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尘埃落定（抓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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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翳自然不会就这么听话地“滚”了，养尊处优大权在握了那么多年，再谨慎的心性再内敛的深沉也多少养出了些傲慢。
凝视着红发少年，他冷下神色，却也不敢像先前那样一开口就是喊打喊杀武力逼迫——能够随随便便一脚就把魔界的上古神器踩回去，怎么会是简单角色。
当然，这其中，有没有重明先前拿走的那颗珠子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乃我等前尘旧怨，还请阁下不要插手，作壁上观即可，我夜叉国必会承此一情。”
顿了顿，魔翳见少年并没有什么动作，就是面上神色看起来似乎更加不耐烦了一点，心中微定，语调也变得自然起来。
“待得此间事了，阁下自可——”
“废话连篇。”
红发少年眼神一凛，不悦地一挥手，将猝不及防的魔翳打到一边，好不容易才在半空中又稳住身形。
连正眼都不屑于施舍给魔翳，红发少年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景小楼，那神情几乎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
“哼，景小楼，你拐带九重离开魔界，流连人间近百年，如今还想要逃吗？”
“不敢，不敢。”
景小楼讪讪地笑了笑，连连摆手，琢磨着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私、奔？
天可怜见，虽然最初确实是他连哄带骗地拐带九重偷溜出魔界，但是后来真心是九重死活不愿离开琼华旧址，一门心思想要在那堆冰天雪地里找出他爹当年的一二三来，真要说的话，这蜀山实际上才是他们的第二个目的地啊！
当然，景小楼瞥看了一眼九重完全事不关己的模样，暗暗叹了一口气，只能咬着牙把黑锅扛了下来。
“我说九霄，九重好歹也是你哥哥，英俊潇洒实力高强一个顶我三，就算你们感情深厚，也不至于到特地从魔界追出来的程度吧。又不是当年的小毛孩……一定是在记恨当年我把小九重拐出去害得他没找到哥哥的事情……”
简而言之，景小楼是个惯犯。
重霄瞅着那把插、着景小楼靴子钉在地上的长剑，脸色异常难看，登时也顾不得隐藏自己了，一点儿也没有先前温雅的形象，怒瞪从空中走下来的九霄。
“九霄……你竟然把重霄剑带出来，还用它来射景小楼的臭靴子！”
“是又如何。”
九霄冷冷瞥看重霄一眼。
“还需要我来解释吗！？”
视线定在九重身上，九霄那看起来一直会让人想到不屑、高傲、张狂等等词语的脸上，漏出了些许温色。
“随我回去。”
“九重，阿九，小重……”
景小楼拼命眨巴眼睛装无辜。
“……”
九重保持沉默，三人间一时陷入僵局。
重明皱了皱眉，小声地重复着。
“……九重，九霄……魔尊重楼，尊后玄霄？”
听过重霄讲魔界的那些事儿的姜云凡几人都呆住了，齐刷刷对对峙的三人行注目礼，又齐刷刷地迅速收回了视线——太年轻了，太劲爆了，以前只是听听而已，想不到现在可以亲眼目睹……尊后……出墙？
不，那太可怕了。
不是众人想象力不够，实在是，正常人谁想得到两个带把的能生出孩子，就算是魔尊也不带这么逆天的。
他们又没见过神树。
重霄扯扯嘴角，笑容有些微妙，不甘不愿地把插、在景小楼靴子里的长剑唤了出来，又嫌弃地让它飘在自己身旁十数米处，死活不愿让它近身。
这是他的原身啊！这就等同于他自己啊！这……刚才被用来钉在景小楼的靴子里啊……
…………九霄，梁子结大了。
姜世离已经呆愣住了，他前半生有大半的岁月都在为进攻魔界统一魔界而奋斗，结果现在打不过魔翳也就算了，魔界随随便便走出来的一少年轻描淡写一挥手就能把魔翳打趴下——这让一直自信满满坚定自己身负蚩尤血脉一入魔界就能大杀四方所向无敌天下归宗的姜世离，颓然了，不解了，失落了，绝望了，彻底陷入对自己人生价值的否定中。
姜云凡就没有那么多的念头，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在他这里完全行不通，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体会姜世离那些弯弯绕绕的念头，自然也就完全没有想到去跟倍受打击的他老爹解释，有关魔翳其实就是个村长，但是九重和九霄那就是魔界的太子这样的实力对比。
就在姜世离纠结的时候，先前在蜀山禁洞中被重明复活的欧阳情突然出现，这一下于姜世离而言只恍如梦境，二十年来的所思所想所恨所怨一朝颠覆，惶惶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唐海也不清楚其中的所以然，不过他军师做了那么多年，虽然最后被魔翳坑惨了，但是好歹头脑和分析能力还在那里，登时对着姜世离就是一阵声泪俱下的数落，忆往昔谈今日论未来说儿女，直让姜世离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让姜世离彻底明白了，被封印前的自己有多么不靠谱，解除封印后的自己有多么跟不上时代。
