人仙体的儿子。”
　　“你们在讲些什么？又关我娘何事？”听到自己娘亲被提到，玄清问道。
　　“可这孩子的脾性……”萋漆摇摇头。
　　“总会变好的。”姝蓝柔声劝慰，又接着对玄清道：“玄清，对么？我们是北海水君的女儿，我是水君的次女，她是我大姐萋漆。”
　　“北海水君？镇上好像没有这个官职啊。”玄清很严肃的思考。
　　“噗……呵呵。”姝蓝仿是被小玄清严肃的表情逗笑，“北海水君，是掌管这一片水域的神仙呢。”
　　神仙？这位姐姐在说笑么？自小到大，从未见过神仙，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吧！
　　“你在哄小孩吗？这世上哪来的神仙！”玄清甚为不屑。
　　萋漆撇撇嘴，在场的就他是小孩。
　　姝蓝似是知晓他会这么说，微微一笑，将右手摊开。玄清本是随意瞟了一眼，下一瞬却牢牢地盯着姝蓝的手心。那里，渐渐聚齐了一簇碧蓝色的海水，越变越大。
　　“张开你的手。”姝蓝开口。
　　玄清下意识的伸出来右手，姝蓝将那一簇水轻轻地放在玄清的手心，待玄清要看清海水究竟是如何凝聚起来，姝蓝的右手凭空握紧，在玄清手心的一簇水立刻散开，淋湿了他的手，海水依旧冰冰凉凉。
　　从惊愕中回神过来的玄清，又不可置信地道：“这是障眼法！镇里有人会表演的！”
　　“哼！这孩子真是冥顽不灵！”萋漆有点气急败坏。
　　“嗯……”姝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么，只能现原身给他看看了。”
　　“嗯嗯，就是……哎？姝蓝你看着我做什么？你该不会是要我……？”萋漆本赞同的点着头，突然望见姝蓝淡定的看向她的目光。
　　“唉……现就现吧。”无奈地叹气。她从小就被这妹妹吃得死死的，看似温柔如水，想法却总是出人意料的决绝，可谁让她是溺爱小妹的大姐呢。
　　萋漆念起诀，周身蓝光乍现，直到亮得刺眼。
　　玄清稍稍用手臂遮了一下眼，待放下手臂时，竟看见一条长龙盘旋天际，霎时又钻入海中，身躯若隐若现。与玄清曾在画中见过的龙一模一样。
　　“玄清，此次，信了么？”
　　“你，真身也是如此么？”比起信与不信，玄清竟更在意姝蓝是否也是这样。
　　“嗯，是的。”恬静的笑容。
　　女子和画中的龙？这下由不得玄清不信了。
　　“那我……为何是我？”这孩子好生聪敏，知道她们告诉他实情一定是有某种原因。
　　此时萋漆已回复人身，回到岸边。
　　“我们看出你是凡人仙体，欲助你修道成仙。”
　　“凡人仙体？”
　　“嗯，便是有着凡人的肉身，内里却有修仙的灵。”
　　“当神仙……有什么好？无悲无喜，清心寡欲。”玄清始终不明白，人的命虽短暂，却能快快活活一生。他瞧过那些戏本子，里面尽是些悲欢离合的故事，神仙很寂寥啊。
　　再一抬头，却瞧见萋漆仿佛看怪胎一般的眼神，就连姝蓝也摇头轻笑。
　　“这小孩就是一古董啊！”好像受不了一般，萋漆抱怨出口，“傻子，那是人间的戏本子，又怎能知道天界如何？他们说的那一套，是千年前创世神的规矩了，现在的天界，开放得很呢！喏，你姝蓝姐姐，天界向她提亲的仙人可不少呐！”
　　“萋漆姐姐，莫要取笑我。”无奈地反驳了一下，姝蓝问玄清：“如此这般的话，玄清还是不肯修仙么？”
　　“姝蓝……姐姐，若我修仙，是你们教导我？”
　　“嗯……不，萋漆姐姐已经有了徒弟，若你愿意，便由我来当你的师父吧。”
　　“好。”
　　初次见到姝蓝师父，自始至终她都带着恬静笑容，柔和却坚定。玄清当时只是个孩童，却也被姝蓝身上这股宁静的气所吸引。

　　*********

　　安陵玄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样式普通的床上，周围映入眼帘的景物，让他明白自己应该是身在某家客栈。
　　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略有些酸疼，终究是路上太过耗费体力了。那么，是谁带自己来这的？
　　正暗自思量，突然敲房门声响起。
　　“请进。”
　　门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进入安陵玄清的视线。
