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四章：江鸣琴韵（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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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躺在床上，但百里屠苏却毫无睡意。
这一天也算是过的曲折，百里屠苏望着天花板，眼睛仍是睁着。他想不明白的是，那个女子看起来修为并不高深，何以能缓解煞气发作之势？天墉城一众长老均无计可施，唯有依赖昆仑山清气……莫非她的心法有特别之处？
这么想着，百里屠苏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希望燃了起来。但随即他摇了摇头，心中一叹，罢了，多想无益，但求速速解决玉横之事……倘若真有一日为煞气所蚀，堕入邪魔道，被师父诛于剑下，亦无怨言。
师父，请原谅弟子私下昆仑山……百里屠苏的眼睛微微眯上，渐渐困顿袭来，半梦半醒间，倒是睡意涌上，混沌一片。
远远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琴曲，那琴声很是空净高雅，却有一种壮阔之感，令睡梦中的屠苏幽幽转醒，不由心中微微一怔，继而脑中慢慢清醒过来，发觉那琴声就在船上奏响，竟是在屋外不远处。
百里屠苏起身愣了愣，这种感觉，似在何处听过……想到这儿，不由翻身下床，悲伤那把红色长剑，顺着声音寻去。推开屋门，是一个窄小而典雅的厅堂，左右还分布着几个房间，看样子这画舫也是不小。百里屠苏想那小狐狸应该在此，觉得不便打扰，便放轻了脚步，推开了厅门。
走出船舱，夜色正浓，却并不昏暗，或许是花灯将四周照耀的极为明亮。原本该是冷清漆黑的夜也被映得温暖淡雅起来。
这种感觉在看到甲板上抚琴的欧阳少恭时，更加清晰起来。君子如玉，背影便给人一种雅致的温馨，与远处岸边的嘈杂对比，一动一静，更显得温润和煦，令人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琴声洋洋洒洒，似是人信手拈来。好像空灵激荡，又仿若剑啸龙吟，俯仰之间，生命如斯，心中也不由蒸腾起来。
百里屠苏的脚步声虽轻，欧阳少恭却已察觉，手中琴声不断，只是笑道：“既已来了，何不坐下？”
闻言心中一动，百里屠苏倒也不客气，便走上前轻轻坐在欧阳少恭右手边的空余位置，静静望着不远处琴川之景。船在行进，琴声在继续，百里屠苏有些怔愣的把目光移到欧阳少恭身上。如此……抚琴的欧阳少恭，那样沉醉与心悦令人不由心有所感，那曲调中熟悉的感觉也让百里屠苏心中更是宁静。
“可是身中气息不调，难以入眠？是否要在下替少侠再切脉望诊？”欧阳少恭有些关切地问道，手中琴弦转调，又是一抹佳音。
百里屠苏摇摇头，淡淡道：“此非病痛，天下无药可医。”
欧阳少恭闻言，知百里屠苏不愿提起此事因果，便也不多加询问，于是话锋一转，琴弦拨动，又是笑道：“少侠年纪尚轻，一身修为已是了得。在下虽不通剑术，也知少侠必是师承高人，天资绝顶。既是如此，又怎会染上这一身煞气？若不根除，假以时日只怕……”
“先生不必讳言，屠苏自知冷暖。”百里屠苏见欧阳少恭有些躲闪言辞，便直言道，“剑术之誉难以担当，比之师父，何止云泥之别，师尊方是天下御剑第一人。”
欧阳少恭闻言奇道：“好一个‘天下御剑第一人’，敢问少侠师承何人？”
百里屠苏不答，半晌后淡淡道：“师门劣徒，无颜相告。”
欧阳少恭不由笑道：“少侠过谦，未知少侠所负之剑可是师门所传？看来十分特异，却似乎不见用之。”手中琴声不停，好奇之色却在面上显现出来。
百里屠苏声音转冷：“此剑邪煞，不可用。”便不在言语了。欧阳少恭闻言不由一愣，继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忙道：“……在下糊涂，今日灯会，本不该作邪曲之谈，不若专心赏灯，夜风甚好。”说着指尖微动，手下曲目又变了一调，更显得平和起来。
二人至此，都不再言语，待沉静下来，琴声悠扬，倒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弥漫在二人之间，令百里屠苏不由微微有些迷惑。他坐在欧阳少恭右手边，静静看着江水，听着桨声，似乎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却奇怪地心里很是平静，更没有不耐烦的感觉。
