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明日不待

5、第5章

　　“公子怎的受伤了啊？”赵诚忧心的扶住了宋承孝的手臂，把他往屋里送。在华枝的掺扶下默默走回来的宋承孝却瞬时狰狞了面孔，对着赵诚就是一脚，直把赵诚踢到地上躺着。

　　华枝和朝平惊讶地望着宋承孝，宋承孝却上前又踢了赵诚几脚，心里才算好受了点，进得屋去，华枝连忙吩咐朝平拿了药箱进屋为宋承孝上药，只留下赵诚孤零零地蜷缩在院子里的石板地上。

　　赵诚记起上一次他这么蜷缩在地上的时候还是四年前，当时还没有名字的公子第一天上私塾回来就莫名地踢了他好几脚，后来才知道公子是在私塾受了气。其实公子的脾气一直不怎么好，只要公子不痛快了，赵诚就会挨挨打饿个饭之类的。虽然不好受，但赵诚想到公子回到家后一定会记得他的好，提拔他让他过好日子的，所以是抱着一份期待甘心忍受着苦痛。可现在公子回到了这个富丽堂皇的家，在他心中高高在上的公子在这个家中却像颗尘埃，而他，对公子加注在他身上的拳脚，也不再是甘心忍受，而是在心中燃起了愤怒的火光。

　　“你既不仁，我自不义。”冷笑了一声，赵诚艰难地爬了起来，抹了下脸，又变成了一个忧心主子的标准奴才样子，也进了屋。
　　朝平捧着药箱，华枝正在给宋承孝上药，宋承孝闭着眼睛，只时不时地眉毛抽动一下，想是很有点疼的。

　　赵诚站到角落处，当华枝上完药，宋承孝睁开眼睛的时候，赵诚立刻用温在炉上保温的热水冲了一杯茶，送到宋承孝的手边，宋承孝眼也不抬地接过品着，于是站着的三人都若无其事地开始摆桌椅端菜，然后侍候宋承孝用晚膳。

　　“华枝姐，华枝姐，不好了啊……”院子里传来女子焦急的声音。
　　“三少爷，我出去看看。”
　　“肖丫头，别大喊大叫的，小心坏了府里的规矩，李总管会罚你的。”华枝走到院子里对那女子说。
　　站在院子里的肖丫头紧走两步来到华枝身边，附耳说了什么，让平时沉稳有度的华枝风也似地冲出了院子，肖丫头也紧随着去了。
　　“你赶紧跟去看看。”宋承孝吩咐赵诚道。
　　宋承孝倒不是多关心华枝，而是觉得华枝是个堪用的，想和她搞好关系，所以对华枝的事比较上心。

　　华枝赶到一处院子门前，院门大开，一个女人叫嚣着，并用手上拿着的鸡毛掸子胡乱打着一个瘦弱的男孩，旁边一个妇人不知所措地扯着那女人的袖子正在哀求她别打了。

　　赵诚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华枝跑上前一把抱住男孩，那鸡毛掸子便打到了华枝的背上，那女人显然十分不满华枝的行为，打得比刚才用力多了，华枝不躲也不求饶，背脊却控制不住地瑟缩着，似有血迹映红衣衫。

　　“哎呀，三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停手了吧。”扯着女人袖子的妇人说着跪了下来。
　　“二姐这说的什么话，都怪二姐平日溺爱孩子才会让承训闯出今天的祸事，我现在只不过是代替二姐管教一下他，没想到你和华枝如此短见，这样下去承训就会被你们毁了啊！”

　　“三妹啊……承训害承育受伤的确有错，但他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啊，求你放过他吧！”
　　“二姐你真是冥顽不灵，你再这么纵容他，迟早……”

　　“三姨娘，何事让您的火气这么大，连夫人的教诲都不记得了？”胡妈妈率领一堆丫头婆子进了院子。
　　“原来那个女人是宋老爷的第三房小妾啊。”躲在树上的赵诚终于弄明白了一点。

　　“胡妈妈，不关三妹的事，都是我的错，害得承育受了伤。”那妇人又去扯胡妈妈的袖子。
　　“二姨娘，你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扯，只会让那些小人更想欺负你。”原来那哀泣的妇人便是宋老爷的第二房小妾。

　　“胡妈妈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是在说我啊！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个老奴才，就敢这么对主子说话了吗？春荷，去请李总管来评评理。”
　　“是。”春荷立刻往院外走。

