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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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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我相信我已经无法确定时间,某种程度上这意味我的意识已经不能再保持着完美的清醒状态了。
这真让我觉得恶心。
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除了阴冷潮湿的泥地和污秽的黑暗。
我怀疑他们很有兴趣在再次打开牢门的时候看到一具前食死者发臭腐烂的尸体,或者是一堆发黑的碎骨,洁癖毕竟不属于食死者。
BE MY GUEST。
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们就可以愉快而兴奋的用我的骨头来磨牙了。我冷漠的靠着身后冰冷的墙,我坚信我已经神志不清了。我已经无数次的感觉到那些柔软的啮齿类生物灵巧而生机勃发的从我虚弱的身体上跳来跳去。
如果这就是那个人给我的惩罚———对于一个“无耻而卑劣的叛徒”来说——这似乎是太轻了。
我很遗憾没有人看到奄奄一息的我,对于大多数的食死者来说这应该是一种愉悦的乐趣,除非他们连看到我的脸都觉得不堪忍受。
我曾经尝试着使用咒语,倒不是为了能够逃离这里,我还不至于如此的低估我前同事们的智慧。我只是希望能够吃点什么,如果墙壁可食的话那么我坚信现在我早已经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哪怕它会有几千英尺厚也阻碍不了我饥饿的胃。
但是现在我已经连饥饿的感觉都失去了,这算是糟糕还是幸运?
我不知道除了生命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因为我从来就没得到过什么值得失去的东西不是么?
我感觉得到我的身体连同我仅有的意志都一同慢慢的开始腐烂了,我甚至已经习惯了最初被扔进来时那种恶臭——那时我强烈的克制着自己在那些食死者面前呕吐的强烈欲望,现在我后悔了,其实对着那些亲爱的脸时并不需要自我控制和矜持。
我发现我总是在事情开始的时候犯错。而且每一次都为时已晚的在后悔着。
~Ⅱ~
最初的时候我以为那是我的幻觉,或者是什么更糟糕的征兆——我的神志或听觉,我对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已经完全不抱期望了——我似乎听到有人走近我。
墙外或者是门外。
我不会为这种含混的描述责备自己,我至今还没有弄清楚这地方的具体结构,完美的隐藏咒语,完美的几乎让我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走了进来。
犹豫着,然后再靠近。然后我听到他说:SIR?
朝着我来的声音。
我无法否认,我仍旧记得这个声音。
或者说我从来都不曾忘记过这个声音。
他迟疑着,然后向我所在的方向挪动着,他的语调上扬,……Severus…… snape?
很好,他竟然胆敢这样叫我。
“我相信我从来都只有这一个名字。”我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向我靠近。
于是我看到光。魔杖前端冰冷的光。
尖刻的轮廓,苍白的脸,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有银色的短发。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曼佗罗花香。
就算是过了整整五年我还是成功的认出了这张脸的主人。虽然是在认出声音之后。
“Draco,”我的声音嘶哑而粗糙,好象一张揉皱的砂纸,因为在水里浸泡得太久所以失去了最后的一丝苛刻。
“……Draco Malfoy。”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否应该称呼他为Malfoy先生。
他的眼神古怪而强烈,他打量着我,从头到脚。
“食死者。”我皱着眉说道,虚弱的眼神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偏了偏头,眼珠慢慢的转了转,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我的感知出了问题,他好象变得异常的迟钝。
他看了看手臂上清晰的印记,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嘴角翘起,微笑着对我说道,“这里没有人不是。”
我愤怒的盯着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他狡黠地看着我,补充道:“或者曾经是。”
他的笑容天真而讽刺。
我不记得我曾经教过他要把刺展开得如此优雅。
“感谢你的提醒,Malfoy先生。”我后退了两步,扫了他两眼,“看来曼佗罗花对你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扬起了眉头,嘴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他回答道:我想我记得您教过我适合的剂量。
我记得以前的我似乎从来没有听过他这种口气。至少在我面前,至少在他面对着我的时候。
我瞪着他,几乎有种立刻就给Slytherin扣上几百分的冲动,但是这里不再是那座监狱般的城堡——好吧,就算他至今还未从那里毕业——但他已经不再是我的学生了。
多么的滑稽。
我克制着自己,但我不知道为这个去责怪谁。
是黑暗之主?还是他的父亲?该死的老Malfoy,他的杰作。现在的这个男孩连呼吸都让我想起他那张阴险的脸。
***
“黑暗之主要见您。”他吁了一口气,不怀好意的提醒着,“而我希望您记住一句话。”
“哦,”我控制不了自己嘲讽的语调——我确实希望我还以为他是个孩子,那样我就不必用这种尖刻而令人难堪的语调来责难他了——但是我的神经已经被调动起来准备狠狠的反击了,要知道我的怨恨和愤怒可不长眼。
“是作为食死者,还是一个Malfoy的劝告?”我对两者的有效性都嗤之以鼻。
他阴郁的眯起了眼睛。
这男孩变得如此陌生。
五年前我不记得他能够露出如此富有威胁性的表情。那双眼睛是Narcissa的,软弱而势利,是一条永远不会暴涨永远不会淹没一切的小河。
我一直以为他不会是一个阴险狠毒的Malfoy,就像他父亲当年一样。
“都有。”他微微的昂起头,突然恢复的微笑面具结实而完美,得意的睥睨着我糟糕的处境。“无论是什么,都不要拒绝。”
我几乎可以看到他可恶而洁白的牙齿。多么浅薄的自以为是,隐藏在名为微笑的礼节后。
“谢谢。”我的声音干涩无味。
~Ⅲ~
他站在我的面前,高高在上。血红色的眼珠泛着狡黠而诡异的光泽,就好象麻瓜小孩常玩的那种玻璃弹珠。
他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再次见到我。
“哦,Dumbledore的仆人,”他微笑着说道,眉毛微微的上挑。“……我曾经的仆人。”
哦,这我可没忘。承蒙你们一个接着一个热心的提醒我。
的确,我曾经是,你这个畸形侏儒的,“仆人”。
多么的耻辱,比Dumbledore还令我感到耻辱。
“很高兴能活着再次看到您。”我恭敬的回答他道,只可惜那声音连我自己听起来都缺乏真诚。
不过我想或者Slytherin之间从来都不需要那玩意。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斯条慢理的问我道。
在你把我扔进烂臭的地牢前为什么不来问我?
算了,我在十三年前都没这么天真过。
“随*您*高兴。”我干巴巴的说道。
我知道*信任*这个字眼对他永远是一张单程票,过站即作废。我甚至连第二次背叛的机会的不会有,虽然我从未想过要再来一次。
他打量着我,目光残忍,好象一把浸过毒药的匕首。
而我,则用余光扫视着那些大厅里那些安静的混帐们,Lucius站在他的左手,看来他仍旧保住了他的地位,在经历了那些失败的耻辱之后。对此我真的是相当惊讶。我看到Roge,Frigh,熟悉的面孔并不难寻找,其他的人每一个看起来都是一样的陌生。我没有找到Peter,然后我注意到Draco Malfoy带着那种冷酷的虚伪微笑站在窗口旁。他的身后是Crabbe和Zabini。
这个愚蠢的男孩。
在他一开始靠近我的时候我就怀疑曼佗罗花香只是一层掩饰,试图掩盖住那微弱的石薄荷醉鼠粉等等等等许多奇怪材料的味道。
我是否该感到欣慰?我的嗅觉还是灵敏如初。
“Draco,”黑暗之主喊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年轻的Malfoy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上前来,恭敬的弯腰行礼。
当他看向我的时候——我宁愿相信那只是无意识的一瞥——我相信我从他看着我的双眼中看到了扭曲的表情,天知道,但我宁愿相信那不是我。
“或许你会乐意看看你的学生……曾经的学生,”他停顿了一下,笑容变得难以琢磨,“到底是服用了什么愚蠢的魔药,然后把你所知道的……治愈方法……告诉我,你说怎么样?亲爱的Severus。”
……服用了什么愚蠢的魔药。
*“无论是什么,都不要拒绝。”*
一群彻头彻尾的混蛋,我沉默的注视着光滑明亮的地板,机械的点着头。走廊的尽头有阳光的投影,刺眼白炽,好象失色的火光。
年轻的Malfoy,傲慢而无知的扬着他年轻的头颅,我继续保持自我克制的该死习惯。其实我很想愤怒的冲他咆哮:难道这整整的五年还不足够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你懂得愚蠢和慢性自杀之间的必然联系?
