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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他居然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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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列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因为假期即将结束的关系,我和狌狌必须赶在课程开始前到达学校,这时候,晚上出发的火车是我们最佳的选择,预计到达时间是当天的早晨,这样我们可以有一天的时间休整。
车厢里,少了来时的安静,与铺位相通的走道里一直有来来往往的人,狭窄而拥挤的车厢似乎存在任何时间的缩影,深夜对它的影响丝毫不存在。窗边的座椅也早在开车前就被坐满,困倦的人独自坐在那里,应该是不幸没买到卧铺票的,只能在小小的座椅上将就一晚了。
狌狌手臂上的伤还没好透,他睡下铺,我则睡中铺。两边的上铺在我们上火车时就已经睡了人,而那对藏族母子则在我们对面的中下铺。大致洗漱后,我们便各自进入梦乡,大脑还来不及思考几天后的事情,便失去意识了,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对面铺位上的那个男孩,睁着眼睛,眼睛像是在思考,深邃的不像他那个年龄的该有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大家彼此寒暄了一下后,开始有一茬没一茬的聊起天。藏族母亲很是热情,那个男孩却一点不像他母亲,恰恰与健谈相反,一直沉默不语,再次看到他的眼睛时,却不是昨晚的样子,多了模糊不清的东西,看起来柔和许多,与他的年纪相适。
藏族母亲叫卓玛,她儿子的名字没有听清,音调听起来像乌坦,我们也就这么称呼他们了。卓玛的丈夫是当地县的一个小书记,官职不大,却也值得卓玛与他们亲戚为之骄傲了,卓玛自己不工作,一直在家,到大山收获的季节会与村里其他妇女一起进山弄些野生菌出来,晒干加工后卖给商贩,补贴家用。乌坦今年刚好是上高一的年纪,这次卓玛是陪着他儿子去外地的少数民族学校上学,一提到这个,卓玛似乎非常高兴。
“乌坦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他也挺争气的,去年自己考上了大城市里的学校,还是以第三名的成绩考进去的呢!”说罢卓玛搂着他的肩膀笑得何不拢嘴,乌坦却没什么反应,一如既往的沉默。
“这孩子,一直是这样,也不爱说话,真不知道他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虽说都是少数民族,但不都是藏族,不知道他们孩子间沟通的好不好。”
卓玛提到朋友时,乌坦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但也仅仅是微弱的一瞬,便立马回复模糊的状态。
“不要担心,男孩子这个年纪都是这样,我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那时候没少和家里的父母亲闹别扭,你说是吧,狌子!”然后用肩推了下狌狌,示意他附和。
“咳,额。。。。。。是啊,我们年轻时都这么经历过来的。”狌狌大概是在睁着眼做白日梦,被我这么一挤,稍许清醒了。
我们安慰过卓玛,她刚才稍许皱起的眉头也慢慢松了。
聊到大概上午十点时,上铺的两位兄弟也下来了,才寒暄几句,火车便到站,他们也开始准备下车,不过等他们走后就会有新乘客上来。
狭窄的走道再次挤满客流,乘客们提着行李匆匆走过,列车员也忙着开始查换车票。听到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在旁边停住,哦,新乘客来了,似乎是出差的,两位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严肃,这两人一定没意思,聊天聊不成了,哎。。。。。。我在心里说,然后哀怨地瞟了眼狌狌,狌狌又开始做白日梦了,额。。。。。。,没意思,没意思,没人陪我玩!
混乱结束后,实在无聊的紧。
“狌狌!饿了,吃饭!”一把捞起杜月笙,向餐车走去。
饭后我泡了杯咖啡,递狌狌跟前,“喝!”
“啊?”
“不让你睡觉!都没人和我讲话。”然后怒目圆睁,以示威严。
“呵呵,你以前不是说要自言自语,自娱自乐吗?”
“我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敢耍爷我!”
“怎敢?小人一直全身心敬仰着大爷您,时刻准备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切,这还差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和狌狌的接触变多了,总觉得和刚开始认识的他有些不同,亲切了,他大概是那种和熟悉的人才会多话的类型吧。
“我先去过道抽根烟,抽完回来陪爷您。”
“咦?你还抽烟?怎么一直没见你抽?”
“呵,来的时候身上烟刚好抽完,我烟瘾又不重,也就没想着去买。到了那儿又犯高原反应,没机会抽,好不容易反应好了,手又给划了,一只手不方便抽,到现在总算消停完,手也差不多好了,有点想我的烟兄弟了,走了,爷!”
狌狌打了个拜拜的手势走向车厢间的节点,我也回到住处。
只有乌坦在,卓玛好像有事出去了。
瞧见只有我在,乌坦的嘴张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然后,居然开口说话了!
“额。。。。。。那个,孙哥,是吧?”看上去乌坦有些拘束。
“恭喜你,答对了!送你个奖品!”我立马从包里捞出个棒棒糖给他。
“嘿!谢谢”接过糖乌坦放松了些。
“你看上去好闷哦,难道真像你妈说的那样,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
“也不是,有,而且很要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我妈说。。。。。。”
“那有什么?直接说呗,省的你妈老操心,难不成你朋友是□□的?”
“恩。。。。。。那倒不是,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很特别,是男的。”
“奥,原来是男朋友。”
“对!男朋友!”