　　胡妈妈厉声道：“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去，要是有人不听，就给我捆了。”
　　“是。”胡妈妈身旁身后的一众丫头婆子应着，其中几个上前把春荷推跪在地上，押着不让她动。

　　“胡妈妈你好大的胆子！”三姨娘一反刚才的悠闲，真个是动气了。
　　胡妈妈却满脸堆笑地说：“三姨娘可别这么说，不是老奴的胆子大，而是宋府的规矩不能坏，谁坏了规矩就要受罚。”

　　“哦，听你的意思是说我坏了咱家的规矩啰？那你倒是说说我坏了哪条规矩？你要是信口雌黄，别怪我拿家法伺候你这把老骨头！”
　　“三姨娘说得是，”胡妈妈笑笑，然后问：“春荷，真的是四少爷把五少爷推倒的吗？你可要说实话，可别坏了咱们宋府的规矩。”

　　“奴婢不敢。当时我正在帮五少爷捉蝴蝶，四少爷陪着五少爷，后来不知怎么的四少爷就把五少爷推倒了，我因离他们有些距离，没能阻止四少爷，是奴婢失职，望胡妈妈责罚。”
　　三姨娘立刻接话：“承训如此不友善兄弟，实在是坏了咱家的规矩，我不过代二姐教育一下承训，以免他闯出更大的祸事，胡妈妈却来横加指责，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真真是坏了咱家的规矩。春荷，去请李总管。”

　　胡妈妈依然笑着说：“三姨娘，您别急，等把事情搞清楚了，您再教训老奴也不迟。”“还有哪里不清楚？春荷，还不快去请李总管。”
　　春荷倒是想走，却无奈仍被几双手押着，她向三姨娘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胡妈妈你好大的胆……”

　　三姨娘的叫嚣又被打断，只听胡妈妈说：“让赵丫头进来。”
　　话落，一个婆子领着个怯怯的七、八岁的小女孩进了院子。
　　那婆子说：“赵丫头，把你刚才对婆婆说的话再说一遍吧！”

　　“好。我今天没有听婆婆的话，跑去花园玩，才去没多久，就远远地看见春荷姐姐领着五少爷过来了，我害怕被发现，就躲进了长青树丛里。后来四少爷也来了，陪着五少爷玩，春荷姐姐嫌太阳大，就躲到凉亭里去了，后来五少爷追着一只蝴蝶在花丛里跑，不小心绊了一跤，可能脑袋磕到了小石头，五少爷站起来的时候头上肿了个包。”

　　“四少爷推了五少爷吗？”
　　赵丫头摇摇头说：“没有，五少爷摔倒时，四少爷正在摘一朵芙蓉花。”
　　“好你个死丫头，小小年纪就满口胡言，看我不告诉老爷发卖了你。”三姨娘吼叫道。

　　“她才没说谎，我也没推五弟，说谎的是春荷。”宋承训冲出来吼道，二姨娘却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
　　“我没说谎。”春荷也叫着。

　　“我相信训儿。”突然而至的宋夫人说。
　　“夫人，育儿还躺在床上昏迷着，他好可怜啊！”三姨娘很有些忌惮宋夫人，不敢撒泼，只有装可怜了。
　　“既然这样，三姨娘还不回去好好照顾承育。”
　　“可是害育儿的人还没……”

　　“谁会害一个三岁小儿？今儿的事只是一个意外，要算也只能算春荷照顾不周。你回去照顾承育吧，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三姨娘不敢违背，只得去了。
　　宋夫人向胡妈妈交待了几句也走了。

　　胡妈妈对春荷说：“你有没有错你自己心里明白。宋府供不起你这种奴才，你且回去收拾一下，晚上会有牙婆来接你。”
　　“不，胡妈妈，我真没有……你饶了我吧……胡妈妈……”春荷被几人拖了下去。
　　胡妈妈走到华枝身边递给她一瓶药，安慰了几句，就带人走了。

　　二姨娘看人都走远了，才大声地哭起来，宋承训抱着二姨娘的腿一边哭一边喊：“娘，你别哭了。”
　　华枝缓步挪到二姨娘和宋承训身边，把两人拥进怀里，说：‘娘，承训，别哭了。’泪却从她的眼里无声地流了下来。
　　“咦，华枝的娘是二姨娘?那她岂不是宋家的小姐？可哪有小姐当丫环的啊？”赵诚带着疑惑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