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花火》宇文解忧

5、不速之客

　　虽说我对被鱼塘录取有99.99％的把握，但毕竟是dream company，所以仅有的0.01％也让我辗转反侧，天甫亮就爬起钻到阁楼开始收拾。这阁楼居高临下视野超佳，绝对是鸠占鹊巢，杀人放火，饱览春色而又不易被春色饱览的好去处，最适合做我的卧室了。

　　花鱼被我吵醒，很气愤地跑出来，抬头见我站在阁楼楼梯上，手里还抱着一堆书，惊惶失措，“你，你想对我的书干吗？”

　　叫什么叫，又不是要对你干吗！我“嘁”一声松开手，书直向楼下砸去，“拿去拿去！我才不装什么知识分子，专门在卧室里放书！”

　　“什么卧室！”花鱼惊险地接住书，松口气，仰头继续大嚷，“惑水我告诉你！那是我的阁楼，是我的书房，不许你动！”

　　“我偏要动！”我火大起来，又抓起几本天女散花。

　　只见运动员花鱼同志出色地完成了空中叼飞盘这一高难度动作，紧紧把书抱在怀里，心疼不已，见我又作势要扔，只得告饶，“不要！我们谈谈，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大马金刀往楼梯上一坐，“从今儿起，孤的离宫就设在这阁楼了，闲杂人等不许入内，大王我管杀不管埋！”

　　“为什么抢我的书房？客卧不是给你了吗？”

　　“因为我喜欢，因为这安全，因为你四条腿一样短爬不上来！”我答得干脆利落。

　　“你。。。。。。”花鱼气得胸膛起伏，看那眼神很想将我撕成满天星，但投鼠忌器又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僵持之际，只听得电话“铃铃”地响了起来。

　　这么早，莫不是飞鱼塘来了消息？我心中一动，忙滑下楼梯，见花鱼要接电话，嗖地窜过去，不迭喊道，“我的！我的！是我的！”

　　“才不是你的！”花鱼伸臂拦住我，“是我的！”

　　“我的！”
　　“我的！”
　　“就是我的！”
　　“当然是我的！”

　　我揪牢他的衣襟，他抓紧我的胳膊，两人扭成一团，谁也不肯让步谁也不肯放手。

　　这厢正在撕扯，电话录音却启动了，“你好，这里是花鱼的家――”有女声斜地横插进来，“还有惑水，那个很美很有名的惑水！喂，你扯我干吗，呜。。。。。。”接下来便是持续的含糊呜呜声，间杂重物倒地和瓷器破裂的声音，最后终于听见嘀的一响，电话那头才开始留言，“惑水小姐，花鱼先生，恭喜两位被我们的飞鱼塘录取。Offer函很快会快递给两位，请在三日后报道，欢迎你们的加入，再见！”

　　我和花鱼停了手，惊喜地对视一眼，不禁抱住对方跳了起来，一面跳一面还大叫“我考上了！我考上了！”跳着跳着，忽地想到是敌非友，立刻松开手同时跃出三米开外，目露凶光犬牙差互地继续对峙，此情此景，正印证了那句老话――冤家宜结不宜解，愿化玉帛为干戈。

　　大概花鱼今个心情不错，片刻的沉默后，只是面带鄙夷地哼了一声，就扭头走开了，我本打算用拳头说话以武力昭示公理的，不过兵法有云：归师勿掩穷寇莫追，再说满脸青紫地上班也不太好看，所以高傲地回哼了一声，便上楼布置新窝。

　　CAS，可不是中科院，而是飞鱼塘的官方工作程序：Collect - Analyze - Synthesize，即信息搜集、分析和综合。每个信息专家因工作主题的不同，可能只涉及其中一项，也可三项兼顾。我隶属娱乐版第七小组，工作范围是C与A，花鱼则隶属政要版，只负责去S，哦，是去synthesize。我偷眼瞄过他的offer函，title上比我多了个senior。我有点酸溜溜地想，senior，senior，senior有什么好？senior就是资深，资深就是老，顶多是个几度夕阳红，我才是真正的青春一点红呢！这样想想，心里也就平衡了。

　　我因为工作关系总要东奔西走搜集资料，一个月倒有大半时间不在办公室。偶尔回鱼塘开个会写个报告，考虑到节省能源给首都多一片蓝天，便纡尊降贵搭下花鱼的便车，他虽未明确地表示拒绝，却总是摆出一副爹还没死娘就改嫁童年生活极度不幸福留下终身阴影而这一切一切都跟我有关的嘴脸，我觉得气不死这种人简直是让地球含辱让联合国蒙羞，所以我愿为世界更加美好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连赶三天，终于完成了水底超鱼选秀报告，我对自己的文采及求实学风十分满意，满意到了故意等花鱼下班，正好出现在停车场，恰巧坐进他“老死赖死”的程度。

