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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棋中局势谁掌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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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流川从满室晨光中醒过来,缓缓睁开眼,正好对上三井一双含笑的眸子,他抬手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一直跟三井的交握着,不由得蓦地红了双颊,三井看着他白皙中透着红晕的面容,又爱又怜,轻轻的笑了一声,温柔说道:“早啊,枫……”
流川低低“嗯”了一声:“早!”
两人都没有急着起床,流川重又闭了眼,靠在三井身侧,似乎又要睡过去一般,三井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抬手半撑着头,另一只手轻轻在流川头上抚了抚,随即将他散在枕间的发丝拢成小小的一束,一圈一圈的缠在自己的指尖。
房中一片静谧温暖,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一阵试探的敲门声打破了沉寂,三井扬声问了一句:“谁?”
水泽的声音在门外答应:“三井大哥,是我,……少爷醒了么?”
三井低头看着流川已然睁开的眼,笑道:“眼睛睁开了,算是醒了吧?”
流川白他一眼,朝着门外问道:“什么事?”
水泽明显是松了口气的语气:“一个自称七王妃的女子说要见少爷,现在人在正厅之中等着呢……”
流川眉头微微一皱:“七王妃?她来做什么?”
不过他疑惑归疑惑,却是马上起身穿衣,三井跟着坐了起来,问道:“要我跟你一起去么?”
流川看着他身上层层裹着的纱布,摇头:“你好好歇着,我先去看看再说!”
三井懒懒答道:“这点伤哪里还需要歇着啊,我也出去活动活动……”
流川瞪他:“你安分些,我让水泽过来给你换药!”
三井摇头,拉着他的手:“我不,我要你给我换药……”
流川看着他几分赖皮几分撒娇的模样,想要板起脸来,却终是没能忍住唇边纵容的笑意,叹了口气:“走吧走吧,一起去!”
三井嘿嘿笑着,伸手去拿衣服,流川见他抬手之间依然不方便,拿了衣服给他穿好,两人简单洗漱之后,立刻去了正厅。
厅中端坐着一名黑衣女子,盘着时下宫廷中流行的凌云髻,她身后站了一名梳着双髻的少女,想来是一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
晴子正在厅中奉茶,看见流川和三井进来,喊了一声:“少爷,三哥!”
那黑衣女子听见晴子的话,站起身朝着门口看过来,看见流川三井,微微一怔:“请问谁是流川学士?”
流川见她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贵气,想来应该是那一位相田弥生不假,躬身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流川枫见过七王妃!”
黑衣女子的目光在流川身上停留片刻,神色之中似夹杂着几分幽怨却又带了几分释然,微微福了一福,温婉说道:“是我来得冒昧了,还望流川学士不要介怀!”
流川淡然应道:“王妃客气了……”
说罢几人落座,晴子给流川和三井端了茶上来,流川看着相田弥生,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王妃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相田弥生凝视着流川的面容,沉默半晌,幽然一叹:“流川学士,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流川修眉微蹙,看了看三井,还没答应,三井却已笑着站起身来:“晴子,三哥饿了,早饭还有没有?”
晴子乖巧答道:“早饭都给您和少爷留着呢,我带您去吧……”
说着两人从厅中退了出去,相田弥生身边的丫鬟也随着退了出去,相田弥生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几竿修竹,轻声言道:“日子过得真快,转眼便快到夏天了……”
流川说道:“王妃有事请直说吧……”
相田弥生又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我若是说,我只是想来看看流川学士的模样,流川学士会不会觉得我冒犯?”
这是流川意料之外的话,他抬眼看向相田弥生,但她自站到窗边之后便一直背对着流川,流川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思索片刻,流川淡淡答道:“王妃想看下官,想必是有想看下官的理由……”
相田弥生身子一僵,似是轻笑了一声,这笑声中却又似含着无限的惆怅,自语般幽幽说道:“我同他相识三年,只见他醉过两回,第一回是在新婚之夜,他被宾客灌得大醉——现在我已不敢确定,他真是被灌醉的,还是自己愿意醉的;第二回,便是在昨天晚上,他从太子府中回来,将自己关在书房喝闷酒喝到半夜……,而这两回喝醉,他都只叫着同一个名字,……流川学士,你说,我是不是有理由来看看,我丈夫叫着的这个名字的主人,他的模样?”