当然，借由重明的法阵，唐雨柔在其中究竟起着什么的作用，她和姜云凡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暧昧关系又发挥了怎样的催化作用，除了姜世离和唐雨柔两人，再无人知晓。
唯一毋庸置疑的就是，欧阳情的出现，是决定性的一击。
蜀山六圣不明所以，齐齐看向先前被点名的一贫。
一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景小楼是谁啊，他不认识~
青石也很淡定，双目无神面无表情让除了早就知情的玉书之外，再没有人猜到他知道自家徒弟拥有的死而复生之法。
原本还可耳闻的喊打声，渐渐沉寂下来。
眼见大势已去，为此筹备了二十年，连他自己都说不出究竟是为了夜叉族还是个人私、欲的魔翳自然不甘心。
无奈技不如人连鱼死网破都没有机会，抽身事外也已经太迟，遁身潜逃以期东山再起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来的时候还是志得意满的魔翳，如今一整颗心都冰凉了下去。
终于达成协议的九重和九霄相视颔首，景小楼满脸悲愤，眼瞅着恨不得不顾形象地咬手绢以示抗议。
九霄凉飕飕瞥看他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
“那云天青又教了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哼，你有胆就这样回去，我倒是想看看父亲见到你这幅德行的模样。”
九重拍了拍九霄的肩膀。
“他自有分寸。”
九霄越发不悦起来，狠狠瞪视着景小楼一眼。
“重霄，”
九重看向重霄，一开口，清冷的声线就衬得他整个人越发冷淡漠然起来。
“神魔之井异常一事，可有结果。”
重霄点了点头，笑了笑。
“幸不辱命。此外，还有些意外的发现，挺有趣的。”
“那好，”
略略颔首，九重瞥看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立于半空的魔翳，微微眯了眯眼睛。
“带上他，随我们一同回去。”
“诶！？为什么要带上魔翳那个大坏蛋！？”
小蛮眨巴了下眼睛，有些愤愤不平地叫出声。
“女娲后人？”
九重不答反问，眼神却是柔和了些。
小时候跟着景小楼偷偷溜到人界来，也曾经随着景小楼他爹景天一起去看了同为女娲后人的紫萱和她女儿青儿，印象尚算不错。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没有什么耐心去和个小姑娘解释自己的意图。
当然，也没有必要。
略一拂袖，九重的声音里添了几分不耐。
“走了。”
九霄自然是从善如流，一脚踩在锁妖塔的废墟上，嗤笑一声。
“凡人之见，多此一举。”
红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他一甩手，锁妖塔的废墟顿时化为灰烬，随风而散，露出其下散发着诡谲气息的神魔之井入口。
一贫等蜀山人皆觉得心尖尖儿一颤，那个心疼啊。
“锁妖塔啊！蜀山的锁妖塔啊！”
景小楼瞪圆了眼睛，颓然地耷拉下肩膀。
“老爹每次谈起当年为锁妖塔四处奔走的事情都要唏嘘不已，娘和葵姨也都是感触颇深，还有长卿叔叔和紫萱姨——完了……我爹会揍死我的……”
“他不敢。”
九重瞥看了景小楼一眼。
“仙术渐失，神魔已隐，妖鬼鲜少出现在人界，何谈危害一方。如这般妖仙无踪，锁妖塔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沉默了下，他有些不情愿地看向蜀山七圣。
“念在昔日琼华与蜀山同为修仙一脉，今日我们离开后，神魔之井的入口自会隐匿。虽无法消失，却也不是常人可入，蜀山不必为此担心。”
蜀山七圣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太武真人俯身行一大礼。
“多谢相助。”
九霄素来不耐烦这些，转过头看九重。
“与他们多说做什么。人魔有别，多费口舌，反倒无益。”
重霄忽然开口。
“能等我去和一个人告别吗。”
虽然是询问的口气，语调却很是平静，俨然早已下了决定。
九霄冷哼了一声。
“人类寿命不过短短百年，告别有什么用，难道还有再见的一天吗！？”
景小楼也冷哼。
“真不巧啊，我这个凡、人一不小心就活了不止百年了，好像现在也还年轻得很，离死还远着呢。”
瞥看一眼很明显针锋相对的景小楼和九霄，九重果断转头看向重霄。
“只是告别？”
“告别……便够了。”
重霄顿了顿，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个略带怅然的微笑。
“喂，九重，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已经很认真地与她谈过，她有她的责任，我有我的责任，怎么，剑灵就不是责任啦！？她不肯求道，寿命不过百年，终有一天会垂垂老去，我自是无所谓，可她却说，既然无法相守，只愿我心里记着的，永远是她现在的模样……这样，足够了。”
“一派胡言，你若有心，延寿之法岂只一二？”
九重一拂袖，皱着眉。
“若是担心其他，哼，多此一举，莫非我与九霄缺了你便不可吗！？”
“那神魔之井一事……”
看着九重的神色，重霄将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摊手，无奈地笑了起来。
“喂……九重，你这脾气别和主人太像啊。”
“多话！”
九重瞪了重霄一眼。
“你留在此地便是。”
景小楼幸灾乐祸。
“嘻，重霄你又不是不知道九重嘴硬心软，还总是逮着九重的不喜欢的话说，活该！”
