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绽放的花儿》桂柳青青

2、伤

　　新学员两个月的军训开始了。
　　张排长站在女兵队列前，脸色黝黑，目光如炬。他一个一个的看着眼前的兵，每个被他看到的学员都忍不住打个小冷战。
　　经过一轮心理“压迫”后，张排长才打开他一直紧闭的薄唇，出口就是声如洪钟：“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是家里的宝贝，但从现在开始，你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一句话就让包括葛小雨在内的好几个女孩缩紧了一下心脏。
　　张排长像探照灯一样的眼光迅速扫过队伍后继续道：“从今天开始，我将带领你们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新兵训练。同时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女性而放宽要求。所以你们都必须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下面的训练。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首先是团体列队围绕操场跑五圈。
　　葛小雨身高一六七，排在队伍靠后的位置，她的体育一向好，所以这种中长跑难不住她。但她前面有几个女孩就不行了，速度跟不上，把后排的队伍越拉越长，张排长在旁边不断叫着“跟上，跟上，保持队形。”
　　葛小雨被卡在后面很是烦恼，在一个转弯处她实在受不了了，一不做二不休，超！超过那几个拖后腿的队员她跟上了前面正常跑的队伍。
　　跑步结束后，张排长在一干喘着粗气的队列前进行讲评：“看来我们的队伍整体素质还有待加强。接下来的训练会更加辛苦，你们要有心里准备。”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同时，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是一个团队，团队的成绩也是你们个人的成绩。你是条龙现在先给我盘着，是个虎就先给我卧着，任何时候都要听命令，决不允许脱离集体。明白吗？”
　　“明白。”

　　两个月的训练很快就结束了，哪些人是龙是蛇是猫是虎基本上都已经呈现在各首长的面前。其中葛小雨被证明，她是龙虎。她的个人毛病在教导员的提点下改变不少，各项训练成绩都在前茅，尤其是射击，基本都在90环以上，有一次还打了个满环，震惊四座。所以军训结束后，葛小雨又成了学校里的“名人”.

　　女兵宿舍，临睡前
　　“小雨，你怎么想到要来当兵啊？”住葛小雨对面铺的李珊珊边打开自己的被子边问道。
　　“因为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葛小雨淡淡的说。
　　“啊？”
　　葛小雨拍拍枕头，“我爸爸以前当过兵，所以我也想来感受一下。”
　　“啊？你爸爸也当过兵？到什么级别？”李珊珊一听就来了劲。
　　“级别？。。。就一个侦察兵。什么级别没问过。”葛小雨有点模糊的回道，她对这些横杠星星的还真没研究。
　　“是不是当了侦察兵就退役了？”
　　“恩。”
　　“哦。”李珊珊脸上的兴趣顿时消了下去，明显得葛小雨想不看见都不行。
　　“你，怎么问起这个？”葛小雨试探着问。
　　李珊珊是个八卦女，有人问她当然要说，于是神秘兮兮的道：“你不知道吧？我们学校有很多人都是高干子女呢，有军长的儿子，女儿，也有师长，参谋长的女儿儿子等等。很多的。”李珊珊一脸奇怪的笑容。
　　葛小雨装单纯：“张排长不是说大家在这都是学员吗？再怎么样也是一样的文凭，毕业了也一样得从小排长做起。出身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李珊珊叹口气：“你是农村来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我跟你说，这关系可大了。毕业后是分去你老家农村还是去天子脚下的北京，是分去管仓库还是管人，这会一样吗？而且到了营级以后还能不能往上走，这不同的人，命运怎么会一样呢？再说人家从小到大认识的人，接触事情的层次跟普通人比又怎么会一样呢？”李珊珊边摇着头边说，那表情仿佛是给山区人民扫盲。
　　葛小雨一开始就被李珊珊那句“农村来的”话给伤了一下自尊，心里不太舒服。自己家虽然在小镇里，但家里老早就买了电视机，她也常常看。一直认为自己尽管不是时尚达人，至少不算个土村姑。可听了李珊珊后面的话，她犹豫了。那些东西确实是她所不懂的，甚至从来没有想过。
　　葛小雨想起爸爸的话：军队是个锻炼人的大熔炉，只要你在里边好好学习，好好锻炼，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
　　爸爸这么说，李珊珊那样说，军队到底是什么样的？葛小雨糊涂了。但她没有忘记还有一件必须做的事-------她要去找他！找他弄清楚！