我忽然开始嘲笑自己。
直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我究竟是恨Dumbledore多一点还是感谢他多一点。
小Malfoy为一个阴险的前Slytherin卖命,而我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我为Dumbledore卖命,事实就是如此。我做了叛徒,背叛了我最初的选择,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也不想像个老头一样可悲的回忆过去。虽然生活是如此的枯燥乏味,但我也不需要用怜悯和自我同情来做点缀。
我并非是为了求得所谓的,*灵魂上的安宁*,我*从来*都不需要那种东西,是的,我曾经看着那些年轻的麻瓜或者*叛徒*,然后面无表情的在羊皮纸上记录下魔药的药效和作用时间,这种事情多得不计其数。所有记录的羊皮纸都在我离开之前一手焚烧了,我很奇怪我为什么从来不曾感到些须的不安。
虽然最后我——按照他们的说法——钻到了Dumbledore的袍子下面,我的罪得到了赦免。
不过我从未对此感到过愧疚。
我只是偶尔,只是偶尔在回忆起那个明亮的,摆满透明器皿的实验室里的气味时,嘴里有种苦味,那味道令我想要呕吐。我怀疑那是否是我破裂的胆汁在作祟。
该死的。
我从来没有期望过那种东西。
就好象我从来都不应该期望一个Malfoy选择不去吻黑暗之主鞋子上的灰尘一样。
我沉着脸看着那个孩子表情扭曲的向我走来,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刻着鲜明的憎恶和不甘。
it looked like it hurt to do so.
我依照黑暗之主的命令喝下了一种鲜红色浓稠的液体,我猜测着那是能够夺去我使用魔咒能力的药,它妄想夺走我最后一丝的反抗和愤怒。
披着黑色魔法袍的食死者们冷漠的注视着我,我手里攥紧了那空杯,被那似曾相识的情景所迷惑。
我抬头,看着那双无动于衷的猩红色双眼,我看不到野心,愤怒,或者是憎恨,我看不到魔鬼。
在眼前的,只有一个平静的前Slytherin。
Severus,他对我说:
这或许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我对此嗤之以鼻。
抛洒在黑色空气中的飞行粉带着鲜血和尸体的味道,我诅咒这里的一切,以及它将要把我带去的地方,无论是在火焰中燃烧的地狱还是布满荆棘的求圣道。
~Ⅳ~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唯一的俘虏,或者,唯一还活着的俘虏。
——*在这里的全部都是食死者*——
这里空无一人,除了囚犯和看守。
药剂师和病人。
或者是前黑巫师和年轻的黑巫师。
或者是教父和教子。
或者是教授和学生。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关系。
该死的。
我为什么总是要陷入这种滑稽的关系里去。
监禁,隔离。
或许是惩罚。
我捏着酒杯,皱着眉头扫视四周。
年轻的Malfoy安静的坐在餐桌旁。
面包和酒,都是单纯的食物,我检查过后并没有发现有咒语或者魔药的痕迹。
我觉得我握着酒杯的手似乎都在剧烈的颤抖,这真令人难堪。虚弱的身体,这是我在从前就异常憎恨但仍旧不得不忍受的东西,它从未离我而去。
而我的俘虏生涯使它显现得更加强烈和戏剧化。
糟糕的开始。
他看着我吃,面无表情。
这一点都不有趣。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手上,好象在猎物头顶盘旋算计的鹰,然后他把眼神挪开了,转到这个房间空荡荡的地方。空气是令人难堪的尴尬,我咀嚼着食物就好象在咀嚼着什么人的血和肉,这些的一切都充满了血腥味。
我知道他总会看着我,但是我装作不知,我目不斜视坐得笔直,保持着我的姿势和尊严。
我知道他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要上前,我知道他攥紧了拳皱紧了眉,我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绷紧了身体,在沉默中咀嚼我的食物和他的耐心,直到两者都消耗殆尽。
他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仿佛一条蛇,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消失在光线的幕布之后,消失在这座荒芜的庄园之中。
就像五年前。
Thanks.
我只是不愿回忆。
五年前他的父亲被关在Azkaban,他的母亲神秘失踪,Malfoy庄园被魔法部查封禁,紧接着这个孩子就离开得悄无声息。在那之前我曾经想过向Dumbledore建议,希望他能够留在城堡之中。但是我很清醒,我知道那不可行,除非我们把这个傲慢自大的男孩拘禁起来。
我无法否认,他所决定要走的道路令我觉得痛心和愤恨。
我曾经是那么的——那么的希望他,希望他走上一条不会曲折,不会布满鲜血和死亡的道路,我希望他荣耀而骄傲,希望他布满华光希望他倍受敬畏和仰慕,希望他能够拥有全部我所无法拥有的,我直到现在还是如此愚蠢的希望着——但是这一切到了现在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我的*希望*从来有没有过任何该死的一点点意义。
我的教子,我的学生,我引以为傲的学生,我不得不见证着他的愚蠢和盲目。我为此而憎恨他的父亲,虽然我曾从他那里得益颇多。
我清楚他必定要走一条覆灭之路。
那路标曾指引我走向无尽的黑暗,直至今日我还被它的阴影紧紧包围。
但是对于一个无法抛弃自尊的Malfoy来说,那是他唯一能走的一条路。就像当初无法抛却憎恨和耻辱的许多黑巫师一样。野心,血统,尊严,憎恨,怀疑——全部都属于Slytherin。一直以来保持着的不变传统,每个学生都将之继承得很好。
那就是我们被别人憎恨和诅咒的根源。
可是该死的,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他甚至都不够卑鄙不够无耻!这是多么的显而易见!
我憎恨那些生来就背着好名声的家伙们,我憎恨那些生来就该当救世主的家伙们,我憎恨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
还有那顶顽固偏执的分院帽,它所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就是把Slytherin们分进了Slytherin。
每年听它唱起分院歌的时候我都有为了这个就该放火烧了整个大厅的冲动——感谢我的自我控制,这是我唯一想感谢MALIN的事——但是身为教师我只能像化石一样呆滞而僵硬的矗立在那里,等待那些该死的仪式结束,等待着我终于可以把我的学生带回我的学院的那最后一刻。
等待着我终于可以把他们带回Slytherin休息室的那一刻,仿佛那阴冷的石壁可以保护他们全部一样。
我憎恨那些Gryffindor,我憎恨James Potter,我憎恨那些把同情当作良药一样四处散布的人。但我最终还是抛却了我的自尊,换回了一堆毫无用处的不解和猜疑。
我做了*叛徒*,站在Dumbledore的身后,面对着一群愚蠢的孩子,开始着我品行端正贫乏无味的教师生涯。
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我为Dumbledore卖命,到处奔走,像一条气喘吁吁的狗,可是身上却永远烙着清晰的黑暗印记。
讽刺和刻薄就是我唯一的可怜的娱乐。瞧着那些自以为是的孩子们,然后在地牢里批改那些错误百出的白痴作业,为了学院的荣誉而愤怒的跑去Dumbledore的办公室,连我自己也知道所有的这并不能拯救骨髓里那个无望的自我。
有人跟我说过我终于走上了正确的道路,他们说我该做正确的事情,他们说这样没错。(Some people tell me that u should do the right things. )
我不知道,什么是*the right things*?
直到现在。
我只知道事实是:我活着,但我本该死去。*I lived but I should die. *
我只知道事实是:我是一个Slytherin,一个前Death Eater,一条属于Dumbledore的走狗。
我只知道事实是:我永远是个糟糕的榜样,一个失败的Slytherin,一个失败的Slytherin院长。我的学生们一个一个的投向黑暗之主的怀抱,我却坐在阴暗的地牢里诅咒着该死的Harry Potter和他的圣人光环。
我只知道事实是:我生活在狭窄的夹缝之中,自己把自己搞得痛苦不堪。
……
好吧,最起码我还不是一个糟糕的药剂师。
我喝光了桌面上的最后一杯酒,憎恨顺从着酒意从我的意识深层翻涌而出,我抬起头来搜寻着那个年轻的Slytherin。
我需要有人在场,我需要控制自我,我需要停止自我分析。
我已经受够了这一切。
***
我站了起来,急速的走过平静的走廊,一扇扇敞开的门后都是空旷而明亮的房间。
我下了楼。
我瞪视着墙壁上那一张张大理石般轮廓鲜明的脸,冰蓝色的眼睛,白金色的头发,微微卷起的嘴角,全部都是纯血统的力量。
该死的Malfoy庄园。
这里只适合做Malfoy们的监狱,而我需要的是更阴冷更黑暗的另一个。
我聚齐我刚恢复的力气,怒气冲冲的走向地窖。
我穿过那些摆满半透明器皿的隔架,于是便看到光。
脆弱的,稀薄的光,仿佛一层透明的蛋壳,毫无用处的保护膜。
他沉默的坐在灯光旁,头稍微的后仰着,好象在仰望着壁顶精致而陈旧的花纹。风透过隔架吹进来,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药剂店的味道。柔和的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他闭着双眼,胸口微微的起伏着。
桌上的书页随着气流的扰动波动着。
我缓慢的在这个陌生的地牢里走动着,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标签,熟悉的药架,……,熟悉的场景。
只不过是——坐着的和站着的那个位置颠倒了而已。
“你服用了什么?”我问道。
我的眼神落在一瓶发黑的蟾蜍干上,表情僵硬而冷淡。
他迟钝的转过头来,嘴唇抿了抿,然后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这难道不是您要回答黑暗之主的问题么?”