　　“萋漆姐？”
　　粉衣女子笑盈盈的回答道：“玄清，还好我路过此地，不然你就一直在溪边晕着吧。”
　　“萋漆姐为何会在此？”
　　“我……来为北海寻些东西。”
　　既然萋漆没有明说是寻何物，想必一定是不能为外人所道，虽然他很快也不是外人了。
　　想到这里，安陵玄清急切地开口：“那，姝蓝她，可好？”
　　“姝蓝妹妹啊，放心吧，这百年来都在北海潜心修炼，” 萋漆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而且……等着某人拿着乌叶云芝去娶她呢。”
　　突然玄清眼前又浮现那女子恬静的笑容，她笑着说：“玄清，若是你带着乌叶云芝来娶，我就嫁你。”
　　安陵玄清轻轻地勾起嘴角，姝蓝，等我。

　　*********

　　清修的日子异常艰苦，很少与娘亲见面，玄清与姝蓝长时间待在在栖木山，终于到历劫的当口。
　　“玄清，你已是仙身了，只要历了劫，便能位列仙班，记住师父教你的，沉稳静心。”
　　“是，姝蓝……师父。”此时的安陵玄清已长成，面容俊朗，目光坚定，正所谓翩翩少年郎。按照姝蓝师父所说，待历劫之后，容貌便永远保持现下的样子，不会更改。就如同姝蓝，这么些年过去，容貌一如当初。如今若要玄清开口叫她姐姐，定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的。
　　更何况……姝蓝，如今玄清更想这样叫她，他已察觉自己似乎对师父有了异样的情愫。只是，他不敢让她知道，她为师，他为徒，这界限要如何打破？也罢，暂且这么放着吧。
　　只是，如今两人并不知何时才要历劫，在栖木山上干等也不是个事儿。
　　姝蓝想了想，开口道：“玄清，你从未去过北海龙宫吧？现下也无重要的事情了，不如随我去龙宫看看，我也想回去见见父王。”
　　“嗯，听师父的。”
　　从栖木山出来，很快便到了北海，待玄清念了避水诀，两人下了海。
　　仙界都知北海水君向来淡泊名利，为人淡然，真真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与众仙家皆有来往，却并不粘腻。而北海家的两位公主也是如此，大公主萋漆性格豁达，自小立誓将一生助北海水君治理北海；二公主姝蓝恬静善良却性格决然，在仙界也很是出名，亦如萋漆所说，向姝蓝提亲的仙人也不在少数。
　　因着北海水君这淡然的性子，北海龙宫自然也是一派简朴，但朴素中又带着些恢弘。
　　今已过去百年，安陵玄清依旧记得头次去北海龙宫的情景。上好的珊瑚酿让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从未沾过酒，于是最后竟从桌上翻下，人事不知。当醒来时，已是被人安顿在床铺上。守在他身旁闭目养神的，是姝蓝师父。
　　玄清稍稍坐起，带了些声响，但姝蓝依旧倚靠着床一动不动，似是睡着。玄清便静静的望着姝蓝。
　　柔和的面容，淡然的表情，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嘴角微勾，正是平日里恬静的笑容。细细观察，姝蓝师父的确长得很美，比起萋漆姐的英气，多了份柔美在里面。
　　不知不觉，仿是酒未醒，亦不想醒，玄清的手抚上了那美丽的面容：“姝蓝……”低低唤出了声。
　　“嗯……玄清？”姝蓝梦中听到有人唤她，一睁开眼便看到自己徒弟已离自己很近，看着玄清迷离的眼神，她试图出声阻止他。却没想，下一瞬，唇被玄清同样温软的唇覆上，轻轻辗转。
　　突然大脑变得空白，姝蓝一动不动，玄清……？
　　“姝蓝……”玄清呢喃着，突然一把将姝蓝拥入怀中，加深了这个吻。“……我喜欢你。”
　　突然觉得怀里的人猛地将自己推开，转身离去，眼中只剩一片蓝色。刚才，自己做了什么？该死，隐藏了这么些年，喝了酒之后一下子全表露出来了么？玄清突然变得颓然，或许，师徒情分便到此为止了。如此悲观的想着，脑中又变得迷迷糊糊起来，干脆蒙头大睡。
　　萋漆走过姝蓝的房间，竟发现小妹坐在桌旁发呆。
　　“怎么了？”走到桌边坐下，关切的问道。
　　“唉，”姝蓝叹口气，“与五十年前的你遇到了同样的问题，玄清他……”