流川心中一颤,弥生却似并不等着他回答,径自说了下去:“原本我还有些怨气,一心想着要来看看他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何种好法,”说道此,她声音一顿,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流川:“如今我看到你,才知道人与人,真是不能比的,便也认了……”
流川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不知王妃可愿听流川枫一言?”
相田弥生说道:“流川学士请讲!”
流川看着她,凛然言道:“若以色侍君,色衰而爱驰;以心交心,方能相敬如宾!七爷有鸿鹄之志,翱翔之心,治国之能,王妃若真爱他,便该毫无保留信他,竭尽全力助他才对!”
弥生愕然,不由自主答应道:“是!”
流川见她神色,放缓了声音:“七爷不是薄情之人,王妃如何待他,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不会忘记!”
弥生抬头,眸中隐有感激之色,流川轻声接着道:“更何况,流川枫已有携手走天涯的人,到时候留在七爷身边的,也只会是王妃一人而已!”
弥生听他说着那一句“已有携手走天涯的人”,秀丽端庄的脸上第一次现出一丝笑意,“那个人,是方才同流川学士一起进来的人吧?”
流川坦然承认:“正是!”
弥生羡道:“能得流川学士青睐,真是三生有幸!”
流川认真答道:“是我有幸!”
弥生一怔,讶然神色中多了两分敬意,忽然对着流川盈盈一拜:“多谢流川学士指点,弥生受教了!”
流川侧身避开她的拜谢:“我送王妃出去!”
离正厅不远的院落之中,三井正斜斜坐在银杏树下的石桌之上,晃着一双长腿,看着樱木练拳。见流川送相田弥生出来,三井从石桌上跳下来,正要招呼,却看见赤木领着两人匆匆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人,走在前面的一人高大俊朗,宝蓝衣衫,正是仙道。
几人在院中遇上,仙道眉宇之间带了两分不快,却仍是不失温和的对着相田弥生说道:“弥生,怎的一大早跑到流川学士这儿来了?”
弥生垂目答道:“妾身慕流川学士才名多日,又恰逢今日旬休,便借此机会过来拜会了……”
仙道“哦”了一声,声音逐渐冷淡:“那见过之后,弥生觉得流川学士如何?”
弥生答道:“虽然来得冒昧,但听流川学士一席话,却犹胜读十年圣贤书,使妾身获益匪浅!”
仙道猜不透她话中含义,皱眉看向流川,以眼神相询,流川开口说道:“王妃德才兼备,深明大义,获益匪浅的是下官才是!”
仙道见他神色与平日里并无两样,一直悬着的心才略微放了下来,转头看向越野:“我与流川学士还有些事情要谈,越野,送王妃回府!”
越野躬身道:“是!”
弥生冲着众人微一点头,跟着越野告辞离开。仙道看着院中三井流川,尴尬的笑了笑,还没说话,一直站在一边却碍于相田弥生在场没有发作的樱木却按捺不住的冲了过来:“喂,刺猬头,昨晚你明明在场,看见那个孬种十皇子仗势欺人,为什么不站出来替小三说话?”
流川眉心微蹙,瞥了樱木一眼,三井早已一把拉住樱木说道:“樱木,昨晚之事,怪不得七爷!”
樱木气哼哼的道:“怎么就怪不得他?”
仙道苦笑一声:“是该怪我!”
三井冲着仙道咧嘴一笑:“七爷别听这只红毛猴子瞎说,昨晚的伤只不过是皮外伤,算不得什么,比这重的多的伤我也受过,七爷不必介怀……”
樱木瞪他:“喂,小三你说什么……”
三井扣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向后院走去,嘴里冲着流川和仙道笑道:“你们有事先谈,我和樱木先出去一会……”
樱木想要反抗,但三井手中带了内力,樱木毕竟还顾及着他身上有伤,不敢太挣脱,终于还是跟着他走了。
院子一时间寂静下来,仙道抬眼看了看冬天掉光了叶片的银杏树上已经开始长出的嫩绿新叶,眯了眯眼睛,将心中浓浓的苦涩强自压了下去,勉强朝着流川笑笑:“流川,昨晚我……”
流川却忽然打断他要说的话:“对不起!”