我咀嚼着这回答,我宁愿我永远不必咽下它。
“除非他禁止你的参与。”我反驳道,“否则你永远有义务回答我的任何一个问题。”
他耸耸肩,无所谓的表情。
我注视着,考虑着接着的下一句我该说什么。
但他忽然开口,回答了我的问题。
“……什么都有。”他站了起来,声音中带有悔恨,还有嘲笑,“四年多持续的服用,各种不同的魔药,我详细的记录了每一次用药的剂量时间和配料,以及服用后的效果。”
他的手落在一摞厚厚的羊皮纸上,表情变得相当无所谓。“您可以参考。”
“为什么?”我问他。
我努力保持着耐心和理智。
我的理智提醒我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出入我办公室的男孩,我的理智提醒我他早已经成年,我的理智提醒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Death Eater。
而我的耐心提醒我他的意识或许已经被非法的魔药侵蚀得不成样子了。
他抬起头来大胆的注视着我,审视的目光好象是在研究配方的用量。
“……为什么?”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阴郁的注视着我,冷淡的回答道,“因为父亲希望如此。”
哦,好吧,那个老杂种,我又差点儿把他给忘记了。
“Malfoy,我似乎没有这么教过你,——用自己实验魔药。”我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我相信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教过你。”
就算所有的人都忘记了,相信他自己也不会忘记:他可是一个Death Eather ,至少也是一个Malfoy。
他抿了抿嘴唇,自嘲般的回答说,“不合格的Malfoy。SIR。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
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最初的表情。
我觉得愤怒,这个男孩总是在恰当的时候用不恰当的方式提醒我自我控制的缺陷。
当然,我愤怒只是因为我认为这男孩的愚蠢在这五年里增长的速度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
我为此而愤怒。
五年前他所做的也不过就是跟Potter玩一些幼稚的把戏而已,虽然那时候我就知道不管那个老杂种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这孩子就是这么长大的。
“合格的Malfoy。”我重复着,然后发觉了我的愚蠢。
我的声音紧绷而且带着怒气。
他看着我,半透明的眼珠缓慢的转动着,然后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肯定着。
“合格的Malfoy。”
他的嘴角微微的卷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好象稚嫩的天蓝色雏菊刚裂开的花苞,和Narcissa一模一样的笑容。
死去的Narcissa。
精致而徒有虚表的家族。一个和另一个,永远都是一个样。
“合格的Malfoy?”我冷笑着。
“总比一个叛变的Death Eater要好。”他挑衅般的看着我,阴冷的目光毫不示弱。
我眯起了双眼,他抿了抿嘴唇。
“*Malfoy先生*,”我清了清喉咙,“在您捍卫您的姓氏时,最好不要忘记这样的一个事实。”
我停顿了一下。他充满警惕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
“你和你的父亲,比一个叛变了的Death Eater好不到哪里去。”我嘲弄的走过他的面前,目光落在了他的印记之上,我的声音和我的胃都变得反常。
“你比我能多什么?”我尖刻的盯着他的脸微笑着说道。“你又能做什么?是坚持不懈的输给St Potter?是*给Death Eater 的俘虏提供一个Death Eater的建议*?还是*用Malfoy的身体试验非法的魔药*?哦,当然,或许这些对你来说都没什么。*Malfoy先生*。”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他的嘴唇抿得更紧了,好象一条钢铁铸就的线。当他再次看向我的时候,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和憎恶。
“*谢谢您的提醒。*”他刻毒的看着我,充满恶意的补充道:“Snape教授。”
胆汁又一次的淹没了我的舌尖。我觉得我的胃似乎在痉挛,被一只粗暴而野蛮的手紧紧捏住。
我嘲讽的想着:看吧,这就是你曾经引以为傲的学生。
现在他令你大吃一惊了,不是吗?
他有着我意想不到的力量。
他令我感到虚弱和愤恨。
“把这些羊皮纸拿到我的房间去。”我要求道,我的声音干涩而嘶哑。
可笑之极。
他连眼皮都不抬。“这里没有小精灵,SIR。”
我有些被激怒了,这个养尊处优的孩子,“我说的是*您*。Malfoy先生。”我阴沉的警告道。
他迅速的抬起脸来,眼睛的颜色变得更深,颧骨旁的线条变得尖刻起来,他似乎想要发作,但是很快的,他仿佛在斟酌什么一般,于是他又戴上了他的面具。
他站了起来,慢吞吞走近,苍白的双手压在那摞厚厚的羊皮纸上,他仇视的看着我,仿佛要用浸毒的目光熔蚀我一般,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对我说道:
“乐意为您效劳,Snape教授。”
***
离开我的房间前,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
“Sir,我得提醒您,”他舔了舔嘴唇,呼了一口气,小心的说道:“因为魔药的作用不可预料,所以请您……无论发生了什么,请您尽量别碰我。”
Please,Don‘t touch me.
Please,Leave me alone.
I know it.
I‘m not fifteen, not twenty-five, I‘m not even thirty-five again.
“我会尽力而为。Malfoy先生。”我淡漠的回答道,但怒火在我的头盖骨下面愤懑的燃烧着,我不需要熄灭它,没有人看得到,没有人会因此而受伤。
我只需要把我的神经放在上面不断的烘烤,绷紧,拉长,然后用它死死的缠绕着我僵硬的舌头就好。
时间只不过是一个□□的妓女,她从来都不曾贞洁过。
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东西。
五年前他有多尊重我,现在他就有多么的仇视我。
而我该死的完全能够猜得到那究竟是为什么。
他耸耸肩膀,嘴角露出暧昧的微笑。
然后转身离去。
我沉默着。
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听得到我自己的呼吸。
我的承诺。
一个前death eater的承诺,一个Slytherin的承诺。
六年前我也曾经对Dumbledore承诺过Slytherin的级长会是一个完美合格的学生。
二十一年前我也曾对Narcissa承诺过要好好的照顾我的教子。
二十七年前我也曾对黑暗之主发誓要永远效忠。
三十二年前我还曾发誓要毒死那个该死的Gryffindor呢。
谎言,全是谎言。
粘稠而令人恶心的沉默。
我的目光无处着落。
~Ⅳ~
说实话我承认这是对我才能的一种浪费。
年轻的Malfoy神智似乎非常的清醒,在一周之内我没发现他有任何的异常,我甚至开始怀疑那是不是他避免接近我的借口。
或者他的父亲只是想替他的继承人找一个监视者?
但是我不明白那个人的动机。
虽然Malfoy庄园的四周时刻有dementor 在巡逻守卫,虽然庄园的各个出口都布满了看守咒,虽然我已经丧失了任何使用魔法的力量——我甚至都怀疑我的魔杖现在或许被哪个小精灵拄着当拐杖呢!
但是没有人来盘问一切,没有人来折磨你的意志和身体,没有人整天监视着你,食物水甚至还有床。
多么的诡异,多么的不符合逻辑。还是说我已经离开他们太久所以不知道他们已经改变了行事风格?
这算是什么?
如果他足够了解我的话,他就该清楚这连惩罚都算不上。
而我从来都不会低估黑暗之主,我甚至有些惧怕他。我的怀疑与日俱增,与此同时增长的还有我对这种“囚禁”的适应性,我几乎都已经开始忘记战争背景的存在了。
没有监视没有惩罚没有观众,如此悠闲的的囚犯生涯。
空气中有阴谋的味道。
我开始实验恢复魔药,我需要为到来的一切做好准备,失去了魔杖又无法使用魔咒,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与此同时我开始按照他的记录开始从头调制魔药,我需要重新核对他所记录的实验效果。
我一页一页的翻阅着详细记录的羊皮纸,优美流畅的书写和严谨的观察分析,他一直都很适合这种工作。
但是他并不配合。
他根本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了解他身体的现状以及魔药的近期效果。
“您可以慢慢的翻阅我的笔记。”他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抬起眼角看着我,“里面什么都有。”
我刚要发作,他忽然补充道,“近期的记录我整理好了就给您送过去。”
哦,回答得无懈可击。
我看着他脸上那种自鸣得意的笑容,忽然有种错觉。
好象还是在我的办公室里,我看着他的作业询问他为什么要那么用蒲萝草,他解释时那种得意而狡黠的笑容。
用来消除药剂中主要成分的味道,令人发生错觉,从而采用错误的稀释药水,导致更糟糕的结果。
我那时并没有称赞他,因为这种用法太过险恶。我记得我皱起眉头时他掩饰不住的失望。
那仿佛是个遥远而虚假的梦。
曾经浓郁的黑咖啡和茶,凉爽的午后,半透明器皿里药粉和药水在光滑桌面上投下的淡色阴影。
我低下头,努力的清除着头脑里相关的回忆。
***
我检验沼泽碱和泥蛙粉混合成分的比例,年轻的Malfoy注视着坩埚,耐心的搅拌着,完美的混合,正确的操作,清醒的神智。
他忽然停了下来,我皱着眉头看向他。
他看向我,眼神隐藏在睫毛下,他问我:“为什么离开?”
“什么?”我不解的问道。但我隐约知道他问的到底是什么。
“Death Eater,”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平静的眼神落在平静的坩埚表面上,我猜测那是一种逃避。他继续说道:“我曾经希望能够成为一个像您那样的Death Eater,在我知道真相之前。”
我震惊的看着他,表情来不及收拾,手僵硬的停留在半空中。
“或者成为一个Quidditch选手,”他耸耸肩,无所谓的补充道,头稍微低了低,眼睛被那长长的眼睫毛遮住,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他的声音清晰而平缓,我刚好能够听得到。“这个想法只是偶尔有,不过Malfoy不会拿这个当职业的。”
然后他抬起头来注视着我,银灰色的眼睛清澈而透明。
我的手落在羊皮纸上,疲惫擦过我的身体就好象潮水冲刷着伤痕累累的崖壁。
“Malfoy先生,”我僵硬而阴沉的说道。“我相信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很多人都问过我,或者是想要问我同样的或者是类似的问题。
战争开始前,战争开始后。
他们其实根本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答案。他们有自己的解释,他们有自己的定义,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
*liar.*
我听得到他抿紧的双唇如是说道。
但是我相信我听到的是他克制的声音:“为什么?”
