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老历

1、全一章

　　雨，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

　　文具盒，圆规，直尺……一件件的东西被一双粗糙的手放进了一个黑色的单肩包里。包的牌子很有名，叫“NIKE”。

　　“今天，要好好考……”收拾书包的女人转过脸，对女儿的背影说：“别紧张，拿出平常的水平来。你的数学其实不错，就是发挥不稳定……”

　　女儿没答话，屋子里沉默得可怕。

　　女人收拾好东西，轻轻提了提，然后走到饭桌前，把包递给女儿说：“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东西落了。”

　　女孩儿抬头，半长的头发遮住了她半张的脸。她白了母亲一眼，冷冷地说：

　　“有什么可检查的？不就是那几样东西么？”

　　“你再看看！”
　　女人坐下，把包塞进了她的怀里：
　　“考场借东西，那可是作弊！”

　　女孩无奈，拉开拉链，略略扫了几眼，看似漫不经心，可嘴巴却在念叨着。半分钟之后，她将书包挎上了身，准备离开。

　　“哎！”她母亲叫道：“你不再吃点？”

　　女孩穿鞋：“不了。”

　　“今天雨大，我叫你爸爸送……”

　　话未完，重重的关门声已经响起。

　　现在才七点，天空暗得像冬天的傍晚。楼道里的电灯随着刚才的关门声，一下亮了。女孩慢腾腾地下着台阶，脑子被各种科目给占得没有了空地。她险些摔了一交。

　　黑色的铁门开了，是重重的金属声。她一开门，雨冷冷的温度刺激着她的鼻尖。

　　“哎呀，今天的雨真大……”

　　旁边的女人刚买菜回来，一边抖着伞上的雨水一边说：“小初今天去考试啊？”

　　她很热情，热情得让小初难堪。她得敷衍她。

　　“嗯。”

　　“别紧张！我听说这次高考的题目简单得很，百分之五十的录取率……”

　　小初点头，想笑，笑不出。于是，她帮她拉了门。那女人很快活地道谢，因为儿子去年已经考上了大学。

　　百分之五十……两个录取一个。要是自己是另一个，考不进的……怎么办？

　　折叠伞打开，粉色的伞面被雨水打得“噼里啪啦”乱响。

　　小初才走到门口，就遇到十几个邻居。他们很热情，热情得都有点虚假。“去考试啊？”成了“你吃了吗”的替代。

　　好不容易，她走到了路边。今天，她不想去坐公车，决定“打的”。

　　路过的士无数，可亮着红牌的空车甚少。她心里没底，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

　　已经是七点十分了。

　　突然，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探出头问：“小姐，打车么？”

　　这是非法营运。每个住宅区的有车族，十个有三个是干这个的。对于此，小初与父母坐过几次，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可待她上了车，有点后怕——今天自己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小姐上哪儿？”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问道。

　　“六中。”

　　司机笑了起来，把称呼改了：“同学是去考试？”

　　小初将书包往怀里搂了搂，她很想说“废话”，可懒得动嘴，随口应了一声“嗯”。

　　“高考了，你别紧张。今年的录取率挺高的。”

　　他望了一眼后视镜，想看看她的反应。

　　“可能吧……”话不痛不痒。

　　小初说完，不开口。手伸进了自己的书包，没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该死！MP3没带！
　　她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这举动被司机看到了。

　　“怎么？什么东西忘带了？”

　　“没什么……”

　　“真要是没忘带东西了，可得赶紧说。现在回去来得及！”

　　“忘带MP3了！”她蓦然发火了。

　　司机一惊，自知多嘴，忙不做声了。

　　车内终于安静了，小初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可以听不到“高考”二字了。

　　黄灯随即成了红灯。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停了下来。霎时间就排成了长队。

　　等待是漫长的 ，小初开始寻找分散自己注意的东西。私家车的右边停了辆小奥拓，为了装饰，车主在上面贴了一大堆的英文字母，这不禁让她想到了昨天的考试……选择题的第三题，听他们说好象该选B，自己选了什么来着？记不得了，隐约觉得那分值很大。

　　车动了，窗外的景物像动了，好象是在放电影。但是没有眼光的它们全都被灰色蒙住了，黯淡无光。

　　“同学到了……”

　　“多少钱？”

　　“十块。”

　　这是多要的 。可小初不像费口舌，把钱递了过去。

　　雨还在下，它们把这个世界搅得喧闹。过去，静的是物，闹的是人。现在，静的是人，闹的是物。

　　世界颠倒了。

　　早到，对于一个考生来说绝对是个错误。特别是下雨的时候。

　　小初看这紧闭着的校门，眼神满是迷乱，校门上面悬挂着的那条横幅，让她发蒙——“祝所有考生考试顺利。”

　　若是全部考生都考试顺利了，那还用得着考试么？

　　她笑笑，走到考场旁边的小卖部。

　　“来瓶可乐！”她说。

　　话音一落，老板娘那张呆滞的脸从玻璃柜下冒了出来。她的头发髭着，一脸的黄褐斑，龅着牙。她诡异地看了小初一眼，愣愣地去开冰柜。接钱时，她小心翼翼的，只拈着硬币的一端。小初白了她一眼，暗骂她神经。

　　喝一口，冰凉的液体混着可乐的刺激溜进了她的胃里。一股气随之腾起，一下就到了她的口腔。

　　一嘴的凉气，嘴一张，它们就跑出来了——很痛快！

　　把一瓶可乐都喝下去，是不现实的。可她不想罢手，哪怕把肚皮撑破了，她都不想罢。

　　考场门口还是没人，离开始的时间还很长。

　　她看看自己的钱包，心里突然有些骚动。——时间和钱是“玩”的必备条件。为什么不能去玩呢？

　　此时她的眼睛瞥到了旁边的网吧。

　　瓶子放下，她疾步走了进去；又是一股冷气。她兴奋得打了个哆嗦，眼睛里闪着光。

　　痛快，太痛快了！

　　□□上好友的头像在动，她点开。

　　“怎么今天你不去考试？”
　　那人问。

　　小初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今天，我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