　　“嘿？那小子喜欢上你啦？”萋漆的语气怎么听都是一片幸灾乐祸。
　　“还笑！”姝蓝作势想要打萋漆。
　　“好，好，不笑了。”萋漆敛了嬉笑，但依旧兴致高昂，“若你也喜欢玄清小子，那不是正好么？师徒恋，今在仙界已经很平常了。”不知世人知道了这个真相，会不会震惊到无以复加。
　　“但问题是，我不知自己对他抱着怎样的心思。那姐姐，当时，你为何会赶走明平？他亦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
　　“……”提到明平，萋漆沉默下来，随即又说：“赶走他是为他好，妖界又岂能与仙界结亲……”
　　“可姐姐你不也是喜欢明平的么？”
　　“事情都已经过去就莫要再提了吧。倒是你，做何打算？”
　　“我也不知。”
　　唉，这个笨妹妹，在其他事情上清醒得跟什么似的，一遇到感情问题，迟钝的要死，不然也不会到如今也嫁不出去。也罢，反正这相处的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对了，”姝蓝话锋一转，“我此次回来，停父王说北海海水已经……”
　　“嗯。不知是哪里涌进来的黑水，已经慢慢染进大片水域了，那附近的住户死的死，逃的逃，已是鱼虾尸体遍布了。”提起这事，萋漆紧皱起眉头。
　　最近不知何故，北海一处水域涌入莫名的黑水，那黑水似是带着毒，被染一带的居民均是中毒而死，幸免于难的也都逃走了。虽然目前黑水只聚集在那一处，但谁也不敢肯定之后它会不会慢慢扩散开来。
　　“一点头绪也没有么？”姝蓝觉得这事极为蹊跷，按理说应不是结仇报复之类的，以父王的为人，绝不会有如此的事情发生，那么，就是北海海底有了异变？她沉思起来，上次北海海底异变，是何时的事情？仿佛很久远了，那次，应该是当时的北海水君将问题解决掉的，但是是如何解决的，却是无人知晓了。
　　看着小妹陷入沉思，萋漆也知此时不应打扰她了，便悄声离开了。
　　次日。
　　刚刚起身的姝蓝，正梳理发尾，突然北海被劈进一道雷，竟映得水下如同白昼一般。这是……玄清要历劫了？！
　　历劫要受三道天雷，这是第一道，接下来的会一道比一道强劲。昨日玄清醉酒，不知这时如何。姝蓝心底慌起来，快步赶去玄清的房间。
　　刚到院前，又一道雷劈下，声音响彻北海海底。姝蓝急忙向房内望去，看见玄清已打坐于地下，受了这第二道雷，除了面色苍白些，倒未有其他的反应。如此便好，现下就等着第三道雷劈下了。
　　“轰！”第三道雷迅速劈下，站在远处的姝蓝亦被震得身子晃了晃，待白光散去，惊见玄清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血。
　　“玄清！”姝蓝惊呼，冲向玄清，失了往日的冷静。
　　历劫失败，死路一条。脑海中回旋着这么一句话，姝蓝迅速地扶起玄清，急急将真气注入他的体内。
　　“玄清，你不能死！不可以！你若是死了，我……我该如何是好……”姝蓝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说着。
　　“唔……”听着身前的人似乎是闷哼了一声，姝蓝又将玄清的身子往跟前凑了凑，继续注入着真气。
　　“姝蓝……”就当姝蓝快要绝望时，玄清终于开口了，“我……不会死。”
　　“玄清，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泪珠大颗大颗的滑下，她从未如此害怕过。
　　玄清替她拭去眼泪，轻轻将姝蓝拥入怀中：“姝蓝，嫁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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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从梦中醒来，安陵玄清嘴角是带着笑的，居然梦到了当时求亲的情景呢。他难以忘记当时姝蓝红着脸庞在他怀中答应嫁他时的样子，真的好美。不知现在姝蓝是何模样？应该一如百年前，恬静美丽吧。