然后,乌坦的眼睛像强光手电似的瞪着我,模糊的感觉荡然无存。
“啥?男朋友?难道是,那种男朋友?”我试探着问一遍,刚接话太快,没反应过来乌坦说的意思。
“恩,是,那种男朋友,我不知道,往后怎么办。”说完乌坦的脸埋了下去,手也紧紧抓着袖子,看得出来,他很紧张,极度紧张。
“嘶。。。。。。”我深吸一口气,脑子又停顿住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些惊到,先不说第一次遇到gay这种问题,就这种当别人的人生顾问,我会是个好人选么?乌坦对我坦白,可能是经过激烈的内心挣扎的,他这样年纪的孩子,不会轻易对别人说出秘密,一旦说出,那肯定是要和你交心的。既然他选择了我,那么,我也应该给予他相同的。
我过去,做到乌坦旁边,手掌抚在他头上,“没什么关系,你没什么错,每个人生来就与众不同,有头脑好的,有体格好的,有喜欢异性的,有喜欢同性的,而你,恰巧是头脑好里面喜欢同性的。”这样安慰会起作用么?
“谢谢,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你想的一样,先不说别人,比如我母亲,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认可我。”说完,乌坦的眼睛黯淡下去,变的和昨晚一样,那种深邃,气氛一下子陷入僵局,不可以这样,我必须想办法开导乌坦。
“乌坦啊,你不要这么消极嘛,既然短时间内无法改变你母亲的想法,那你可以慢慢来,等到一定时候,问题自然会解决。既然你走了这条路,应该知道接下去要面对的压力,这会是一段很漫长的旅程,毕竟,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社会,大多人的想法是传统的。”
“可是,我希望,你可以有足够勇气坚持走完,我相信,时间是可以改变一切,证明一切的东西,时代在变,思想也在变,不管怎样,迎接你的,将会是好结局。”
“我知道,也明白,可是,我不知道我现在做的到底对不对,我到底应不应该,一直这样坚持下去,也许,我该放弃,做个和大家一样的人,虽然那样我不会很幸福,但带给家人的伤害,会消失。”乌坦的头稍稍抬起,眼里满是疑惑与迷茫,以及对未来的不知所措。
“别,千万不要这样,一个人若是放弃幸福的机会,会后悔一辈子,你不幸福,你家人会幸福吗?对他们来说,那也是伤害,甚至更胜前者。记住,他们是你家人,他们永远会站在你身边,但你要有耐心去等候,等候他们的理解。”
拍拍乌坦的脑袋,他低垂的脸保持了很久,似乎在思考。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和你说话,很高兴。”
持续安静的一段时间过后,乌坦抬起头,消失阴霾的眼睛,明亮了,我想他知道了答案,之前一直没注意他,现在仔细看,是个长得很好的孩子。
“嗳,那个,我想问你个问题?”这回轮到我拘束了。
“啊”
“就是,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秘密?”没办法,我自认为看上去不像个靠谱的人啊。
“嘿嘿!因为你看上去好说话,而且,有点,单细胞,和你吐露心声,应该会轻松许多,实践证明,我是对的。”
“?单细胞?”这是个褒义词还是贬义词,看来这乌坦脑子确实聪明,说事儿还挑人,这小子前途无量啊。
“刚忘了问你,还有一事儿,你对象,对你是真心的吗?”如果乌坦有迟疑,那么,我就要劝他放弃,单方的付出是得不到回报的。
出乎我意料,乌坦的回答是一个灿烂到不行的笑容,那么,祝他们幸福吧。
“聊啥呢?千年沉默君也开口了?小远你行啊!”
狌狌抽完烟回来了,刚好,我们的会谈也结束。
朝乌坦眨下眼,他心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那是,爷是谁啊?万人迷啊!一小毛孩子,不在话下。”
“哟!就你!万人?那怎么现在还打光棍?都给你迷死了?”
乌坦在一边得劲的笑,这下好了,刚才建立的伟岸形象没了。
“什么跟什么?这有小孩子在呢,给我留着点脸啊!”
“哦哦哦,对不起,爷,刚才是我造次了,不过这得怪您啊,您太迷人了,差点把我也迷死了,所以小的我有些语无伦次,请爷见谅。”
这话说的,怎么越来越乱呢。
我们谈笑间,卓玛也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堆东西,看样子猜不出是什么。
“知道我拿的什么吗?”卓玛把东西都摊开在桌上,笑眯眯的瞧着我们。
是大小不一的一堆果实,颜色多数是深红色,看着像山楂,但只有豌豆那么大,桌上还有扁扁的另外一部分东西,似乎是用那些果实加工的,类似果脯。
“?不知道。”
“猜不出哎!”
“是山里的酸果,只有这个季节才有的,真巧我还带了点,还有用酸果做的酸饼,快,你们尝尝!别人可是吃不到的!”卓玛一如既往的热情,我的口水也被馋的要掉下来了,就等最后一句话呢,立马拿过一个果子塞进嘴里尝。
“嗷。。。。。。”
“呵呵,孙哥,这东西叫酸果,那肯定是酸的,得慢慢吃才行。不过那酸饼,我妈做的时候加了糖,比果子好吃哟!”
“嘶!你不说。”嘴里全是酸水,估计得过五分钟我才能回过味儿来。
狌狌直接拿那酸饼吃,一边吃一边对着我得瑟,就不说话还不忘挖苦我。
乌坦也吃酸饼,表情怎么看怎么像狌狌兄弟,臭小子,刚才白开导他了。
“瞧他们,我陪你吃酸果,这酸果啊,才有嚼头呢!”
还是卓玛阿姨好,所以说男人是缺少母性关怀的。
热闹地过完下午,临晚饭时,卓玛母子也到站了,走的时候乌坦留了□□号,说有烦心事再找我。
车厢里又换过一批乘客,我和狌狌,明早也将回到那个城市,继续我们平凡不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