仙道愕然:“嗯?”
流川一双清澈如水的黑眸看着他:“昨晚我明知你进退两难,却仍旧迁怒于你,是我不对!”
仙道眼眶一热:“你不怪我,我便已欢喜得很了!”
流川缓步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仙道跟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犹豫着问道:“弥生,……没给你找什么麻烦吧?”
流川摇头:“她很好。”
仙道长长吁了口气,笑道:“越野早上跟我说她问了你的住址之后便带了人出府,着实吓了我一跳……”
流川看他脸色略显苍白憔悴,想起方才弥生说他昨夜回府之后将自己锁在书房喝了一夜的闷酒,想来这一夜亦并没有睡好,心中隐隐生出一股闷痛,暗暗叹了一声,岔开了话题:“你来了也正好,昨夜皇上召我和太子入宫,你猜是为何事?”
昨晚流川和牧绅一走了之后,仙道便一直在琢磨此事,此时听流川问题,张口答道:“应该是跟村雨一案有关!”
流川点头:“皇上是在借着我试探太子!”
仙道疑惑道:“此话怎讲?”
流川答道:“他昨日将我回京那天问过我的话重又问了一遍,问我的时候,却一直盯着太子,看他的反应……”
仙道问道:“那他反应如何?”
流川微一摇头:“情绪稳定,反应都在情理之中。”
仙道沉吟着说道:“牧绅一城府极深,不易对付!”
流川“嗯”了一声,“皇上昨晚当着他的面赐我一面金牌,亲许我不必通传,可直接进宫面圣,言语之中,已隐隐透出让我主审村雨的口风,不出所料的话,牧绅一应该要有所行动了……”
两人正说着,水泽从门房那边拿着一样东西跑到两人跟前,还未站定,便气喘吁吁的说道:“少爷,少爷,从太子府送了一张请柬过来……”
流川和仙道相视一眼,拿过请柬打开,仙道在旁瞄了一眼请柬,见到上面邀请流川过府一叙的内容,冷笑道:“看来你所料不虚,他对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流川合上请柬,淡淡说道:“来得正好!”
仙道问他:“他若再向你示好,你如何回应?”
流川黑眸一眯,答非所问:“我若让他将精力分出大半来对付我,便可以为你争取足够的时间完成部署……”
仙道急道:“不行,那样太危险!”
流川摇头:“不,若是确定由我主审村雨一案,他一时半会反倒不敢动我,这正是我们的最好时机!”
仙道还待反对,流川却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话锋一转,低声言道:“仙道,答应我一件事!”
仙道一愣,不由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事?”
流川凝视着他,黑眸之中安宁沉静:“此事若了,我是去是留,希望你尊重我自己的决定!”
仙道听出他话语之中的去意,心中悲凉,沉默良久,终是沉沉说了一个字:“好!”
太子府,后花园。
一道引自湘江江水的清澈溪流在院中蜿蜒流动,如美人玉带,缠绕着花园中形态各异的奇山异石,一座精致凉亭临溪而建,金黄色的迎春花已开到极致,一簇簇迎风怒放,印衬着粉白深红的各色桃李,姹紫嫣红一片。
牧绅一闲坐在亭中,看似正在琢磨着白玉桌上的象棋残局,清田站在他对面,看两眼棋局,又转头望向进园子的方向,嘴里抱怨:“这么一会了,怎的还不来!”
牧绅一抬头看着他焦躁的样子,微蹙了眉说道:“信长,今日流川枫过来,你决不可再鲁莽行事!”
清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四哥你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他这次来,我一句话都不说还不成?”