他是如此的固执。
在很多不必要的场合。
Why?Why I should play the * you want the truth so I give you the truth* game with you?
No, noway ,never,Malfoy Boy.
我不需要对他解释。我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
我叹了一口气,“Malfoy先生,清注意搅拌你的魔药。”
他僵硬的转过身去,皱着眉头注视着平静的坩埚,一动不动。
我继续盯着羊皮纸上清晰的字迹,刻薄的仿佛要将它们一个个吞吃下去一样。
他忽然暴躁的回过头来,愤怒的瞪着我,握紧了拳头。“这不是您该死的魔药课!Snape教授!”
“您到底为了什么?”他竟然质问我。“为什么?”
我抬起头。
“我……”他费力的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却好象怎样也找不到。他放弃般的垂下了手臂,看着我,绝望而痛恨的眼神,“……父亲说你曾是一个优秀的Death Eater,”他的表情变得扭曲而讽刺,“多么可笑,您却做了叛徒。”
我皱起了眉头。
This part,yes,it‘s pretty hard to miss.
只是我不愿回忆我的任何一段过去,也不需要别人帮我回忆。
无论那个人是谁。
“而我,”他抬起头来,眼睛的颜色变得浑浊和狂燥,有些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和挫败,“而我!”他痛苦的咬着嘴唇重复道着,“我想对那些麻瓜施咒,看着他们受伤,流血,然后痛苦的挣扎着死去!”
我觉得我仿佛吞下了整整十盎司的石灰粉,愤怒和厌恶和扭曲的痛苦同时撕裂着我,我的舌头被熔岩的火焰所灼烧,我无法开口。
他挣扎着用刻毒的声音继续说道,“嘿,”他的手在发抖,他的嘴角扭曲着,“可是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他的目光忽然变得狂暴而激烈,他的嘴唇不停的颤动着,“多可笑!”
我有一瞬间忘记了要如何呼吸。
“你知道黑暗之主说我什么?”他轻蔑而激动的看着我,挑衅般的眼神,“哈,‘废物!’他跟Potter还真是惊人的一致!”那么怨恨而鄙夷的声音,就好象他所说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我觉得有粘稠苦涩的味道在我的舌苔上蛇一般的蜿蜒爬行着,令我想要呕吐。
我没有说话,我没能开口,我的嘴唇固执的胶合着,严丝合缝。
我吞咽着我的沉默,只因它坚硬而不可食;我吞食着我的沉默,就好象那是毒蛇的涎液,灼烧着我喉咙里每一寸的领土;我吞噬着我的沉默,仿佛吞食着我那不堪食的一切过往。
“我憎恨麻瓜,我憎恨那些愚蠢的Gryffindors,我憎恨那个该死的圣人救世主Potter,我憎恨Hogwarts,我憎恨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他瞪视着我,一步便逼到我的面前来,他的目光与我的相平,仿佛一把利刃直刺我的眉间。我看向他的眼中,那里布满了我所不知道的阴霾,我看着他绷紧的身体,充满着怒气和悲伤,我离他这么的近,我听到他的心海波涛汹涌,我听到海水在咆哮,海面下有无尽的黑色阴影,吞噬着每一丝的光和热。
他离我是如此的近。我感觉得到他心脏急切的搏动,我感觉到他血管内汩汩流动的愤怒和仇恨,我感觉得到他渗入骨髓的深深的嫉妒和挫败,我感觉得到他呼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失落和痛苦。
我感觉得到他狂暴着脉动的生命,冰凉和绝望,狂热和憎恶。
他的全部都在暴虐而尖刻的冲刷着我的身体。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他。
彻底而完全的失去了他,早在五年前他沉默的离开我办公室的那一刻。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自以为是的想着我可以拯救他可以带回他可以给他一切。
多么的蠢。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看着他靠近我,他眼中燃烧着憎恨的火焰,苦涩而苍白,每一粒火星都带着剧毒腐蚀着周围的一切。
“Malfoy先生,”我干涩的开口说着,似乎要耗尽我全部的气力一般。“如果你是要寻求安慰的话……”
他愤怒的打断了我。“Malfoy从不需要安慰!从不!”
他后退一步,稳稳的站在了我面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平复着他急促的呼吸。他盯着我,眼里闪着奇异而灼热的光芒,我看着他嘴角微微上翘,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道:
“我只是想告诉您:所有的那一切……都不如我对您的憎恨,Sir。”
***
我将淡紫色的复苏水和甘蓝草泡在一起,然后又加了点别的东西。
我把它们小心翼翼的丢进坩埚里,煮沸过滤再蒸馏,最后得到了一小瓶紫蓝色的清亮液体。我把它藏在袍子下面,在走回我自己的房间时……其实应该是Malfoy庄园里的某个房间的路上时,我突然想起今天早晨他离开时我们的争执。
他去见他的主子了。
不不,我们不是为了这个。
我们为别的事情起了争执。
我半夜在走廊里看到他坐在他母亲的门前,抱着膝缩成一团,空气种漂浮着不计其数的变种萤火虫,他嘟囔着念着咒语,把他们聚齐起来又打散,我看到最初的画面是他母亲的肖像,但是真他妈的见鬼,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女人这么笑过,充满宠溺和纵容,眼角好象四月初朦胧的月牙。
我还没有开口他就看到了我,如同被马蜂给蛰到了一样的暴跳如雷,他冲着我咆哮谴责着我的窥视和无礼,我同样愤怒的回答道我只是想他妈的出去走走。
我或许真的冲昏了头,我怒不可遏的说我对你这样整天唉声叹气沉湎于过去的废物没有任何窥视的兴趣和欲望。
他冲着我怒吼道说我他妈的也不想呆在这个见鬼的地方也不想整天的回忆过去他妈的无所事事你知道么?
然后我们都停了下来,望着对方,我吃惊的看着他,琢磨着他刚才的话,他倒抽了一口气,懊恼的后退着,抿着嘴唇脸色更加的苍白,似乎为自己的失言而后悔不已。
我向他靠近,他屏住了呼吸然后继续后退,直到无路可退,他转身想要离开,我愤怒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迅速的转过头来,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万分,我苦涩而怨毒的想着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疯狂而剧烈的挣脱着,所以我怨恨的松开了手,他瞪着我,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敢?……你……”
他偏过头,双手覆在额头之上,胸口急剧的颤动着,他缓缓的抬起头,瞪着我,咬牙切齿的诅咒道:“该死的你毁掉了我全部的计划。”
“什么计划?”我的声音支离破碎,沙哑而粗糙,“烂死在这里的计划?拉我陪葬的计划?”
他凝视着,冷笑着,然后慢慢的说道:“不,是毁掉一切的计划。”
我猛然的一窒,看见他绝望而残忍的笑容一掠而过。
他走开了,我站在原处,脑袋里有无数根线搭接不上找不到正确的回路。
他在走廊的尽头转过身,那是差不多是黎明,冰冷的曙光透过高高的窗户弥漫进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青色的光在他的脚下匍匐而行,一直来到我的面前。
我听到他冷漠的声音:“现在你真的会和我一起烂在这里了。”
***
我到现在还没明白我们到底是被什么诡异的咒语束缚在这个荒废的坟堆里,但这无关紧要,我想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我把那东西洒在房间的入口,然后我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这辈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先是生错地方,然后是走错了路,再然后我夹起尾巴做人,装得一本正经,我害了些人也救了不少人,我没伤过什么人的心所以以为我也不怎么会伤心。
我还以为我没有心呢,直到我再也不能无动于衷,直到我看到他缩成一团在黑暗里绝望而痛苦的凝视着他母亲那散发着微光的肖像,熟悉的走廊带着死一般的沉寂搂抱着他,拥他入怀。
说实话,他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个轻佻傲慢,欺软怕硬,无礼又懦弱的小混蛋。但是我宁愿纵容他,我宁愿怂恿他,我宁愿满怀恶意的带着他们一同教训那些自以为是的Gryffindor。
我宁愿当他还是个孩子。
但是当他不再——不再每天趾高气扬的穿过走廊,不再带着两个身形壮硕的保镖转来转去,不再讥笑这个嘲讽那个不再不停的跟Potter作对了之后,我宁愿他还是个小畜生,我宁愿他还是他妈的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是的卖弄着他的小聪明,我宁愿他到处宣泄他的魅力还有他分泌过多的荷尔蒙……
而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么的痛苦和愤怒,像现在这么自暴自弃和自我厌恶,像一具走来走去只会不停的对我宣泄仇恨的尸体。
宣泄着对我的仇恨。
我为了什么就得承受这个?
我只是知道我不愿再后悔,再在许多年后痛恨的从回忆的岁片中拼凑出我仅有的……教训?