“……”
九重面色越沉。
“景小楼，闭嘴！”
“……”
重霄闷笑了起来。
“哼，九重说什么，你听着便是，磨磨蹭蹭扭扭捏捏地做什么！”
九霄等的不耐烦了，狠狠瞪了重霄一眼，一手把魔翳拽下来扔进神魔之井中，另一手握住九重的手，也走入神魔之井的入口。
景小楼紧随其后。
神魔之井入口慢慢收拢，消失不见。
重霄又叹了一口气，看着蜀山一众和重明数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匆匆赶来，站在唐雨柔身边的一身紫色天墉道服的女子身上。
自眼底泛起近乎腻人的温柔，重霄一摊手，语调轻软竟然像是撒娇一般。
“我被丢下了。”
“那么，可以劳烦折剑山庄的主人，收留我这把无处可归的魔剑呢？”
“等等——”
姜云凡终于回过味来。
“你刚才说的那个人……不会是……不会是……”
重霄笑而不语，欧阳慧面无表情，皱着眉严肃地扭过头，黑发中的耳尖有些红。
“……”
“…………我绝对不会叫你姨夫的啊！！！！！”
“蜀山……”
太武自上而下俯视蜀山，满目疮痍，不觉皱眉低叹。
小蛮眨了眨眼睛，俏皮地笑了起来。
“太武爷爷，别担心啦！我们早就想好了的！”
说着，小姑娘祭出神农鼎，下半、身变成了青色的蛇尾。
“小蛮，不要逞强，”
匆匆赶来的海棠一见自家宝贝徒弟竟然在动用女娲之力，惊愕过后，就只剩下关心和欣慰。看着她闭着眼睛，神情慈悲而又肃穆地拿起灵蛇杖的模样，恍惚间又忆起年轻时候的灵儿，顿了顿，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伸出手覆上了小蛮握着灵蛇杖的手背，说出了迟来几十年的话语。
“我来帮你。”
三神器间的彼此感应，使得收藏在蜀山的伏羲剑嗡鸣不止，而已经变成人形血玉的姜世离和唐雨柔皆是心中一动。
柔和而又充满生机的绿色光芒自神农鼎中溢出，在灵蛇杖的牵引下渐渐弥散开，慢慢将整个蜀山笼罩起来。
重明趁着这个时机，启动法阵，用自己身上与蚩尤血脉、女娲血脉同为上古遗脉的祝融之血为引，将唐雨柔和姜世离之间联系彻底稳固——一大块血玉和一小块血玉碎片重新变成一块完整的血玉，天衣无缝。
至于姜云凡和他娘欧阳情要怎么解决心有灵犀默契十足的爹和儿媳妇，那就是不需要重明去考虑的事情了。
法阵消失的时候，蜀山也已经恢复了先前山清水秀的模样。
尘埃落定，皆大欢喜。
小蛮随着海棠回了巫月神殿，去承担自己作为女娲后人的义务和责任。
姜云凡成为了蜀山第八圣，和唐雨柔的婚期也定了下来——盯着唐海棺材板一样的黑脸。
姜世离和欧阳情决定去猿鸣峰隐居，净天教的一干人等遣散的遣散，不愿离开的，都被蜀山有容乃大了，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十几年，蜀山热闹非常、或者说针锋相对的场景。
重霄和欧阳慧一起回去折剑山庄，他这把魔剑，就真折在那里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竟是只剩下龙幽与重明两人在剑台上对视。
山风带着几分凛冽的凉意，拂起两人的发丝。
“我要回去夜叉国，当他们的王了。”
龙幽这么说，站在重明面前几步处，脸上带着笑意。
“总不能辜负大哥给的期待啊。”
“……”
重明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龙幽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他走上前，两步就打破了先前横在他们面前的数米之遥。
伸出手，将重明搂在怀中，龙幽将下巴压在她的肩窝，声音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颤抖。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点了点头，重明伸手回搂了去。
“我夙愿已了，也该回去了。”
松开手，重明向后退了一步，极黑的重瞳凝视着龙幽神色复杂的眼眸，很认真地又点了点头。
“再——”
未尽的话语，消失在龙幽忍无可忍低下头相贴的双唇中。
“夜叉国有了王，还缺一个王后。”
拉开彼此的距离，龙幽对着重明伸出手，露出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笑容，带着几分诱哄拐骗的不怀好意味道。
“重明，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重明沉默，脸上红晕未消，看起来格外可口，另龙幽蠢蠢欲动。
不过，正事要紧。
龙幽笑意越深，诱拐味道更浓了些，显得有点儿阴森森的。
“五灵八卦大阵，重明，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呢？”
重明顿了顿，眼神中的疑惑显露无疑。
“你回去魔界，为什么说的好像永远会不来了似的？”
“……”
“神魔之井入口虽已隐匿，但我往魔界并不需依此法。”
“……”
“更何况此间事了，又于夜叉国牵扯上关系，我自然要先回去极北之地，而后——”
龙幽怎么能说自己因为期待、紧张等等不好意思的情愫原因，而忘记了某些重要的事情呢？
于是，他做出了再正确再令他自己满意不过的决定——以吻封缄。
作者有话说第70章 尘埃落定（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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