　　萋漆姐似是一直忙着北海的事情，匆匆见过之后，很快又与他分别了，走得甚是匆忙，又似在躲闪什么。
　　该不会是逃婚吧？呵呵。明日便能到北海了，他要亲手将乌叶云芝交予姝蓝手中，然后将她娶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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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姝蓝提亲之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整个北海一片喜庆，都准备着自家二公主的婚事了。不过，那一片黑水域仍令人担心。
　　这天，北海龙宫一位意外的客人到来，竟是世上难见踪影的影花仙人。
　　这位仙人痴迷于研究药物与毒，她经常飘渺在时间各地寻找药草与毒物，所以难见其踪影。或许因是常接触毒物，这位女仙人的样子总显得很憔悴，但那有神的双眼却时刻透着光芒。
　　她来北海，是因为她感觉到了一种罕见的毒，便是那片黑水。上回见那毒，似是很久以前了，当时的北海水君便照着她的法子解除了危机。
　　原来，黑水由地底涌出，是沉寂了上千年的一种毒素，名为炽墨，融入海水中会凝聚在一处，但等一段时间之后便会迅速爆发并扩散，只有在凝固状态下将毒解了，才可转危为安。而解毒的药草，便是位于南疆云乌山上的乌叶云芝，百年花开一次，而现下，刚过了乌叶云芝的花期。
　　不过影花仙人又道，如今北海的炽墨涌入的并不多，凝聚起来的这些，大概也是要个百年左右才会扩散，因此，来得及等待乌叶云芝的下一次花期。只是这期间，须有仙力高深的人去守着乌叶云芝，直到开放。
　　众人听了影花仙人如此这般的说了，皆陷入沉思。大公主萋漆定不可去云乌山守个百年，北海的众多事务都靠着萋漆，她完全成为北海不可或缺的一位，而姝蓝……婚事将近，更不可。而这又是北海自家的事，亦不可麻烦外人。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玄清突然开口：“由我去吧！”
　　姝蓝略微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玄清，玄清报以抚慰的一笑：“我要娶北海的二公主，自然要送上聘礼的，这乌叶云芝，便当做聘礼吧。”
　　听了这话，姝蓝了然的点头微笑。
　　“可是……这时间不会太长了点么？”萋漆问道。
　　姝蓝望着玄清，坚定地道：“百年后，若你带着乌叶云芝来娶我，我就嫁你。”
　　“定不负卿！”
　　北海众人本以为二公主婚事将近，又能好好庆贺一下，却不想天外横插一下，居然要将这婚事给百年搁置。也罢也罢，只要别像大公主以前的那婚事便可。
　　送别了玄清，影花仙人提出要去那片被浸染的那片水域去看看，她带着避毒的草药，慢慢靠近了炽墨涌出的裂口，仔细查看之后，不由地大惊失色：“啊！天哪，这是……”

　　*********

　　第二日，完全休整好的玄清神清气爽的赶往北海，终于能见到她了，见到姝蓝，而姝蓝，很快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这样的念头让玄清几乎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北海。念过避水诀，入了北海龙宫。
　　迎他的居然是萋漆，她这么快就回北海了？
　　“玄清，辛苦了。这次，正式欢迎你回来。”萋漆淡淡地微笑，那笑容竟与姝蓝有些相似。
　　接过乌叶云芝，萋漆接着说：“一路上多加劳累，先去歇歇吧。”
　　“姝蓝呢？”玄清开门见山地问。
　　“嗯……姝蓝刚好天庭召她有些事情，怕是过两日才能回北海。你莫急，先去歇息吧。”
　　玄清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萋漆，觉得她也没有必要欺骗他，便只好先回屋休息了。
　　待安陵玄清安顿好，萋漆带着乌叶云芝和她昨日寻来的冰魄刃，去了一处，便是炽墨涌出的裂缝，只是如今那裂缝前，立着一人，是姝蓝。
