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凤凰》水上灵烟

2、进宫（二）

　　大约一盏茶的时刻天空中飘起了绵绵细雨，河面上被雨点激起点点涟漪，两岸的草木掩映在茫茫雨雾之中。远处依稀看到有三两个行人，背着个破布袋蹒跚而行。等船靠近了才看到是三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似乎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孩，丈夫呼吸沉重估计是得了病，被另外两个搀扶着，三个人都是瘦骨嶙峋的模样，正向前面的镇子赶去，想是要找地方避雨。没走几步那丈夫就跌了一跤，我看到他们心中便有些酸涩，心中不忍。木公子大概看到了我的反应，温言说道：“小姐真是仁慈，不过这也只是冰山一角，这几年赋税严重，农人们的收成还不够交的，大家不堪重负大多扔了田产讨饭去了。你要是见一个悲伤一个，那可够小姐受的了。”
　　有那么多人讨饭？我怎么不知道呢。于是问他道：“你怎么知道的？”他叹息一声，说：“听说现今皇上宠溺皇贵妃张丽华，根本不理朝政。大肆修建宫殿，奢侈无度，日日游玩，夜夜笙歌。朝政由宦官把持，据说皇贵妃也有干预外政。一些忠臣的谏言根本到不了皇上那里。唉，古有商纣王因妲己灭亡，周幽王因褒姒亡国……”
　　我看向爹爹，他一言不发地望着河水，脸有怆然之色，并不反驳木公子的话。那么木公子说的是真的了？我的父皇他真是一个……一个……荒淫的皇帝？可他毕竟爱过我的母亲，我怎么可以怀疑他？
　　我看那三个乞丐实在可怜，希望木公子能载他们一程。木公子听完我的话只淡淡一笑，说道：“小姐自己决定就可以了。”我说了声多谢就让船夫将船靠岸，命李侍卫去请了那三个乞丐过来。等他们上了船我才看清他们的模样，男乞丐形容枯槁看来已经病入膏肓，女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是勉励支撑罢了，小孩子一脸乞怜之色只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们。我分了一些馒头给他们，那男的好像饿得久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女的留了一半放在背着的口袋里才开始吃。低头看时却见那小孩睁着一双眼睛咕噜噜的看着我，我奇怪的问道：“你的馒头呢？”他伸出一只小手说道：“没有了。”我笑问道：“你背后时什么？”他的谎言被我拆穿不由得脸红起来，嗫嚅着说道：“我……我想留着给弟弟吃。”
　　他们明明三个人，怎么还有弟弟？我问道：“你弟弟在哪里呢？”他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在前面的镇子上，弟弟被人家收养了。”我“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心想怎么会有一个和我身世相似的孩子，也不知道收养他的人家家境如何，又想他虽然被别人收养，父母却健在，还可再相见，又有一个时刻挂念他的亲哥哥。而我，从没见过母亲的样子，父亲也不喜欢我，虽有哥哥姐姐却都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我的心被眼前的小男孩感动着，忙把剩下的馒头都给了他，又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们把弟弟赎回来，一家人团聚。
　　不多时已经到了镇上，我们在附近租了一辆马车，一切准备停当，准备向健康出发。爹爹走过去向木公子辞谢，木公子还礼道：“这是应该的。”木公子顿了顿，对着我说道：“小姐本性纯良，不过以后还是多小心些为好。”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梅花的香囊递给我，说道：“小姐以后若有难事，可拿着这个香囊来找我，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接还是不接，但看他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满是诚恳之色，爹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他一直伸着手臂，袖子已经被雨水淋湿了，我只好接下了。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转身而去。他的笑容转瞬即逝却温暖如煦，我不觉有些恍惚。李侍卫唤了我一声我方才清醒，扶着他上了马车，心中兀自猜想不透。只觉得他像大哥哥般让人想亲近。
　　又行了半日此时已接近黄昏，暮色苍茫，远远看见巍巍矗立的宫墙，想着父皇不定待见我，心中说不出的苦闷滋味，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疼爱我的小姑姑，一时又觉得无限暖意。
　　守门的侍卫看到爹爹的黄金令牌并未阻拦，我们很顺利的进了皇宫。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辰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说道：“皇上今儿个乏了，说明儿再见顾大人和小姐，让小姐到乐宜公主那里歇息。”我和爹爹对看了一眼，都觉无奈。只好先去小姑姑那里了。
　　早有宫女去禀报小姑姑去了。我们还未到小姑姑的宫殿远远就看见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个服饰华丽，面若桃花，俊眼修眉，身材婀娜，顾盼神飞的少女过来，那就是我的小姑姑——乐宜公主。小姑姑见到我又惊又喜，赶忙拉着我嘘寒问暖，在李大人家过得习不习惯，吃得好不好，下人们有没有给我脸色看等等。我一一回复，说过得很好，她才满意。爹爹见小姑姑这般喜爱我也放宽了心，别了我和小姑姑到宫外一个挚友家暂住。
　　小姑姑拉着我坐下来，只笑吟吟的盯着我看，不时啧啧称赞，说道：“长得越发标致了，这眉毛眼睛越来越像你母亲了。”我心念一动，问道：“小姑姑，我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小姑姑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说道：“你母亲生性善良，不喜争斗，对待下人也很和善。她容色秀丽，身轻如燕，能歌善舞，精通诗赋。皇兄就是看到你母亲的曼妙舞姿才看上她的，之后你母亲备受宠爱……只可惜，红颜薄命！”
　　我母亲能歌善舞？怎么我从没听爹爹说起过，怪不得爹爹也从不允许我学习舞蹈。想到我母亲因我而亡，心中不免悲伤。
　　小姑姑大概看我脸有悲戚连忙转了话题，说道：“锦儿还没吃饭吧？”随即命人传膳。又向身旁的婢女吩咐道：“今晚锦儿和我一起住，你去准备一下，把前天皇兄赏赐的蚕丝被拿出来给锦儿盖。”小姑姑看我穿得朴素又命取了苏州进贡的丝绸给我做衣裳，那婢女领命自去整理去了。小姑姑又说道：“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既到了这里，短什么缺什么只管跟姑姑说，姑姑自然给得了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听了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里，心里暖暖的，强忍泪水。这冰冷的宫殿里只有小姑姑对我这般好，也因为她在宫里的原因又和我母亲亲近，见到她就如见到我母亲般。说道：“姑姑待我的好，锦儿心里会一直记得。”小姑姑笑着说道：“傻孩子，姑姑待你好可不是为了叫你记得的。”
　　两个太监进来传膳，小姑姑忙命摆膳。我看了一眼，做的都是我喜欢吃的，有枣泥糕，水晶肴蹄，碧螺虾仁等。小姑姑拉着我坐了下来，早有两个婢女捧了清水来，我和小姑姑各洗了手准备用膳。
　　小姑姑夹起一块虾仁递到我唇边，说道：“来，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碧螺虾仁。”我咬了一口，松软嫩滑，比我在爹爹家吃的更有一番滋味。
　　小姑姑一边吃饭一边交代我不可乱跑，说皇上近来宠爱张丽华，宫内都是张丽华的眼线。皇上既然未承认我的公主身份，要我也不可提起。虽然
　　如此，但我与我母亲长得越来越像，还是怕引起张贵妃怀疑。如今皇后备受冷落，整日呆在宫中不问世事，对我不会构成威胁。只怕张贵妃和孔贵嫔还是欲除之我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