　　休息日食堂门口
　　王哲看着面前淡笑如兰的葛小雨，心里没由来一阵寒意。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能怎么说呢？他追求过她，曾经喜欢过她，可上了军校后开阔了眼界，他明白了自己以前眼光的狭隘。本来想随着时间的流逝让那青涩的恋情慢慢淡去。没有想到，葛小雨居然跟着自己来到了这所大学。他很没用的躲着她，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现在她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带着那美丽而又让他心慌的淡淡笑容，他蒙了。
　　“好巧啊。” 葛小雨看他不说话，于是先开了口。
　　“啊。”
　　“以前这句话可都是你先说的。” 葛小雨强笑着提醒他，心里很受伤。两人虽然没有真正交往过，但王哲在高中时的热情追求，两人后来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的美好时光，葛小雨都没有忘记。
　　王哲显然也想起了那青苹果的岁月。那时的葛小雨也是这么漂亮，有一点点娇气，有一点点傲气，可比起她的优秀和美丽来说，那根本什么都算不上。他喜欢她，尤其喜欢看她，只要见着了，一天都觉得特别舒畅。所以他常常在她教室门口晃，在她会出现的一切地方晃，只为了佳人一瞥。直到高三那年他才鼓起了勇气第一次跟她说话，
　　“好巧啊。”这是某天他第十次晃到她面前时说的话。
　　就是这句话，开启了他和葛小雨从普通同学到往恋人方向发展的好朋友时代。
　　他没忘，葛小雨也没有忘。
　　葛小雨一直记得，在薄雾轻轻的早上，学校旁的小河边，他们两一起晨跑后再一块儿疯狂英语；早上最后一节课下课后，王哲每天上演激情奔跑到食堂就为了给她打饭，早吃午饭早休息，然后可以有更多时间准备下午的课程；放学后他在操场中间踢球，她绕着操场旁边慢跑；休息的时候一起畅想外面世界的美好。。。。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出格举动，一切都在四眼相望的心意相通里无言承诺。那一点一滴的亲近与关心温暖了两人的心，让葛小雨一直深深怀念着。
　　一切仿佛都在眼前，可事情已经有了变化。她想不通，她想要问他，为什么要离开，到底是什么。。。
　　王哲看着葛小雨强拉出来的微笑，心里很是愧疚。他知道小雨正在用她的骄傲与不在乎来掩饰她的挫折与伤心。
　　对不起，小雨，我已经。。。
　　还是说出来吧，王哲思虑再三，他终于做了决定。
　　刚张了嘴，还没出声，王哲就呆住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
　　葛小雨顺着他的眼转身看过去，远处有三男两女向这边走来，他们都是学员，看样子是高年级的学长。葛小雨眯了眼看，怎么这些人表情举止都有点小领导的样子？虽然脸上表情还算温和但周身还是透出一种。。。。强势的气场！周围的人应该也能感受得到，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学员，跟他们打招呼时不自觉的就会低下头或身体垮下一点，这决没有错，葛小雨以她独特的敏感确定。
　　打头的那个好像叫夏志刚，学生会主席，她认得，开学的时候他带人来慰问过新生。夏志刚旁边那个又高又帅的应该就是舍友们常常谈论的“完美王子”，学生会副主席楚战捷，听说他们两常常在一起。剩下的一男二女她不认识。
　　“陶红。”王哲在他们走近后，轻声叫了一句。听得葛小雨神经一紧，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有感情却又这么隐忍？葛小雨转头看他，他的眼光居然 。。。那么痴
　　一个高挑秀气的女孩走了过来，温婉一笑：“王哲，准备吃饭啊？”声音就象山涧的泉水，清澈而柔软。
　　王哲傻笑：“是。”
　　旁边的人都呵呵的低笑了起来，表情很暧昧。
　　葛小雨无语的看着这一切。感觉好象有一块冰突然横梗在了自己的心里，凉得难受，堵得难受。这样的情形是多么的熟悉，只是主角不再是她，却残忍的出现在她面前。
　　葛小雨是骄傲的，她抿紧嘴唇，咽下心头的苦涩，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陶红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进了食堂。
　　王哲呆呆看着陶红远去的背影，脚抬了抬，最终还是没有动。
　　葛小雨看着他这样，脸上再也装不出不在乎的样子，她低下头转身走了。听到葛小雨离去的声音，王哲回过头来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满是愧疚，他想追，可最终也没有动。