　　一路无话，所以才能双双安全到家。

　　下了车，我重重甩上车门，收获花鱼白眼一个，没办法，这是嫉妒和报复赐予我的力量，浪费是要遭天谴的！我得意洋洋地转身，却啊呀一声跳了回来。

　　门口这什么玩意！花鱼没说过他有亲戚要来啊～～

　　我收敛心神，定睛望去，但见其白毛飒飒，银光闪闪，面圆如人，身长似犬。古词有云：生在西山，常居东谷，出没无时。向枯树岩前，幽泉涧畔，饥餐渴饮，饱暖随宜。一任纵横，平生勇猛，走入丛林万木披。谁知得。但无忧无惧，断绝狐疑。等闲剔起双眉。有万里风生八面威。自踏叶巡山，不离元所，一灵不昧，百兽皈依。跳下悬崖，咆哮振地，月白山寒水满溪。收牙爪，且藏身遁迹，独步云归。

　　我见那一身白毛十分欢喜，走上前摸摸它的头，“这谁家小狗啊？真可爱，跟藏獒似的。”

　　“什么藏獒！”花鱼鄙视我的眼神，“明明是松狮！”

　　“才不是，是藏獒！”

　　“是松狮！”

　　“藏獒！”

　　“松狮！”

　　“得了得了，才不跟你争，”我不耐烦，“让当事兽说，”蹲下身和善地看着白毛，“小朋友，告诉姐姐你到底是什么啊？是松狮你就说‘是’，不是松狮你就保持沉默或者‘汪汪’～～”

　　白毛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看吧，我都说了不是松狮，”我胜利地站起，“你――”

　　“当然不是松狮，”带笑的声音背后传来，“是狮子。”

　　狮子！啊啊啊～～我一下子跳开三尺远，妈呀，我还没打狂犬疫苗呢，惊魂未定地摸摸心口，抬头一见来人却愣住了，“你？”

　　“是我啊，”金元宝笑得桃花朵朵开一样，伸出双臂朝我走过来，“来，抱一个。”

　　多亏我身手敏捷，飞快地闪到花鱼身后，把他推了出去，金元宝没想到我有这手，中途来不及并线，结结实实将花鱼抱了个满怀。

　　两个人影迅速地分开，花鱼脸上是一种见了鬼又想呕吐的惨不忍睹的表情，金元宝倒是反应没那么强烈，不过也有点尴尬，忙抻抻袖子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介绍一下，”摸摸那白狮子的脑门，“我兄弟慕容凝风。”

　　“哦，”我见那狮子威严中不乏可爱，也不再害怕，走过去打哈哈，“久仰久仰～～”仔细打量打量，又看看金元宝，“长得不像，同父异母吧？说实话，”很大方地向狮子伸出右手，“凝宝宝你可比他帅多了～～”

　　慕容脸上露出高山流水遇知音的表情，但还是端着架子，很矜持地伸出前爪，轻轻跟我握了握。

　　“看你们叔嫂俩这么投缘，我就放心了，”金元宝作老怀大慰状，“还得同住那么久呢，合不来多不方便哪～～”

　　“叔嫂？”我对中国人的亲戚关系一向很混乱。

　　“同住？”花鱼同时发出了反问，但看他怒发冲冠的样子又不象是因为什么混乱的亲属关系，“什么同住？谁和谁同住？”

　　“惑水、我，”金元宝笑眯眯地一个一个数，“凝宝，还有花兄你啊～～”

　　嗯，四世同堂。。。。。。我也跟着数，忽然觉得不对，也立起眉眼来，“为什么要和你同住！才不要和你同住！色狼！”

　　“因为我会贴补家用哦，而且我的厨艺也很不错哦～～美女～～”他涵养倒挺好，换句话说，脸皮还真厚。

　　家用＝钱，厨艺＝好吃的。。。。。我承认抵抗不了天性中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不禁有点心动，却听得花鱼大吼一声，“不行，我不同意！”

　　金元宝亲切地笑了，是黄鼠狼看到老母鸡后那种笃定的亲切的微笑，“我记得――这房子――是委员会暂借的吧？”

　　刚发出轰鸣的花鱼熄火了。。。。。

　　被金元宝一提醒，我也想起来，出于杀鸡儆猴的目的，鸡宝宝我被革职示众并剥夺一切公务员福利，而猴甲只是失业，仍可继续使用宿舍，猴乙则完全不受影响，虽然我听说他在放大假。。。。。。不过我一直以为只有港剧才用这一套哩～～

　　“所以――”猴乙悠然自得地继续表演，“作为一个正在休假的高级专员及其宠――”看到一旁的凝宝在磨爪尖，连忙改口，“――及其直系兄弟，使用度假所在地的公务宿舍，是非常符合委员会‘爱我员工，物尽其用’的指导方针的，当然我不是用条条框框压你，实际上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吗～～”大力拍拍花鱼的肩膀，“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多年的好兄弟，我相信你一定会发自内心地欢迎我，让我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嘀～～”

　　春天般的温暖。。。。。。我看花鱼更想让他感受春天般的沙尘暴吧。。。。。。算了，让他俩先咬着，我一边歇会抽根巧克力饼，于是平地落座，舒服地盘起腿，从烟盒里捏出一根格丽高百奇，碰碰身旁的凝宝，“来一根？”