不,不不,一次就已经足够。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的一次,我已经累了,我厌倦了无休止的奔走,厌倦了被囚禁在这个虚空的城堡里,厌倦了看着那张精致但充满恨意的脸,厌倦了没完没了的控诉和憎恨,他是最后一个。
我沉着脸走了进去,我在壁炉里点起火,然后怒气冲冲的坐在一旁不停的诅咒它为什么不能快一点烧起来,快一点好让我的魔药发挥效果。我希望一切都和我分析的一样,我希望这个该死的废墟上全部的咒语都能被消除,我希望你该死的不要烂死在这里,我希望一切都他妈的从我这儿结束吧!
最后一次,我真心的祈祷着,梅林保佑。
***
“您背叛了我们。”
那声音有些嘶哑,在四月温暖的夜风里,带着木犀花和蜂蜜的味道,就好象站在空旷的走廊中央,被那种仿佛流过身体一样柔软的黑暗所浸透般柔软的感觉。
“您背叛了我。”
我睁开双眼,周围空无一人。
没有任何声音。
但是我知道,我听到,他的眼神是那么说的:
*您背叛了我们,您背叛了我。*
Draco Malfoy。
五年前的Malfoy,那个转身走出我办公室的Draco Malfoy;十一年前的Malfoy,那个在我的魔药课上傲慢而自信的Draco Malfoy;二十一年前的Malfoy,那个微弱的睁开双眼,露出透明微笑的Draco Malfoy。
无论哪一个,都比现在的这个要好。
我的手抚摩着那些平整的羊皮纸,灯光在我的手臂后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壁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我充满仇恨的注视着它,看着那火势逐渐扩大,沿着药水的痕迹迅速爬上了天花板,贪婪的吞噬着每一个细小的花纹。
几秒种,只需要再几秒。
我扭过头,阴影中那面宽大的镜子里印出我黑色的轮廓。
疲惫的脸色,难以解读的眼神,还有渐渐攥紧的双拳,苍白皮肤上面凸显出青色的血管。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阴沉的男人蠕动着嘴唇,仿佛诅咒一般的说着什么。
Don‘t touch anything, don‘t whine for anything, and don‘t say anything.
我憎恨那个声音。
我憎恨那个冰冷黑暗中哭泣的男孩。
那个悲惨的男孩,他需要无数黑暗中的经验来提醒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而我已经受够了。
我从不期望时光倒流人们能再次做出选择;我的天真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粉碎得无迹可寻了,怀疑和讽刺是我的盔甲,愤怒和憎恨是我的面包,黑色和灰色是我的世界。
我不需要别人来别人重复我的一切。
只有理智才合乎逻辑,所以我憎恨回忆。
敲门的声音平静而克制。
我惊诧而怨恨的推翻了桌面上的羊皮纸,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种时候来回来,该死的,太快了,他离去才不过半个小时,怎么可能。
我迅速的拉开了门。
我永远都不是一个合格的食死者。
但是我怀疑我在做梦。
当我打开门,我以为我看到了Narcissa。
我注视着她,我浑身发冷。我仿佛突然被扔进了冰湖湖底,巨大的冰块压在我的胸口,冰冷的湖水堵住了我的呼吸。
应该死去的Narcissa。
纯白色镶着细碎花边的长袖亚麻裙,稍微打着卷的金发柔软的披散在她圆润的肩头,好象盛在水晶碗里淡蓝色宝石一样的眼睛,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碎钻点缀着她的袖口,她的脸色似乎比我的还要苍白。
我几乎不能呼吸。我混乱的凝视着她,我看到她开口说话,但是我听不到哪怕是一点点细微的声音。
我与她之间仿佛隔着整整一个世界。
我整个人都被埋在水面之下一般,她在荡漾的水波后对我说着些难以解读的字句。
她有些慌张的向我靠近,我不自觉的后退,一瞬间那堵水墙坍塌崩倒消溶在空气之中。
不是鬼魂。
“……Severus?”她迷惑的看着我,“你在这里干什么?Draco在哪儿?”
我抬起手,几乎想要马上摇晃着眼前的幻觉,我要打散她,震碎她。
我让她消失,让这个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的幻觉消失不见,永远永远不复存在。
苍白而纤细的女主人,金黄色的长发柔软的散落在她的肩头,这个装腔作势的女人,她的美貌和出身只不过是一层虚华的面纱,遮盖不住她空乏的心灵。她把一切不好的东西带进了年轻的Malfoy的灵魂,让他的傲慢变得幼稚,让他的仇恨变得肤浅。
我岂止是厌恶她。
她停了下来站在门口,谨慎的扫视着我身后空荡荡的房间。
我后退一步,缓慢的回头,然后吃惊的发现整个房间变得陌生。
不,并非陌生。
仍旧是那个房间。
火焰,我的火焰。
没有丝毫起火的痕迹。
银灰色的烛台,冰绿色的挂毯,淡白色桃木的小桌子,镂花镶边的半身银镜,银白色的团花窗帷遮住了落地的大玻璃窗。
我记起了。
这里的确曾经是Draco的书房。
窗外是鹅黄色的明媚的玫瑰花丛。阳光仿佛刚刚从黑色的泥土中复苏,微薄的光奢侈的荡漾在这个陌生而熟悉的房间里,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层银灰色的薄雾,带着钻石的碎尘。
和十五年前那个晚会时一模一样。
她的手无力的按在胸口,有些不安的问道:“Draco不在这里吗?Severus……?”
我知道她很清楚Draco不在这里的原因,她比谁都应该清楚,不,或者和Lucius一样清楚。
那个时候的我,我也在这个被诅咒的庄园里寻找着那个孩子。
我说:很显然,他不在这里。
我诅咒这个梦境,或者幻觉,无论是什么,不管是什么。
该死的我诅咒它。到底是因为什么?酒精?魔药?疲惫?或者……
陷阱。
我眯起眼睛,抓起了我的斗篷,我说:希望您能在晚宴之前找到他。
我推开门,深棕色的橡木大门,平滑而细致的纹理,真实的触感。
我愤怒而焦躁的走过空旷的走廊,我看到雨后半透明般的空气,走进花园时有湿润而微凉的风向我扑来,我看到白色的夹竹桃暴风雪一样怒放在四月骚动不安的空气中,甜蜜的毒药浸透了花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不需要在地下室徘徊整整四十分钟,我不需要走进Malfoy庄园的图书馆,我不需要打开通往他私人教室的大门。
我走下台阶,我踩在那淡白色的石路上,我朝着花园的东南角走去。
我记得他蜷缩成一团躲在黄玫瑰花丛后的倔强模样,我记得那个雨后的傍晚,水彩般的虹桥挂在天边,他的脸庞上带着泪珠,所有的景色都在那一瞬间模糊掉了,唯一的,清晰的,留在我的脑海里的,就只有那个孩子。
我记得那时候他是那么的小,那个哭泣的孩子。那感觉是那么温柔而真实。
我知道他在哪儿,在我的回忆里,我知道他在那儿。
***
雨后的花园里,他的袍子上全是泥,他坐在潮湿而泥泞的花园里,头顶是水洗过一般澄清的天空,模糊的彩虹洇在水蓝色的底色里,我看到他抬起头来,嘴角抽动着,肩膀抖动着,泪水不停的滑落,小小的身体随着胸口的每一次起伏剧烈的震动着。
我看到他的手里拿着魔杖,那不是他的魔杖,但是在Malfoy庄园里每个Malfoy都拥有一个。
无论那是否危险。
我走近他身旁,他是那么的小,我看到我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他仰起小小的脸庞,我看到他半透明的眼睛,淡蓝色水晶一样冰凉而易碎的双眸,柔软的带着潮气的银色短发塌在他光洁稚嫩的额头上。
“你不该突然离开。”我突兀的说道。
他抿紧了嘴唇,双手用力的扯着袍子的角,好象那才是他该演习的诅咒一样。
“离开的代价就是更多的惩罚。”我站在他的面前,冷淡的陈述着事实。
“Liar.”
