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的尽头》林慕枫

3、千年之影

　　这肯定是个梦吧，卓洛心想，不然怎么看得到另一个自己……。
　　但是那个自己看起来怎么那么孤僻呢？干吗一个人坐在一个大岩洞里，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个囚徒。洞顶似乎没有被封着，还撒下这么阴冷的光来……这家伙又没被人绑着，干吗这么沮丧啊？

　　“喂，你这家伙，这幅德行看起来真让我不舒服。”走到那个自己面前，抱起双肩鄙夷的看着他。
　　“哼……随你便。”
　　好吧这个听起来的确很像是自己的口气，可既然是自己，为什么这么半死不活的啊？
　　“可你也是我啊！难道不应该是意气风发，要成为世界最强的吗！”
　　“呵呵……那成为世界最强之后呢？”这一句犹如自嘲的话，却让卓洛心里一惊，“还不是迷失在这里了……或者说，去哪里又和这里有什么区别呢……”
　　那个人此时竟然抬起头来，但令剑士惊讶的是，那个自己的眼中竟然毫无颓废，而是比现在的自己更加犀利强悍，震慑四方，仿佛毋庸置疑的，他正是这世间的最强。
　　“可是你……为什么……明明这么强，为什么把自己关在这里？！”卓洛此刻也激动起来，感觉非常希望唤醒眼前这个强者，哪怕是跟自己大战一场。
　　“方向……”这个辞只引来了剑士一个歪头的不解神情，“你小子什么都没经历过，不会明白……赢了世界，却丢了‘方向’。”仿佛嘲笑一般的表情，眼里却开始滴出血来，“记住了小子……如果你再找到那个方向，一定别再丢了……否则……”
　　“啊，那个我肯定会牢牢地抓着，直到断气啊。”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另一个自己梦魇般的沉吟，剑士转身便走，“我可不想有一天变成你这德行。”又顿了一顿，抓了抓绿色的后脑勺，“不过方向什么的，还真是不在行……”
　　“哼……那就跟着光走吧。”声音在背后缥缈而去。

　　光……吗……？那还真是耀眼的很呐……

　　“喂……厨子。”眯起双眼抬起头，叫那个映入眼帘的背影，“把你的头发挡起来，太晃眼了……。”
　　“咦？终于醒来了吗？瞌睡藻？”偏了一下头，挑起嘴角，“植物不是都需要光合作用的么，没光怎么行。”
　　“嘁……”被无情地激怒，但是又完全没力气骂回去，肠鸣其实才是他醒来的真正原因吧……捂了捂不断乱叫的肚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呐，给你个太阳吧。”递了一盘什锦丝芋给剑士，上面还盖着一个漂亮的煎蛋，金光灿灿的十分诱人。此时厨师脸上笑得一脸灿烂，仿佛面前的男子本是自己亲近的家人。

　　一口气吃了三盘，还是好像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喂，这样下去迟早给你吃破产了……”叹口气递过刚烧好的一盘。
　　“哭穷你直说。”头也不抬地接过下一盘。
　　“谁他妈哭穷了！”一脚踹上去。

　　胡子编成两条小辫的老人看着这两人带着暴力倾向的交流，他们却仿佛旁若无人似的。
　　“吃饱了你们就启程吧，夜长梦多。”等了很久看他们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老人只好插话说，“我看罗罗诺亚也很精神了，必需用品也按照你说的准备完了，飞镰和车子就在柏蒂的馆子里藏着，你们到时候自己去取吧。今天半夜的时候就给我滚出城去。”
　　“哦……”踩着绿藻头看着老爹甩门出去，山治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担心鹰眼不会放过自己，但是这一点山治自己却很明白，那位总督大人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酷决绝，尤其是在关于自己的事情上。
　　毕竟，名义上，自己也是他的儿子啊……。