欧阳少恭手下琴声渐缓，更显得空旷寂寥起来，气势渐长。百里屠苏思及身世，不由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船飘飘摇摇行进，过了半晌漂至离岸边不远处，一阵嬉闹声传来，却无法盖过琴声。欧阳少恭变了几调，虽还是同一个乐曲，却有些奇异的与人声鼎沸融合。忽然听到一阵叫唤声，竟呼喊的是二人的名字，声音中含着一丝惊喜。二人忙抬眼看去，连欧阳少恭也停了手中琴声，有些惊讶。
只见二人对岸，风晴雪刚放下一盏花灯，身边围着几个陌生人，但个个笑得极为开心。风晴雪远远望见少恭与屠苏二人，不由笑着高高举起右手，挥手致意，喊得很是大声。笑声很是爽朗，显得极为兴奋。
欧阳少恭不由也是一笑，连百里屠苏脸上也柔和了一些。待风晴雪又寻了他处游玩，欧阳少恭不由望向屠苏，笑道：“晴雪姑娘倒是颇得乐趣，女子之中少见如此大方洒脱，当得‘佳人’二字。”兴致正高之时，却神色突然有些冷清，叹了口气道：“可惜，古今凡圣，如幻如梦，纵是风华绝世，也抵不过日影飞去，这世间又有何物恒久不已？”
百里屠苏微怔，不知为何欧阳少恭突然如此悲观吗，不由有些疑惑地望了过去。只见欧阳少恭微微有些出神，恍然见屠苏目光，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在下便是这点煞风景，每见繁盛，必感凋零，百里少侠勿怪。”
“先生似对生死魂魄之事颇有所知？”百里屠苏忽然问道。
欧阳少恭笑了笑，手覆在琴上，却并未弹奏，只是道：“因读过青玉坛中典籍，自然略晓一二，但也仅限那些陈年旧事，身为弟子，难以忘却青玉坛因何没落。而魂魄之事终究飘渺，人生在世，却也见不得阴间地府，翻云寨中所说轮回往生之妄言，少侠万勿放于心上。”
百里屠苏淡淡问道：“那先生何以炼制起死回生之药，所为治病救人？”
阳少恭苦笑一声，道：“都道是人死灯灭，便如这灯会盛景，终有尽时。”继而闭了闭眼，忽然眼中多了一丝神采，深邃至极，更闪着一些兴奋的光芒，朗声道：“人生岂非正如夜间行船，黑暗之中时而光华满目，时而不见五指，然而灯会熄灭，船会停止，时岁与生死本是凡人无法可想、无计可施。少恭不自量力，妄想逆天行事，看一看凡人若有朝一日超越生死，又将是何种光景？”那样突然朝气蓬勃的神情与语言，令百里屠苏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豪情壮志来。
“……先生高志。”百里屠苏声音中有些肃然起敬的情感，“无怪乎琴曲中隐有沧海龙吟之象。”
欧阳少恭这回倒是真的愣住了，直直盯向百里屠苏，问道：“少侠亦懂音律？”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却对上欧阳少恭的双眼，声音淡淡，眼底却有柔和之色，“师尊曾言，琴乃圣人之制，治身怡情，禁邪归正，以和人心。”
此话一出，欧阳少恭不由哈哈一笑，手中拨了一下琴弦，继而笑得温柔，道：“古来有‘琴心剑魄’一说，琴与剑冥冥之中似有天定之缘，少侠师尊剑术超凡，兼识得琴意，风采实在令人神往，在下盼望来日能够有幸一晤。”说着手中一动，琴曲再起，更是一片壮阔之音，悠长深远。
百里屠苏在黑暗中微微勾了勾唇角，望着远方岸上的人群，不再言语。琴心剑魄，确有此说，师尊懂得极多，更何况大道无形，这些东西，本就想通吧……
思绪及此，继而心中却突然有些落寞……师尊……
如果听过的人，一定不会忘记这样的古琴之曲。
在琴川的七弦河上，岸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江心优雅宁静，一望无人。这样一番天大地大之时，显得这一曲琴音，更是宽广无垠。不能说像天空一样遥远无比，而是比天更高，比地更广。人说命由天定，这样的琴音，却是人定胜天。
初始的平静广阔，犹如山中静潭，平静无波，却格外幽深广远。说是心中宽阔，高傲孤洁倒也不错，但仍是有一丝起伏。俄尔曲调高挑，如水中沉鱼跃起，继而蛟龙乍起，波涛万里。
乐声水声，如梦交织。风声人声，如影随形。古琴悠扬，仿若天边即将到来的黎明亮光，微微弱弱，又含着无限的生机。
“夜已深了，百里少侠身体不适，还是多加休息吧。”欧阳少恭停下手中奏曲，微微一笑。对面的岸上，花灯依旧明亮。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四章：江鸣琴韵（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