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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着他小小的脑袋，他闭着眼，整张小脸被红色的绸布映衬得分外惨白。他穿着好看的小西装，可是，谁给你脸上化了这么难看的妆？那些比沙子还粗的粉浮在脸上，面颊微微凹陷，眉毛被涂成了浓烈的黑色，像个小丑。可是却不能给人带来欢乐。
三天前，他死了。
墙壁上一个长方体的格子开了，里面大火熊熊，吐着红色长舌的蟒蛇伸出了它妖娆的爪子，不，它不能夺走我的宝贝，我最心爱的儿子。我想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想哭，眼睛已经干涸。
“不——”我最终还是喊了出来。
“现在喊还有什么用，我早就说了，你不配当妈，整天知道打扮自己，哪有心思照顾家里和儿子，作孽啊，你就是我们家的祸害。带曈曈出去也不好好看着他，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走到马路上去呢？我的心肝啊——”看着婆婆不停张合的嘴，恍然间成了那一张要吞灭我所有希望的蟒蛇，我奋进全力朝她扑过去。婆婆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郑北涟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好像那个即将被火化成灰烬的不是他的儿子，俩个对打的女人不是他的老婆和老娘。
“妈妈，奶奶，你们别打架。”瞳瞳从那个架子上站了起来，“我要走了，再见。”然后走进了那团火焰。
我晕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做了几个梦，我好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好像已经醒过来了，却又仿佛仍在梦里。我分明感觉到周围是温暖的橘红色的光明，我张开手掌，轻轻一挥，一股坚韧而柔和的力量拨弄着我的手心，然后从手指缝里滑走了。是水，温暖的水。
我住在一个小小的薄膜里，整个薄膜随着一阵一阵噗通的心跳有节奏地震动回旋，我能感受到自己蜷缩的身体也在一起打着节拍。像是在温暖的摇篮里舒服地让我昏昏欲睡。强忍住困意，让残余的神经继续回忆，怎么回事？我不是在火葬场吗？我的曈曈呢？他真的死了？被烧成灰了？难道，曈曈没有死，那只是一个梦？我试图说服自己，可躺在血泊里的曈曈，躺在棺材里的曈曈都是那么清晰而真实。如果只是梦，我也应该在家，现在我又是在哪儿？
突然，一个来自我头顶的打断了我的思路：“啊，痛，我要生了。”
“开五指了，你再忍忍，放轻松，现在不要用太多力，马上就能生了。”
“我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生了。”
“什么？不是第一次？这不是你的头胎吗？”
“是是是，我说的是不是第一次听说。”
“生了生了，还真顺利，是不是有人教过你什么时候用力怎么用力，要是所有产妇都像你这样，我们可轻松多了，哈，想知道男的女的吗？”
“女娃。”
“你怎么知道？看她，眼睛溜溜地转呢，这么小不点就已经心事很多的样子啦。“
感觉到她们是在说我，我被拖了出来，拎起脚丫，被倒立着，屁股上被打了一下。
干什么？可是我喊出来的却只是哇的一声大哭。外面的世界空气很新鲜，我像是憋气了几个世纪之后深深地吸了第一口氧气，我甚至能感觉到氧气串进肺里，冲到了血液，整个身体流畅了起来。
难道，我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被擦去浑身的湿答答之后，我被一块大裹巾包着，完全不能动弹，我的头重得像山，脖子没有一点支撑力，抬不起我的脑袋，身体也不听话，连翻身都不行，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晃晃手蹬蹬脚。
一只柔软的手温柔地抚摸我的脸。
突然手伸向了我的脖子，我的脸涨得通红，脆弱的脖子发出丝丝咯咯的声音。
“蕴兰，你在干什么？”一个惊恐的声音由远到近，像一阵疾风瞬间靠近了我，好熟悉，这不是爸爸吗？他刚才叫谁？蕴兰？我妈的名字？尽管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她，但我知道这就是我朝思暮想妈妈的名字。
“掐死她，掐死她，她是妖孽，她会毁了我，还有你，毁了我们的生活。全没了，没了，被恶魔折磨一次就够了，掐死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