　　凝宝打量着，有点迟疑。

　　“没事，”我向前送送，“学坏也不在乎这一根两根的。”

　　凝宝歪着头想了想，明显地释然了，右爪接过放在嘴里吮吮，也依样学样盘腿坐下来，见那两只剑拔弩张的，不禁皱起眉头，叼住百奇空出两爪，跟我比划撕扯的动作。

　　我明白它的担心，嘻嘻笑了笑，慢条斯理道，“乌鸦和猪不是还开打么？都打死了再叫我。”从怀里摸出《妖女是怎样炼成的（全集第三卷）》，打开读了起来。

　　我素来放眼书本心怀天下，通俗点说就是――容易走神，所以一边对着教材打坐一边不由胡思乱想。瞧他俩这样该是积怨已久，接近不共戴天，理论上金元宝搬进来，能够有效地分散花鱼的注意力，便于我韬光养晦转嫁危机，再说金元宝一旦看不过我寄人篱下被人奴役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帮我讨回公务宿舍也是有可能的，再说他还会交伙食费，凝宝也可以看门。。。。。。种种分析表明，金元宝的加入，对我是有利、有益、有机可乘的。

　　抬头见凝宝还叼着百奇忧心忡忡，我决定见义勇为挺身而出，“住手！”

　　两人莫名其妙地看看我――也是，还没动手呢。我不管这个，走上前去，先循循善诱地教导金元宝，“要以德服人～～”再语重心长地教育花鱼，“要知错就改～～”接着以正义女神的化身姿态凛然道，“为了保证公平公正公开，大家投票决定好了。”见花鱼想反驳，马上补充，“三票以上赞成就通过，都Ok？”

　　花鱼不信任地瞟我一眼，不过想到顶多会有两票赞成，也就不再叫板，哼一记算答应。

　　咳咳，我清清喉咙，“现在开始表决，关于出不出兵伊拉克这个问题――”有点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兼职太多有点串了，重来重来，”二清喉咙，“关于金元宝和凝宝入不入住住这个问题，赞成的请举手～～”

　　“1、2、3，”我开始点票，“4567，嗯，总共七票。”

　　“七票？”花鱼震惊了，“等等！哪来的七票！”

　　“他一票，”我指指高高举起右手的金元宝，“我举双手赞成，所以是两票，”回头看看凝宝，“它是双手双脚赞成，”凝宝配合地仰卧，四爪朝天，“算四票，1+2+4＝7票。”

　　“它也算？”花鱼觉得受到了欺骗，目眦尽裂。

　　“当然算！连你这样的我们都没嫌弃呢！”我白他一眼，“难道你想剥夺凝宝的投票权？”

　　“。。。。。。”花鱼看看凝宝，后者还保持着类似祭天的姿势，并大秀特秀一口银牙。

　　“所以说，就算你象凝宝一样完成这个奥运会体操指定动作，顶多就四票，哦，”我打量下他，“算上尾巴是五票，不过也改变不了七票通过这个事实。下面我宣布，经全体投票，通过金元宝和凝宝入住的提议，请大家热烈欢迎！”带头鼓起掌来，凝宝也四爪两两相对地对自己表示了极其热烈的欢迎。

　　我见花鱼还是气鼓鼓地，也不想撕破脸，于是凑近了压低声音，“与其等委员会出面要求你接待，还不如现在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呢。”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他停止了垂死挣扎，不甘地瞪金元宝一眼，又给我丢下一句话，“你可别后悔！”便大步流星地进屋了。

　　我后悔？后悔什么啊？后悔你耍大牌不做晚饭？我撇撇嘴，说实话还真有点饿了，扭头见金元宝拎起旅行袋正要进门，忙跟上做恨铁不成钢状，“唉，花鱼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你们大老远来的，他怎么都不给接风洗尘呢？要不――”沉吟一下，“――你自己下厨？不用客气，冰箱里什么都有，就跟到自己家一样～～” 刚才某人可是说过自己厨艺还不错的。。。。。。

　　“心疼我了？”金元宝一只手搭上我肩，嬉皮笑脸地，“没事，我吃过了。”

　　你没事我有事！我一溜肩卸掉狼爪，不再理会这个目前已丧失利用价值的，见凝宝慢悠悠跟在后头进了门，过去摸摸它的宝头，“要不咱姐俩一块用膳？凝宝宝你是森林之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逮个狐狸兔子的来个无烟烧烤～～”

　　凝宝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不留神打了个饱嗝，忙捂住嘴，带点歉意地看看我，走到沙发前摸摸，挑出最大最软的垫子叼到客厅角，肚皮朝下地就寝了。

　　饱成这样了还拿我的巧克力饼！我大怒，叉起腰，“还我百奇！”

　　凝宝置若罔闻地伸出前爪，把耳朵折巴折巴扣严实，翻个身又睡了。

　　我。。。。。。

　　竟然让一个美女挨饿，这世道还有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