牧绅一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他一眼:“谁不让你说话了……”刚说到这儿,一眼瞥见阿神领了流川过来,省了下面没说完的话,站起身来,竟是亲自朝着流川迎了过去。
清田一脸不情不愿的也跟了过去,流川看见牧绅一,躬身行礼:“流川枫见过太子殿下,十爷!”
牧绅一笑着说道:“流川学士何必多礼,来来来,我方才在亭中跟阿神对弈,早就听闻流川学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正好可以给我指点指点……”
他一边说着,带着众人往亭中走去,流川看见桌上棋局,躬身淡淡说道:“流川枫不善象棋,指点愧不敢当!”
牧绅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不下棋也无妨,此时春意正浓,咱们在这院中品茗赏景,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流川看着这满园的景致,淡然应道:“殿下说得是,春意正浓,已至盛极将衰之时了……”
他此言一出,清田便已按捺不住,怒道:“流川枫你什么意思?”
牧绅一不动声色的伸手将清田挡下,看向流川笑了笑:“流川学士当真是慧眼独具,别人看的是满园春色,惟独你看的却是这春色背后即将到来的衰败,……就不知,流川学士看人,是否也能如此精准独到了?”
流川知他试探,简洁答道:“看人看景,并无不同!”
饶是牧绅一涵养极深,此时面上也不禁微露愠色,默然片刻之后,他沉声问道:“你可知,父皇原本欲钦点你为状元,却是他从中作梗,你才只得了一个榜眼?”
流川点头:“我知道!”
牧绅一惊讶:“你知道还帮他?”
流川淡淡说道:“流川枫做事,不看人,只问心!”
牧绅一紧紧盯着他:“他不过将你当做一枚棋子,你也甘心?”
流川看着桌上还摆着的那一局残棋,沉吟片刻,伸手,白皙修长的指尖按住一枚“卒”,缓缓向前推进了一步,然后抬头,一双黑眸静静的看向牧绅一。
牧绅一脸色大变,咬牙问道:“你可承担得起这后果?”
流川淡然说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言罢,他清冷目光扫过一边站立的清田和阿神,躬身一礼:“谢殿下抬爱,流川枫告辞了!”
亭中寂静一片。
清田看着流川的背影完全离开之后,终于忍耐不住出声问道:“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牧沉着脸没答话,阿神轻轻叹了一声:“十爷,你可曾见过卒子往后退过一步?”
清田错愕,牧抬手一掌拍在桌上,寒声说道:“流川枫,好个流川枫!”
清田回过神来,听出牧言语之中的遗憾愤怒,哼哼着说道:“流川枫有何能,值得四哥你为他如此费心!”
牧绅一瞪他一眼:“村雨拥兵十万,让他不到两月,不费一兵一卒生擒了来帝都,你说他有何能?”
清田语塞,牧绅一长叹一声:“流川枫一人,可抵十万军!……老七当初还真是有眼光啊……”
阿神在旁,听着他叹息之中的懊恼之意,脸上神色一黯,垂下眼沉默不语。
牧绅一却并未注意到阿神的神态,接着说道:“今日我本想再争取一下,如今看来,他已铁了心帮老七,”说道这里,他话音转寒,“看来,我是留他不得了!”
他这一句话,清田倒是颇为喜欢,立刻接口说道:“那我这就安排做了他!”
牧绅一皱眉摇头:“现在还不行……”
清田问道:“为何不行?”
牧绅一道:“父皇已有意让他主审村雨,我们现在动他不得,……再说,他身边有三井寿,你的人,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清田不甘心的问道:“那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
牧绅一摇头:“办法当然是有的!”
清田急道:“四哥,您有什么打算就直接说出来吧,急死我了!”
牧绅一看着他,安抚似的笑了笑:“你急什么,对付他,我们有的是时间,……昨晚你还看不出来么,流川枫和三井寿关系绝非一般,要想除流川枫,必先对付三井寿!”
清田追问道:“他一身武功,怎么对付他?”
牧绅一阴冷笑道:“三井寿来自江湖,我们也只能从江湖入手,……你从今日起,派人出去搜集三井寿的各种资料,查出他的弱点,他只要有弱点,我们就有对付他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