　　“喂……那天你是怎么救了我的？”看着踏在自己身上的这只黑皮鞋，卓洛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厨子非常强大，但还没强大到能和那天那个可怖的力量相抗衡的地步。
　　“啊，特效药。”其实是所答非所问，但是确实也是一个没有错的答案。
　　“我是说你怎么把我从那家伙手里弄出来的啊！不是问你用什么东西给我治的伤！那个鹰眼米霍克什么的！足以也把你小子撂倒在那啊！！”卓洛不知不觉地就吼出来，声音大的面前的人直捂耳朵。
　　“啊啊……总之他就是没撂倒我还让我把你给带回来了就是了。”
　　看着眼前漫不经心的一幅表情，卓洛却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眼前这个人也受了伤，而且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恐怕是经过一场恶斗才救出自己的，只不过他的性格也太过要强，才不会像个救命恩人一样向自己夸耀种种。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伤其实大半是他给打的……。
　　但是鹰眼放他们一马却是可以肯定的了，至于其中的原因，恐怕是个陷阱之类的东西。但以他自己的智商恐怕也考虑不出来，只能见招拆招了。反正他罗罗诺亚从来没怕过陷害，也从来不重视名声是好是坏，只要够大就行了。
　　“那就照你们家老头子说的，今晚离开吧。”剑士斩钉截铁地说，反正无论是什么样的阻碍，也不能阻止他去找那个能给他答案的人。
　　“嗯，不过这之前，你得先陪我去个地方。”

　　“这地方你还修了密道！？”两个人从“地平线”的酒窖一角探出脑袋之后，卓洛不禁叹道。
　　“嗯，为了以防万一。”
　　卓洛瞥了金发的家伙一眼：“嘁……说得好像自己智商多高一样，还不是对自己的功夫没信心。”他就不会去想这种歪歪道~，反正想也想不到。
　　“想打架等出去……”命令卓洛收声，山治在必要的时候还是理智而不接受挑衅的。他观察了周围摆设和仔细听了听环境音，感觉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便从密道口爬了上来，“小心一点不要出声。”
　　上一次回来其实也是用的这条密道，所以他也怀疑这里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于是这次更加的小心。
　　“喂，过来帮我把这些桶搬开。”走道一面摆满了酒桶的墙壁前，山治一边一桶一桶的把酒搬开，一边叫着剑士帮忙，那人“嘁”了一声，便要强地一次抱走了三只桶。

　　随着酒桶被一层层地搬走，墙壁的本来面目逐渐显露出来。光线很暗，卓洛只能隐约看到深色的墙面上，似有似无的布着一个圆形的花纹，有着隐隐的金色。
　　“你这墙后面藏了什么么？”贴上来摸了摸那些花纹，剑士看上面似乎是有些文字，好像还挺眼熟。
　　“你还真能看见？”厨师挑了挑眉毛瞥他一眼，“还以为你这个单细胞的绿藻对任何高深的东西都很迟钝呢。”
　　“很明显啊，还发着光，难道你看不见？”眼看着剑士的表情就得意了起来。
　　“能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轻挑了一下嘴角，山治明白，眼前这个家伙身上所隐藏着的才能，远不止如今这一点，“这是‘谐灵术’的实体化呈现。”
　　“哎？！”仿佛是吃了一惊，又仔细看了墙上的花纹，“我听师傅说过这种力量，好像是要施术者的灵魂和另一个东西的灵魂同步之类的，然后就能控制那个东西，想让它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招数。”
　　“哈，你还了解得挺清楚的嘛！”山治这次真的是很意外。
　　“没办法啊，以前碰到的很多对手都用这招，一点都不了解的话，怎么打败那些家伙。不过虽然我理解不了也用不出来，但是也不会对付不来，毕竟用这招术的人，大多自己本身很弱。”
　　“哼，那可是大错特错了，说明你并没有遇到真正可怕的敌人。”压低了双眉，黑暗中的厨师表情阴郁，看起来竟有几分骇人，“退后吧，我要拿东西了。”