　　只是，已了无生气。
　　姝蓝立在那里，身躯堵住了整个裂缝，海蓝色的衣衫变得墨黑，脸色犹生，双眼睛闭，乍一看似是一女子的塑像。
　　“姝蓝，玄清回来了……我要如何对他讲，你已经……”大颗的泪珠自萋漆的脸庞滑下。
　　原来百年前的那日，影花仙人去探查了裂缝，发现这裂缝被人下了恶咒，不可破解，裂缝已无法愈合，炽墨只会不断地涌出，最终会遍布整个北海。唯一能救北海的法子，便是以北海龙族的血肉之躯堵住裂缝，再以冰魄刃插入身体中心亦是龙族的心脏处，才能让炽墨永不再涌出。
　　而究其恶咒的根源，竟是明平！那个大公主的徒弟，亦恋着萋漆的妖。他因得不到萋漆，竟是要毁了整个北海。
　　得知这消息，萋漆一瞬便冲出了北海，待回来时，浑身血迹。
　　“我将明平杀了。”平静的语调，眼神却空洞。
　　姝蓝觉得心痛，萋漆姐姐亦是爱过明平的，只不过，她是仙，他是妖。
　　可这恶咒不会随着施咒人的死而消逝，最终，还是要堵住那裂缝。
　　北海水君低叹连连，这可如何是好，北海要靠萋漆掌管大局，姝蓝婚事将近……似乎也就是自己一把老骨头了，难道要他舍了妻女去堵那裂缝？
　　“父王，我去。”
　　“姝蓝？！”萋漆仿佛不可置信般惊呼出声。
　　“萋漆姐姐，北海不能没有父王和你。”姝蓝依旧一副沉着的样子。
　　“可是，玄清呢？他怎么办？”
　　“玄清……”想起玄清，姝蓝心痛了一下，“可是，此事攸关北海的生死存亡，我不能自私。萋漆姐姐，你便帮我向玄清道歉吧，就说姝蓝不能嫁给他了。”
　　“此事，你道歉何用！”萋漆气急败坏。
　　“无用……亦无妨，我已决定了。”
　　北海众人皆知一旦二公主说出“我已决定了”，便是如何都不会更改了。
　　回想起那日姝蓝平静的神色，萋漆黯然。
　　握着手中的冰魄刃，借着仙术，猛地推进姝蓝的心口，而那女子依旧一动不动。萋漆的泪流的更多了，她妹妹已经死了，这只是具尸体，被炽墨尽染的尸体。
　　正待萋漆再次运气，将乌叶云芝化入水中时，一转身，看到玄清站在她的身后。
　　“玄清！”萋漆低呼出声，看着玄清向她走来，“你不要……不要看！”
　　完全无视了萋漆的话，安陵玄清绕过北海大公主，来到那融通雕塑的女子身躯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的脸庞。
　　“姝蓝，我回来了。”
　　“姝蓝，我来娶你了。”
　　“姝蓝，你是不是怪我这么久才回来？”
　　“姝蓝，别生气了。”
　　“姝蓝，跟我说说话啊！”
　　“姝蓝！！！”终于，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从安陵玄清的口中发出。悲痛到无以复加。
　　萋漆悲伤地盯着那跪倒在姝蓝尸体前的男子，泪无声的滑落。

　　回了宫殿中，玄清如同失了魂魄般，双眼空洞，呆坐在椅子上。
　　萋漆坐在他对面，她不知要如何安慰这男子，犹豫半天，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姝蓝留给你的。”说罢，出了房门。
　　茫然地望着桌上那封信许久，缓缓地拿起，展开：
　　“玄清，对不起。北海有了难，作为北海二公主救北海于危难，我义不容辞。只是，负了你。若有来世，一定嫁你。”
　　聊聊数句。姝蓝向来话寡，只是这个习性如今在玄清看来，竟是如此可恶。她留给他的，居然就是这么几句。来世？炽墨尽染，冰魄刃封魂，还能有来世么？
　　收好信，玄清去见了北海水君。
　　几日过后，北海有了喜事，玄清仙人迎娶北海二公主，婚事在曾被炽墨染了水域举行。

　　尾声
　　数百年后。
　　“听说北海水君去转世了，那如今继任的是哪位？”
　　“北海大公主未嫁，当然是二公主的夫婿了，似乎是名为玄清的仙人。”
　　“现任北海水君与夫人真是恩爱呢，据说爱妻心切，绝不让妻子在外人面前露面呢。”
　　“是啊，真令人称羡呢。”
　　此时纪年，碧海蓝天。
　　海水最深处的女子，面貌如生，双眼微闭，似是睡着一般。一身湛蓝已变墨黑。
　　姝蓝，我会用这一世永远守着你，
　　（本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