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制人》三五娘

1、第 1 章

　　我对世人有一个不解疑问
　　很像的人可曾复制灵魂
　　不同灵魂是否接收不到一样的疼
　　有相同的特徵
　　在清晨你无法区分
　　——【复制人】

　　沈度死了。
　　梁文凯想来想去，脑子里还是只有这一句话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沈度从未化作什么鬼魂纠缠他，也从未在梦里叨扰过他，只是每天凌晨5点，梁文凯都会突然醒来，缓缓默默睁开眼睛，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却很平静，脑子里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就是一句：沈度死了。

　　沈度和他初中同班，高中同校，大学同城，工作之后终于不在同一个地方，竟觉得难以适应，想着什么事就是一通短信，□□彼此隐身可见，一晚上都断断续续地闪动着，就连出差的时候都老想着能去对方城市绕一圈，绕来绕去的两个人干脆从自家公司辞职开始共同创业，从此更是每日耗在一起，时间上交叉金钱上牵扯，连住处也是共享。认识的人都说他们俩人在一起太久，不但说话感觉神似，习性互相传染，连面容都有些挂像，长得一副夫妻脸。另有人说，你瞎说什么，那叫兄弟脸。
　　其实无论哪种说法，也不算太错。梁文凯当时偷偷想，心虚又窃喜，瞄一瞄，沈度坦然冲他笑，暖洋洋的。

　　不过沈度都死了。
　　梁文凯从床上坐起来，光脚踩上地砖，自虐一般用脚心去贴冰凉的地气，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站起来走到厨房去做早饭。
　　“方便面就是要华丽，才能吃。”沈度是这么说的，而他总会把冰箱里能找到的材料都装进那一碗小小的面里。他看不惯梁文凯把本来就没营养的方便面还用最没营养的方式泡出来糊弄事儿，于是每次两人熬夜做项目到凌晨饿的前胸贴后背之时，沈度都会合上笔电伸个懒腰，揉揉眼睛之后摇晃到厨房里去给他煮面吃。梁文凯闭上眼睛都能模拟出沈度在这狭小厨房里的一举一动：先将番茄洗净切好，结疤处一定会被切下来丢掉，把番茄丢入锅中和水一起烧开之后再把面饼、调料倒进那泛着橘色的汤里，用筷子哗啦开面饼，回身从冰箱门上摸出一个鸡蛋敲入滚水的地方，最后把火腿肠和刚洗干净还滴着水的菜叶子按进去，一边用筷子缓缓搅动，一边头也不回地喊：“文凯，端碗。”
　　“好。”梁文凯对着汤锅翻涌出的热气说，在空空的厨房里突兀地响起。伸手挥了一下旁边似乎沈度刚才还站着的地方，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把手伸到冒着热气的汤锅的上方，半晌也暖不起来，只得颓然地站在厨房里，静静看着天空色调渐暖，听见街上偶尔车过，树丛间鸟鸣吵闹，楼道门开人往，自己却一步也走不动。

　　你的双唇是绷带也是刀刃
　　安慰我时在自尊刻伤痕
　　这段爱情一寸寸诱惑我引火自焚
　　你是一种顽症
　　想痊癒却欲罢不能
　　——【复制人】

　　别人都说：“梁文凯，你这样下去不行。”
　　我也知道不行，梁文凯扯扯嘴角。
　　明明沈度已经死了，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每天去重复他的生活，好像是代替他活着一样。他每日每夜沉沁在这种重复之中无法脱身，他和沈度在一起那么久，沈度的每一个习惯和每一处细节他都清清楚楚历历在目，他清楚记得沈度早晨起不来时是如何歪着头坐在床上，刷牙洗脸的时候又是如何闭着眼睛在盥洗台上摸摸索索，站在镜子前面又是如何敞着领口挂着领带皱着眉头试图用水把翘起的头发压下去，出门前又是如何弯下腰凑近饮水机接好两大杯白水一边喝一边递给他；他清楚记得沈度开车时是如何逼迫坐副驾驶的他系上安全带，开始工作前又是如何往他的咖啡里加很多牛奶直到快满出来，在公司吃外卖的时候又是如何把肉迅速又状似不经意地夹到他的面前，睡前关灯后又是如何偷偷摸摸蹭到他床边在他额头放下一个小小的亲吻。
　　梁文凯站在自家客厅，举着水杯的左手孤独又僵硬地举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他顿了顿，又径自喝掉了另一杯水。
　　他无止境地重复着过往的人生，虽然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两个人完成。

　　要如何制造替身
　　死心时微笑还会活生生
　　你说爱就要学会恨
　　我却不要你得逞
　　——【复制人】

　　“我家后面不远啊，就是小梁以前的房子，他和沈度一块儿买的，俩人还找家里拿了点钱。才把款缴完没多久，沈度就出事了。“
　　“那现在那房子呢？ “
　　“从小梁死了之后就一直空着，房子倒是挺好的，我去过两次，环境什么的都不错。”
　　“那就一直这么空着啊？也是哎，自从沈度死了，他就跟着疯了，他一个疯子，还是自杀，估计也没人愿意去碰那些不干净的。”
　　“小梁那是没法接受，沈度刚死的那阵子啊，他倒是不哭也不闹，就是不信，谁跟他说都不信。但是人死都死了，他就穿着沈度的衣服开着沈度的车，把自己当沈度，去沈度去过的地方，做沈度做过的事，看着是真可怜。后来有一天啊，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好像突然就明白过来了，整天就念叨沈度死了，没过多久，就在家里自杀了。”
　　“哎，好好一个人……”
　　“不过啊，这房子没人动，主要还不是因为晦气，是因为……闹鬼。”
　　“什…什么意思啊？”
　　“邻居都说，屋子明明空了，可是有些时候……尤其凌晨特别安静，就能听着里面有响动，差不多早上5点的时候，据说还有人见着厨房的灯亮了。”
　　“真的假的，不能吧。”
　　“你看小梁活着时候那样子，念想太重了，难保死后能轻轻松松的走。”
　　“啧，活着遭罪，死了还……”

　　给你没知觉的肉身
　　表面复制于爱你这个人
　　我承诺还得以完成
　　只是那不是我在等
　　——【复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