　　“哼，事到如今你们难道还决觉得事态不够严重打算继续放纵他任意胡来吗？”一拳砸在会议的圆桌上，那桌子边瞬间化开了一个洞，然而看到这惊心的一幕，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动容。
　　“你要冷静点，赤犬，怎么能被那么个小孩子牵着鼻子走呢？太焦虑了体温会过热的。”抱着双肩翘着二郎腿的大叔笑着奚落了带着帽子的男人。
　　“黄猿，你还不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让那家伙脱离我们的控制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再发生一次天地逆转的灾难啊！？米霍克那家伙，居然这么不负责任！”桌子上又出了一个洞。
　　“算了，赤犬。”看着快要毁掉的桌子，另一个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也发了话，“其实到现在我们也没有证明，那孩子就是我们要找的，虽然出生的时间和特征是没错，但是你要知道，整个世界上那一天会有多少个那样的孩子出世。我们也只是让米霍克帮我们暂时控制住其中一个可能性罢了，并不是确定那就是我们要堤防的人。”
　　“可是他的成长难道不说明问题吗？其他找到的孩子如今几乎全部都被排除了，因为他们都是羽族的子嗣，开发点拨20年，都会学会羽族特有的一系‘谐灵术’，或者就是头发逐渐加深不再是金色，但是只有他……”
　　“那可能是因为米霍克自己就不会吧，‘谐灵术’……哈哈哈”黄色衣服的大叔不禁大笑了起来。
　　“可是那家伙的剑术已经体现了他特有的种族力量！为什么连剑术也不教给那孩子？”
　　“这个好像是因为那孩子自己不喜欢用手跟人打架的关系，所以拒绝了。”依旧是没有表情的陈述，“我们现在还无法肯定，那孩子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或许他就只是我的一个同族后裔而已。总之静观其变吧，或者等他彻底离开米霍克的势力范围之后，再将他抓回来或者处死也不迟。我更在意的是，罗罗诺亚·卓洛的去向，和这孩子救他的原因。”
　　“是啊，把盐港闹得天翻地覆的小子，没想到他俩竟然凑一块儿了，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我可是听说那孩子不怎么亲人来的……”黄猿的语气玩味起来。
　　“哼，早就该动用主力把他给抓起来了！还有另外那两个闹事的小子！还是说，青雉，你在故意放水啊？”说到这里，赤犬好像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桌子上又多了一个洞。
　　“主力么……好像都在忙着镇压红发和白胡子呢。龙那边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加以控制和监视……”无奈地摇了摇头，被叫做青雉的男人站起身来，“这样的话，就由我亲自出马吧。”
　　“啊？！”也不管那两个人的反应，青雉径直走出了伊尔文德的中心议事大厅，只留下另外两位巨头面面相觑。

　　“喏，这个就给你吧。”
　　刚刚的仪式让卓洛看得有些呆了，他从未见过有人使用的谐灵术是发出如此纯粹光芒的，都是或暗沉或乖张刺目，但从未有过一个人让他觉得如此纯粹平和，甚至有种受到净化的感觉。
　　“这是什么？”看看那三粒金色的水滴，又看了看厨子，虽然剑士自己也觉得它们的确和自己耳朵上的三个洞挺配的，但是难道这不是厨子很珍贵的宝物吗？这么危险还要特意过来取，又用这么神奇的法术给藏起来，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耳环。”
　　“妈的老子认识，我是问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啊，刚好合适你耳朵上的洞，就给你咯，反正我也带不了。”硬塞到剑士腰间的肚兜里，自己掏出一根烟顾自点了起来，“原来还说可以送给一位美丽的Lady，不过现在看起来这种粗犷风格的东西并不适合精致可爱的她们，那就给你吧。”
　　吹出一口轻烟——这个果然还是要物归原主。
　　“嘁……原来是送不出去的东西么……”使劲的皱了皱眉头，“算了，反正我还挺喜欢的。”说着，剑士已经将三枚水滴一一带到了耳朵上，微微甩头，它们便发出了点点清脆的碰撞声。
　　看着他的样子，金发的厨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走。”

　　在离开酒窖的一刻，山治踢碎了一个酒桶，把抽剩下的半根烟丢在了上面。剑士错愕的看了他一眼，他只说了一句“不想死快走。”就一路推搡着他离开了驿站。
　　“喂，那不是你心爱的产业吗？”卓洛从驿站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经营者的用心良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越来越汹涌的火浪，剑士突然无法明白，眼前这个人，怎么就能一下子舍弃了这么多。为什么他会如此的舍命相救，还抛弃了在这座城市的家园，更送了自己珍藏的宝物。这一切没有任何的解释，也没有任何对回报的要求，到底是为什么？
　　“啊，本来也不是自己的，就当是还了。”
　　说着厨师便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剑士看着他的背影被火焰映得通红，金发在此刻仿佛一盏璀璨的明灯，让他不由得跟了上去。

　　“老头子想的可真周到。”看了看车里的东西，山治笑着说，然后他便坐到了把车的位置，点上烟拿起缰绳，“上来了，绿藻头。”
　　蹄声和车轮声交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却没有扰醒沉睡的街道。
　　“今夜，跟三界城和这里的一切告别。目的地沙漠都城——白银之街，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