他带着哭腔激动的控诉道。
我吃惊的注视着他。听到这个愤怒的字眼从这么一个不合适的孩子嘴里冒出来,简直就好象看到我的釜里面冒出了蓬勃绽放着的红色百合花。
“听着,Draco,”我皱着眉头,开始觉得神经痛:“你要么接受惩罚,要么接受加倍的惩罚。”
我停顿了一下,并不期望他会有什么冷静的反应,然后我补充道:“没人同情你,没人有这个义务。”
我转身离去。
***
雨后的花园里空无一人,至少表面上如此。
我看到稍远处茂密的杜鹃花丛,下面是一片片熟透了的黑莓,发亮的果实好象干净的宝石一样铺散在泥泞的地面上。
天边是淡白的虚无,夹竹桃丛后面是缓缓流淌的雨水,金莲花低着头,还有贞洁的海芋百合,细长的蕊白色的心脏真挚的朝着清明的天空敞开着,柔嫩的花瓣仿佛丝绸揉制而成的小喇叭。细小的玫瑰金龟子在花丛旁嗡嗡的挥动着小小的翅膀,盘旋不去。
我看到他坐在花园潮湿而泥泞的地面上,我看到他的袍子上全是泥,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我看到他脚边有芝麻般的小蚂蚁,慌张而密集,我看到他的手里拿着魔杖,那不是他的魔杖,但是在Malfoy庄园里每个Malfoy都拥有一个。
无论那是否危险。
我看到他坐在那里,在雨后的花园里,头顶是水洗过一般澄清的天空,模糊的彩虹洇在水蓝色的底色里,我看到血红的玫瑰艳丽而蓬勃的怒放,我看到柔嫩玫瑰花瓣下的刺,墨绿色的刺坚硬而笔直,我看到他抬起头来,嘴角抽动着,肩膀抖动着,泪水不停的滑落,小小的身体随着胸口的每一次起伏剧烈的震动着。
我走近他身旁,他是那么的小,我看到我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他仰起小小的脸庞,我看到他半透明的眼睛,淡蓝色水晶一样冰凉而易碎的双眸,我看到我黑色的影子投映在那双淡淡的眼眸之中,就好象在初春的轻浅湖泊上盘旋驻留的猎鹰,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的上翘,在无意中卷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好象稚嫩的天蓝色雏菊刚裂开的花苞。
我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个笑容曾经是那么的单纯和天真,一无所知的纯洁,我几乎都要忘记了,我曾经想要用尽我的一切去保护那纯真。
我看着他,看着他看着我。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人们可以有别的选择,如果我还未曾失去我的天真,如果我还未曾失去坦诚的勇气,如果我没有被禁锢在那无穷无尽的过去和责任之中,如果我早知道一切是这样的结果。
无论是纷乱的回忆还是真实的过去,若是一切都还为时不晚。
若是一切皆可改变。
我伸出手,缓慢但坚定的说道:“跟我来。”
~Ⅴ~
我睁开双眼,柔软的床铺还有温暖的房间,火焰在壁炉里热情的燃烧着,我听到细微的炸裂声,天花板上橙黄色的淡影在跳舞,优雅而静谧。
我支撑起自己,看到有人站在我的床前。他浑身都湿透了,手里紧紧的握着他的魔杖,水滴顺着他的额角滴落下来。
“Sir。”
他愉快的说道,“您醒过来了。”
Goyle。
“Goyle,”我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我皱着眉头看着他年轻的脸庞,视线扫过空旷的房间,一切都丝毫未变,之前的那些清晰得仿佛一段错误而扭曲的记忆。
年轻,如此的年轻。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我猜想他的时间大概还要早。
而我的手心仍然潮湿,好象才刚被带着泥土味道的露水打湿。
他耸耸肩膀,“Draco不在这里,我把他送到地下室了。”
我迅速的转过头愤怒的注视着他,然后挖苦道:“请您告诉我,我还应该知道什么?”
“……我想或者您会乐意知道,”他舔舔嘴唇,补充道,“Draco刚才试图自杀。是我救了他。”
***
我裹在我的袍子里,阴郁的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Goyle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Sir,您最好不要到处走动,”他气喘吁吁的抓住我的手,“这样很危险。”
我低下头看着他的手,他耸耸肩膀,抱歉但仍旧固执的表情,他皱着眉头忧心憧憧的解释道:“我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冷冷的握住他的手腕,用力的把他从我身旁扯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更糟。”我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
我推开他然后继续向前走去,我没有魔杖,否则我可以教教他什么叫尊敬教师,至少是尊敬长者。
“那是因为您不知道这里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站在我的身后,平静的声音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我的脚步慢了起来,但仍旧未停。
“您觉得黑暗之主为什么要把Draco一个人放在这里?”
我转身。
他直直的看着我的双眼,我咽下就要出口的反驳。
不是* Draco 一个人*。
好吧。
这个地方是一个该死的更出人意料的牢笼。
是一个不停的产生着幻觉或者令人产生幻觉的地方。而我现在怀疑这里的时光之河是否还在正常的流淌。
“隔离。”我回答道。“或者是,观察。”
这是我的猜测和怀疑。
他看起来有些吃惊。
我冷笑着。我几乎可以听到他心里的声音。的确,我是早已经厌倦了乏味的教师生涯,但那并不代表我没有尽职。
尤其是,他是Draco Malfoy的跟班兼保镖。
他焦躁的环视着四周,“教授,虽然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进来的,但是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回到楼上去,如果被守卫发现的话就糟了。”
这时候门厅的门忽然被撞开,爆炸声象波涛一样从正面淹没过来。一群罩着灰色长袍的dementor慢吞吞的走了进来,他们站在客厅里纷纷抬起头来,脸藏在灰色的兜帽下,我感觉得到周围的空气在急剧的收缩,我好象陷落在不停下坠的沙砾的旋涡中。我裹紧了我的袍子想要后退却动弹不得。
我觉得浑身发冷,我没有魔杖,我没有武器,现在的我连麻瓜都不如。
我面前有大概有四五十个dementor。
怎么离开?!我要怎么才能离开!
我看到那些腐朽般的手向我伸来,好象鱼叉刺进鱼的正中,我几乎就要窒息。周围浮起脏白色的冷雾,我觉得一切都模糊起来变得遥远。
***
我睁开双眼,手心仍旧潮湿而冰冷,我惊恐的环视四周,仍旧是楼上的休息室,只是壁炉里的火光早已熄灭,房间里阴冷如地窖。
我抓起袍子起身查看,房间里有未干的水痕,在黯淡的光中闪动着诡异的光芒,我沿着那痕迹一路走下楼去,我看到年轻的Goyle僵硬而了无生气的躺在大厅的地板上,双眼睁大空茫无光。
凌乱的痕迹,那些dementor到底在寻找什么?
——Draco不在这里,我把他送到地下室了。——
我后退着,结果绊到了他僵冷的身体险些跌倒,我转过身,镇定的向地下室走去,空无一人的庄园里破败而萧条,所有的门都大大的敞开着,所有的颜色都失去了光泽,所有的空气都冰冷而残酷。
我急促的呼吸着,我的脑海里一片的空白,我狂躁的推开地下室的门,那里面弥漫着石竹花和夹竹桃的味道,浓烈而令人窒息。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我想或者您会乐意知道,Draco刚才试图自杀。是我救了他。——
我后退着,后退着。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混乱。
——您觉得黑暗之主为什么要把Draco一个人放在这里?——
我开始头痛,我觉得如此的混乱。
——那是因为您不知道这里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刚才还是一片漆黑的窗外现在却变成了灰白色的天际。唯一的颜色就是枯绿色的冬青和柏树。
Malfoy庄园被稀释得惨不忍睹。
我站在那扭曲的时间之环旁。
没有玫瑰,没有百合,没有彩虹,没有雨水,甚至没有四月的轻风。
——……无论发生了什么,请您尽量别碰我。——
我迅速的走下楼去,如果现在是冬天,如果这里是另一个陷阱。
那么我该知道怎么走近它。
——……不,是毁掉一切的计划。——
如果Goyle是鱼饵的话。
~Ⅵ~
我推开门,寒冬里狂风扫荡着这片废墟。它撕扯我的袍子我的身体还有我混乱的意识。
我站在走廊上,我走下台阶,我走过那冰冷的喷泉,我走向庄园的尽头,我知道庄园灰色的墙壁就在我的身后,我知道那银色的湖泊就在不远的眼前。
在那片枯绿色的丛林之后。
我看到丛林被一层淡淡的蓝雾所笼罩,这时该是清晨,我看到天的尽头有新生的紫色微薄的渗透在那层轻灰的薄雾里,我奔走着,但是我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的空白,泥土夹杂着清晨的寒露浸润着无声的世界,我走近那冰冻的湖泊,湖面是薄薄的一层冰壳,晶莹而脆弱。
我疯狂的踏入那湖泊,我一步步的靠近湖心,湖水淹没了我的膝盖,我的胸口,我的下颌,我看到那孩子银白色的发丝柔软的漂浮在冰面之下,随着我的每一步逼近而晃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
我把他从冰面下愤怒的拉了起来,我狂暴的摇晃着他冰冷的身体,那么的冰凉而柔顺,几乎要与那湖水合为一体,“起来,Malfoy,我命令你起来。”
我残酷的命令着,呵斥着,“睁开眼睛,Malfoy,我命令你,我要求你,我不允许你违反我的命令!”
我几乎就要吞下那刺骨的湖水,我几乎就要被那荡起的水波所淹没,我几乎就要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安静,他沉默,他甚至没有呼吸,他甚至不再有心跳,他甚至从未如此的沉寂过。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如此的沉寂。他怎么敢!