　　正在排队的五个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红颜祸水啊。”夏志刚看着陶红轻声感叹。
　　“说什么呢？”旁边的刘巧玲和陶红异口同声。引得旁边的人又笑了起来。

　　等五人都坐下来的时候，梁飞黠促的笑道：“陶红，你干脆做战捷的女朋友，这样对我们学校的男男女女都好。”
　　夏志刚也点头：“没错，你们一个对男性杀无赦，一个对女性杀无赦，级别上对等。而且又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我赞成！”他一边很领导的点头，一边手拿勺子往饭里一叉，犹如盖了个红章：同意。
　　楚战捷陶红相互看一眼，都低下头没说话。
　　陶红心里想：别看楚战捷现在一副人模狗样的，小时候那青鼻涕别提多长了，现在想起还吃不下饭呢，跟他在一起？不要！
　　楚战捷心里想：别看陶红现在一副淑女样，小时候没事喜欢拿棍子挑便便玩，现在想起还吃不下饭呢，跟她在一起？不要！

　　周末的图书室，人了了无几。
　　在很偏僻的一角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正是葛小雨。她脸色阴郁，眼光涣散，整个人楚楚可怜，透出一种凄惨的味道却又异常的美丽。
　　按理她应该哭，可是她没有眼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早就开始接受了这个悲惨的结果，所以当最后一刻来临的时候，才不那么难以接受。
　　可是，还是很受伤。
　　陶红，原来是这个女生。王哲是因为这个叫陶虹的女生才撇开自己的吧。
　　呵，葛小雨苦笑。
　　陶虹这个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过。对了，是在李姗姗的“田”字理论里出现的。据李珊珊说，这个学校里的学员分成四个集团，分别在“田”字的四个口里，“田”字的竖，区分军官的子女与老百姓的子女；“田”字的横，区分权利与金钱的大小。其中，三年级的楚战捷和陶红是“田”字左上角的代表，他们都是军区首长的子女；李姗姗自己是“田”字左下角的代表，她父亲只是个军校□□；学生会主席某厂长的儿子夏志刚位于田字的右上角，而农民的后代葛小雨同学则归为最末等的田字右下角。
　　当初她第一次听到李姗姗这个理论的时候根本当笑话。没想到舍友们倒谈得津津有味。其中舍友苗可最激动，她说自己属于田字的左上角，跟楚战捷他们是一组的。她的言论立刻遭到了李姗姗的反对，她认为苗可应该在左下角。两个人一直争执不下，有两个舍友居然还加入评判，情况于是更混乱。最后把舍管员招来了才消停。
　　后来她听李姗姗在苗可背后嘟噜：老想着拔高自己，还不是暗恋人家楚战捷。
　　葛小雨听着没吭声，她心里在猜测：是不是如果定位为左上角，那苗可与楚战捷就算是正常的男女交往；如果定位为左下角，那就是癞蛤蟆吃天鹅肉，是会被人嘲笑的，所以她们才会为这个东西争得面红耳赤？葛小雨当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太龌龊了！
　　可。。。难道这就是长辈们说的社会的黑暗？父母亲的地位决定了子女的地位？难道王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开自己，选择那个陶红？葛小雨猛的想到王哲的父亲是县工商局局长，而自己的父亲却是个农民。难道他算是右上角的跟自己不是一个阶层吗？葛小雨楞在那，脑子里乱烘烘。

　　“同学，你好，我可以坐你旁边吗？”一个男声很不适时的响起，打断了葛小雨混乱的思绪。
　　葛小雨无意识的晃晃头，她的思绪还没有清醒。
　　男生有些不明白，但见没有被开口拒绝就大胆的坐了下来。他看了会书，心思全部在旁边的漂亮女孩身上。虽然学院不允许谈恋爱，但并不阻止男女同学交朋友，而朋友与恋人之间的界限有的时候是可以非常模糊的，学院管不了，更别提这些撩MM的言行了。
　　“同学，我是二年纪信息系的刘波，能跟你做个朋友吗？”他酝酿了一阵，用文质彬彬的语言开始了追求攻势。
　　葛小雨她静静的看着男孩，努力集中已经涣散的焦距，“你。。。”她的声音非常轻柔，男孩的脸不由得泛起一层喜色。太好了，隔壁那哥们据说搭讪的时候只得了个白眼，现在看来自己的情况很不错，他竖起耳朵继续听，
　　“你的父亲是官吗？”
　　“啊？”
　　“多大的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