我松开手,他安静的倒了下去,倒在那银灰色的湖泊中,我看到那湖面平静而无情的淹没了他的身体,他的手,他的脸,我看到银亮的碎冰从他的身旁浮起然后温柔的抚摩着他贪婪的拥抱着他然后急切的吞没了他的身体。
我用手遮住了我的脸,妄想遮住眼前的一切,可是我仍旧看得到那空无一物的银灰色湖面,就仿佛五年前地窖里他离去前最后看向我的那双眼睛。
一片空白。
模糊双眼后失色的世界。
我几乎要跌倒在那湖水里。
我站稳,呼吸,呼吸,继续呼吸,然后我低头,我弯下身体,我再次将他拖出水底。
我十指紧扣着他冰冷的脖颈,我哽咽着,我的胸口积满了毒灰和熔岩,我甚至连大声斥责也做不到。
所以我只是愤怒的掐着他,愤怒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注视着他,我注视着他。
他紧闭着双眼。如此的苍白,如此的寒冷。
如此的令人憎恨,轻率而傲慢,幼稚而肤浅。
懦夫。
愚蠢的懦夫。
我无力的松开发抖的双手。
他的身体再次滑入那湖底,那么的自然。仿佛那本就该是他的归宿一般。
我头也不回的向湖边走去,我拼命的呼吸着寒冷彻骨的空气,冰冷的水拖拽着我,仿佛要把我也埋葬在那浅浅的湖底。
我挣扎着,我咆哮着,我暴躁的撕扯着那湖水,我吞噬着那空气,哪怕它象利刃般尖锐得刺伤着我,我回头,用尽力气,怒吼着诅咒着这里的一切。
“FUCK YOU!!!”
回答我的却只有平静的湖面,还有湖面上我那黑色的倒影。
***
我筋疲力尽的靠在枯干的树背上,我已无力支撑,哪怕是最后一秒。我颓然的倒塌在地,宁愿这只是一场噩梦。
我不会痛哭,我不会惋惜,我不会愤怒。
我的手按在我的太阳穴上,我头疼欲裂,我浑身发热却又浑身发冷,我虚软无力却又愤恨无比。
“Severus?”
我努力的睁开双眼,希望这不是另一个幻觉。
Lucius的手杖微微的抬起,无礼的指向我。他身后是年轻的Malfoy,披着黑色的丝绸斗篷,斗篷下面是银灰色的套衫,还有Slytherin的围巾。
不是十三岁就是十四岁。
我看着他,他斜着眼睛看着他的父亲,表情有些扭曲。
我看到清晨的薄物早已散去,树枝上有柔嫩的绿芽,淡绿色仿佛另一张轻雾织成的网,这大概是早春。天际遥远而苍白,稀薄的空气中仿佛能听到树枝晃动的小小响动。
我深深的呼着气,品尝着从胃里翻涌而出的苦涩不甘和救赎感。
“Severus……或许你该解释一下……”他拖长了声音,嘴角浮现出一个虚伪的笑容,“为什么你会在凌晨四点出现在Malfoy庄园的湖边?”
我把目光转回到他的身上。
我注视着他,一动不动目不转睛,我注视着他。
这个男人的表情和他的儿子是如此的相似,野心勃勃的目光还有专制坚毅的嘴唇,铂金色的长发整洁的扎在脑后,握着魔杖的手仿佛岩石一般坚定和顽固。
“……你落水了,是搞错了转移的地点?”他的手杖再一次伸到了我的面前,我愤怒的抓住它的末端狠狠的扯了过来。
“Lucius!”我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的朝他脸上呸了一口。
他慌忙的后退着,狼狈而狂怒的瞪视着我,我看到Draco吃惊无措的表情。
“FUCK YOU!”我站了起来,逼近他。我的手藏在我的袍子下面,我虚弱的身体,该死的虚弱的身体。
如果我还有魔杖,如果我还能够使用咒语,该死!
一切都是因为你!
一切都他妈的要结束。你他妈的到头来还得进Azkaban,虽然你没来的及接受dementor的吻。你唯一的继承人会死在一片冰冷的湖水里,跟他那神经质的母亲一样愚蠢的自杀!一切都是因为你!
是你在他三岁的时候教他混制非法的魔药,是你在他五岁生日的时候叫他用不可饶恕咒!是你在他六岁生日时召集Death Eater的集会,你要他在那时用血咒诅咒他的母亲好获得萌自血液的黑暗力量。
一切都是因为你!
在他彻底崩溃之后是我帮助你用魔药抹消他之前的全部回忆,你欺骗我说不会要这个没用的孩子接受黑暗烙印。他不记得我是他的教父,不记得我教会他如何研磨药粉,不记得我教会他如何搅动坩埚里的液体,不记得如何稀释和加热魔药,不记得调制每一剂愈全魔药,不记得我曾教过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
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那么的想要保护他,你却把他连根拔起,用你虚伪扭曲的爱欺骗他引诱他,用你狂热黑暗的野心控制他操纵他,最后把他领向你所走过的覆灭之路!
他迈步上前,想要扶我起身,Lucius的手杖准确的落在了他的肩头,他皱着眉头,额顶的皱纹扭曲着,然后他转过身。
“后退,孩子。”他的父亲压低了声音,平静但充满了威胁。年轻的Malfoy的肩膀缓慢的上抬着,我看到他的眼角在轻微的抽动。但他还是后退了,在匆匆的扫过我一眼之后。
Lucius走到我的面前,我瞪着他,他看着我,然后露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微笑。
“怎么了?Severus?为什么来我这里?”他的声音甜蜜而阿谀,眼神却刻毒无比,他说道,“怎么了,连Dumbledore也不愿继续让你舔他的靴子了么?”
“你倒是很清楚……那些家伙的靴子总也不干净。”我眯起双眼。
他握着手杖的手抽搐着, “Severus!”他的声音变得更低,更粗,满含着怒火和鄙夷,仿佛可以触摸到的烙铁,燎焦了我周围的每一寸空气。
他靠近我,手杖直抵我的胸前,用力而狠毒的刺向我的身体,“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做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呢?恩?”
他微笑着,只是笑容变得如此狰狞,他的声音仿佛在劝慰仿佛在询问,只是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变得扭曲。
我多么想挖掉他的眼睛喂给我地窖里的灰老鼠吃。我多么想夺过他的手杖然后用它刺穿他的心脏。我多么想对着他念不可饶恕咒。
可我只是说:
“快点带着Draco滚开吧,Lucius。”
我刻意压低了声音,只够我们两人听到。
他眯起眼睛,怀疑的看着我。
“你最好赶快投靠魔法部,反正你们也很熟,免得将来还要吻dementor的嘴唇,Lucius。这是我唯一要提醒你的事,如果你觉得我还对你有所亏欠的话。”我愤恨的低语道,为什么我不能干脆毁了他,或许时间便可以自此改变。
既然Draco的死亡能够提前。
如果我还能使用魔咒的话,如果我的魔杖还在的话,如果年轻的Malfoy不在他的身旁的话。
“Severus……”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诡异而平和,“我亲爱的Severus……,你是不是知道些别的什么?为什么不一并告诉你亲爱的老朋友呢?”
~Ⅶ~
我实在不确定我是否该感到后悔。
我知道我总是在事情开始的时候犯错。而且每一次都为时已晚的在后悔着。
只是我不知道现在算不算为时已晚。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改变了时间,我仍旧怀疑这是一场梦,一场过分真实诡异的梦,一场漫长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更醒的梦。
***
他站在我的面前,高高在上。丑陋而畸形,只有那双血红色的眼珠一如既往从未改变过。时间之轴早已扭曲,我不知道原点究竟远在何处。
他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再次见到我,那双血一般的双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仿佛追击猎物的秃鹫,饥渴却又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哦,Severus,亲爱的Severus,”他狡黠的微笑道,眉毛微微的上挑。“……我曾经的仆人。”
这我可没忘。承蒙你一次接着一次不分场合的热心提醒。
现在我到底该说些什么?
哦,亲爱的黑暗之主,您真正的敌人不是那个Potter男孩,他只是Dumbledore棋盘上的国王,巫师王国的黄金偶像,一个因为你的失误所产生的神话。
还是算了吧,我倒宁愿他痛苦,宁愿你视他为心腹大患,尤其是在战争还没结束前。
我不吭声。
这里只有四个人,黑暗之主,Peter,Lucius,还有我。
我感觉得到药效的消退,但是我没有魔杖,我不愿冒险。
他再次开口,“Severus,我相信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的身体渐渐抬高,那畸形的庞大的躯体露出令人惊骇的表面,我突兀的后退了两步。
“您想从哪儿听起。”我干涩的说道,我不能不说话,这里没人相信我是哑巴。
最起码我自己就不信。
但是我相信吐真剂对我早已失效,而且我也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一点的人。
“就先从……年轻的Malfoy和……Malfoy庄园里的银湖说起吧,”他眯起了眼睛,微笑着说道,“我亲爱的Severus,你说呢?”
***
当我再次被囚禁在这个庄园里时,我开始恐惧。
我所做的只是为了避免再一次的悔恨,而我现在僵硬的坐在这间熟悉的房间里再一次看到镜子里那个深黑色的轮廓时,我开始恐惧。
如果Malfoy所做的只是要毁掉那个庄园的时间的话,那么我所做的……
我所打破的那些,是我使那种力量弥漫了出去不是吗?
如果他所做的是要毁掉一切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滞留在Malfoy庄园?如果他拥有这种力量,那么他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我只发现他服用的魔药有扭曲他周围时间空间的作用,但是我无法解除他本身的禁锢,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解除庄园对他的禁锢。
难道我错了吗?
我走向那银色的湖边,月光下一切都沉寂无声。
我多想带上那个仍旧沉睡的孩子,当我还年轻时,就好象麻瓜故事里讲述的那样,我握紧了他的手,带着他去海边去遥远的地平线去所有他未曾经历过的地方经历所有的一切。
我要离开这一切,我不能忍受注视着那双充满敬意的双眼却在心底否认一切。
我们先去海边。
那时他还很小,他的手覆在我的手心,就像一片呼吸;他的眼睛湿润,就像春天的云彩;他的笑容柔嫩,好象矢车菊深陷的花蕊;他的声音单纯,好象蒸馏瓶里滴落的药汁一样透明圆润。
我们看着海。
灰色的天空,深灰色的天空下面深红色的海面,他问我,如果可以有更多的东西从天空上沉淀下来的话,海的颜色会不会变得更深?
狂风愤怒的扫过峭壁上的一切,扫过那岿然不动的坚硬,他曾经坐在那里等待着天空放晴,灰色的云在天空中翻滚着就好象沸腾的坩埚。
那深红色的,仿佛锈铁一般的浑浊的海,翻腾着怒吼着,仍然无济于事的,好象是被囚禁在铁笼里的猛兽。
我穿过那些瘦削的树木,我穿过那些沉重的泥土,我穿过那充满毒意和寒冷的薄雾,我看到那片银色的梦一般的湖泊。
我拉着他向前走,灰色的天空之下,我们可以施展魔法,于是模糊了世界里所有的颜色让它们混杂在了一起然后再次清晰起来。
于是天空的颜色不再浑浊,海水不再冰冷,天空一望无际碧蓝的好象水洗过的蓝色玻璃块,晶莹剔透,海水象是一张温柔的缎子迎风招展,匍匐着温暖着亲吻着他的脚踝,他咯咯的笑着然后奔跑着,追逐着泛着白沫的浪花,好象游曳在深海里的鱼一般。
我跑向湖边。
我知道他在下沉在死去。
这是他给我的诅咒。
我从他身边逃开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我永远也无法逃避了。
我猜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会永远徘徊在时间的裂缝之中找寻不到出口。
沉重的雨水从天而降,抽打着我的脸和身体,仿佛要惩罚我曾经的图谋不轨和自以为是。我趟入水中,绝望的抓紧了他的身体,我抱紧了他,发疯般的抱紧他。
我被囚禁在这段灰色的过去,永远都得不到解脱。
暴风骤雨猛然而起,狂风大作吹动整片树林还有坚硬的地面,我推搡着他,我怒吼着,我咆哮着,雨水还有激荡而起的湖水劈头盖脸的淹没了我。
我但愿他还活着,对我睁开那双乌云般的眼眸,我但愿他还活着,能够挣扎,能够用那双单薄的嘴唇诅咒我。
我疯狂的摇晃着他的身体,恐惧和憎恨撕裂了我的理智和自尊,我甚至不敢去摸他的呼吸。
直到他在我面前突然的睁开双眼,那一瞬间,我简直忘记了呼吸,惊骇和愤怒同时主导着我一片空白的大脑,刺激着我麻木的神经,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不直到我究竟是要憎恨还是感谢。我的世界突然云开雾散,有千万道金色的阳光驱散了海面上密布的阴云,同时也令那些丑陋的海礁一览无疑。
耻辱,我瞬间便感到了,这个孩子目睹了我的耻辱。
他知道了。
那么久我费力隐瞒了那么久的东西,坚硬的丑陋的布满了棱角的东西,我将它藏在沸腾汹涌的海面之下,用乌云和阴霾掩盖着它,以为这样便可以掩人耳目,以为这样就无人知晓。
以为连我自己也可以装作看不到。
他费力的咳嗽着,然后用胳膊支起身体,我看到他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愤怒的松开了双手,想要离去却被他单手拉住。
他是那么突然的靠近我,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他是那么冰冷而没有生气,他的嘴唇也同他的身体一样彻骨的冰凉,不停的颤抖着。
那么的冷,却为什么好象火焰,好象毒液,好象不可饶恕咒,好象一切瞬间就可以夺取一切的东西,他咬着我的嘴唇,用力的吮吸着,就好象那是甜美的糖果,他双手紧紧的环着我的脖子,他的身体紧紧的贴着我,冰冷的水流潮湿而蜿蜒的抚过他单薄的身体,我情不自禁的搂紧了他。
他的心脏在我的胸前缓慢的跳动着,他的每一次心跳都令我眩晕不已,我的身体开始变得滚烫,我需要更多,又害怕得到更多。我想要把他抱得更紧,可是我又想要把他推得更远。
他吻着我,吸吮着我的嘴唇,吞吃着我的呼吸和我的生命。我的手颤抖着抚摸着他的脸,冰凉的脸,仿佛玻璃一样冰冷而脆弱,我的手颤抖的厉害,他摸着我的手,带着它,带它来到他的嘴唇旁,亲吻着它,我咆哮着愤怒的后退,我怒视着他,仇恨和渴望同时灼烧着我枯焦的心灵。
他伸出手来,“你哭了,”他说道,“Severus。”
他悲哀的微笑着,他的手缓缓的下滑,按在了我的胸口,我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我诅咒,我发誓,我没有流泪。
无论是雨水还是湖水,我愤怒的看着他抚摸着我,我想要离开我想要从这一片混乱和不该中抽身而去我想要再一次的逃开想要相信这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的手好象玻璃一样光滑而脆弱,他抚摸着我的胸口我的喉咙然后是我的脸,最后徘徊在我的嘴唇旁,他看着我的眼睛,充满悲哀和苦涩的微笑着。
“我看到了未来,”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他看着我,眼睛里一片虚空,他说,“这里最后变成了一座博物馆,里面挂有你的肖像,就在我的书房旁。”
我抓紧了他,我用力的握着,我以为我会捏碎他,这个孩子,脆弱的自尊好象洁白的蛋壳一般。
他喃喃的说道:“相信我,没什么会改变。你会看到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不,”我吸着气,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我说,语无伦次的说道,“回来,跟我回来,Draco,……”
他吻着我的手,泪水滑落在我的手背上,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不可能,”他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一个洋洋自得的狡黠的笑容,“我计划了这个计划了五年,要知道现在放弃可不是Slytherin的作风。”
我想要反驳,却忽然发现我甚至开不了口,我根本动弹不得,而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对我用了他妈的到底什么麻醉剂!
“我要报复他们,黑暗之主,Hogwarts,还有Potter,哦,真可惜他居然已经死了,我本来想要把他们一起扔进时间之洞的。没有人能阻止我,教授,就算是您,”他靠近我,灿烂的微笑着,“也不能。”
我震惊的看着他。他不动声色的补充道。“我爱您,我的教父。”
“FUCK YOU!”
我对着他离去的身影嘶哑的怒吼道。我的声带连一丝的颤抖都没有,我根本无法发声,我的胸腔里翻滚着愤怒和伤害,那一刻我的恐惧真正的淹没了我。
我无能为力甚至连诅咒都做不到,最后只好闭紧双眼仰起脸,让狂暴的雨水抽打着我麻木的脸和我负罪的灵魂。
~Ⅷ~
我想我或许是活得最久的魔药学教授,但我仍旧不喜欢Hogwarts。
每年当分院帽唱起歌的时候我都麻木不仁的忍耐着,等待着把他们带回冰冷地牢的那一刻。
有时候我会在心底咒骂几句,有时候会晃动着酒杯里暗红色的液体,想着:
或许我曾经有过机会。
有过机会带着那个仍旧虚荣愤恨的孩子——当我还年轻时,就好象麻瓜故事里讲述的那样——我握紧了他的手,带着他去海边,去遥远的地平线,去所有他未曾经历过的地方,经历所有的一切。
那时他已经大了,他会平视着我,用手抚摩着我,勾引着我,抚慰着我。他的眼睛不再清澈透明,就仿佛仰望着暴风雨的灰蓝色海面,沉淀了太多的过去和浑浊;他的嘴唇不再柔嫩他不会再在我的额头或者脸颊上印下一个温柔甜美的回忆,他会给我充满热情和欲望的吻,给我冲动和渴望,给我甜蜜的毒药让我越饮越渴;他的笑容不再单纯贞洁,我看得到岁月无情碾过的痕迹,它们带给我痛苦也带给我安慰,当他嘲笑讥讽时我会愤怒当他冷笑不屑时我会焦躁不安当他意有所图时我会拉他过来,我们会一起诅咒一起陷落一起度过一切。他不会再叫我教授或者教父,除非我们起了争执他妄想以此来扳回劣势,他会鄙夷的撇着嘴角,会挑衅般的看着我,但是当我抓住他的肩膀亲吻他甜蜜的嘴唇时,他就会忘记我们争执的原因。
我永远不是他的骑士,他也永远傲慢无礼,我永远愤怒而尖刻,他永远虚荣而不知羞耻。
我会带他去看血红色的大海吞噬了滚烫的夕阳,欣赏着一切回归于黑暗和寂静;然后我们在空旷的平原上前行,因为我要带他去遥远的天边。我会握着他的手偶尔的吻他的嘴唇,他或许会嘲笑我,或许会回吻我,我可以不用道貌岸然他也不用假装邪恶,没有人在我们的身后嘲笑着我们小小的自私和阴谋。
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
谁都不会嫌弃谁。
--end-
He had lost one world and not gained another.
--John Steinbeck, The Pea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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