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二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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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见着不少破破烂烂的茅屋，简直不能同墨府相比。虽道年年都有个好收成，但一些百姓仍是活得十分艰苦。
他们一直走，他们所要见的终于在路的尽头出现。
那是一座同这里百姓一样破旧的屋子。泥土做的墙坑坑洼洼，仿佛风一吹就倒，又似乎是风雨的缘故，屋顶上的茅草吹落了下来，漏了好大一块的洞。
而墨翟所说的人，就住在这里。
公输连轻叩柴门，木头也是破损不堪，公输连不禁皱起眉头。
响声在屋内回荡了很久，再敲，又是一阵，屋内似乎无人，房屋的主人迟迟没有出现。公输连同墨翟等了许久，也无半分人影。她一急，爬到那唯一幸存没有破的窗子前，在泥渍满之的窗布上戳了一个洞，张大眼睛向房内看去。
家徒四壁，除了竹简，床，陶杯及一个小小装杂物的箱子，便什么也没了。
墨翟转过身，看向田野，风一阵一阵的，吹着金黄色的麦野像海浪一样，远方有个人影，挑着担，向这边走来。墨翟眯起眼，想要看清楚，那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身材雄伟，黝黑色的肌肤结实而有力，头上戴着草帽，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脚上穿着磨破边角的草鞋，肩上扛着把锄头，拿锄头的手布满老茧。
男子用另一双手大力地拍了拍墨翟的肩，爽朗的笑吓着了正在偷窥的公输连，他像书生一样对墨翟一拜，墨翟自然地回礼。如果不是墨翟的举动，公输连绝不会相信这个人就是他们跑了几个月终于见到的人。
“哈哈，墨兄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风姿卓越，我的茅屋可是更加破旧了。”他的话语看起来粗鲁无礼，但看却起来却并没有厌恶的感觉，反而觉得此人爽朗大方。
这大概就是他的可贵之处吧，公输连想，只听墨翟笑着答道：“吴兄何必想着茅草屋呢？我的风头都被这屋给占尽了。”墨翟说的十分高傲，公输连忍不住冷哼一声。
“此番前来公子甚是不易，无须再注重什么利益，寒舍不堪，还请公子见谅，请进请进。”那个姓吴的男子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公输连似的，径直邀墨翟入屋内。
公输连见他们就要进去，也不请她，大热天的，心中愤懑不平，脱口而出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公子这般注重屋子的如何，是否是因为才德不佳而更想在屋子上动些手脚呢？”话语尖锐，甚至一向好脾气的墨翟也皱起了眉头。
“姑娘好文采，见姑娘于此，必是同墨兄一块来的，墨兄怎的也不介绍下，搞得姑娘家好生委屈。”男子笑道，自动忽视了公输连后面的那些讽刺的话。
墨翟微微一笑，用劲抓着公输连的手把她拉到他们中间，对两人道：“若说捣乱，可以为上，若是才华，不过尔尔。这位是家妹，名唤阿连，阿连，这是吴虑吴大哥。”
“墨翟！”听墨翟这样说话，公输连不顾外人的面愤怒地要踩墨翟，被墨翟轻巧地躲了去。
“哈哈，”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吴虑向公输连一拜，笑道：“原来是阿连妹妹，方才多有冒犯，还望理解。”公输连虽是不服，但看吴虑宽容大方，气质不凡，比墨翟好个几十倍，当下便消了几分怒气，转而对那个叫吴虑的大哥生出几分敬意来。
“吴大哥性子爽朗，小女好生敬佩。”她回了一拜，冲着墨翟得意地笑着。
墨翟双手抱胸，不发一词，他才不要跟着等人计较呢。
吴虑把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只是又笑了笑，正色道：“还是不必之乎者也了，天气炎热，二位还是进屋在斗气罢。”只是一句话，就讲得公输连面色羞愧，甘拜下风。
两人遂应了意，走进屋内，吴虑看着公输连的背影，饶了饶头摸了摸鼻头，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墨兄可真是有好福气啊。
三人围着矮桌席地而坐，桌上放着一个茶壶，三个杯子，都是祥云底子好生精美。墨翟看着这一套，感慨道：“听闻吴兄夏日耕作，冬日制陶，自比尧舜，被此处百姓传为佳话，鄙人定会将其广为言传。”
“哈哈哈，”公输连发现吴虑特别爱笑，便听他说道：“墨兄怎的如此愚昧，义贵在切实可行，何必到处宣传？”
墨翟听此一言，面不改色地答道：“你亲自制陶，分之于民，获利太小，我替你宣传，可以救天下，获利巨大，怎能不宣传呢？”
吴虑听了墨翟这一番话，心中风起云涌，正色道：“听闻墨兄口才辩天下，看来确实如此，名不虚传啊！可墨兄在如何规劝，我也不会出山为王效命的，我早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吴虑将温热的茶倒入杯中，茶水清香，水雾自杯中缓缓升了上来，为室中添了几分凉意，好像炎热的夏天，转眼便到了秋日。茶也在水中上下翻滚，泛着淡淡的清香，同竹简上的香和墨翟身上的味道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浓郁无法令人忘却的香味。
“我听说吴兄自制了特别的饮品，想必是这个吧。”墨翟看着，淡淡的微笑。
“此等我称之为茶，旁人有没有，取什么名，我可不知晓。”吴虑回以淡淡的微笑。
墨翟不知道茶这个东西？公输连心里一惊，可是她一看到这个东西便知道这便是茶，难道她有未卜先知的功能？虽是这些年对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早已习惯，可疑点又冒出一个，公输连还是暗暗心惊。
墨翟环视着四周，目光又在停顿了下来，双眉再次地皱了起来。
那是一把剑，一把锋利至极的剑，没有剑鞘，就这样直刺刺的晾在那儿，因为和窗子是在一面墙上，因而早先的公输连并没有注意到。
吴虑见公输连也直勾勾地看着那把剑，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为官时楚王赠的，今日算到你们要来，便提前挂出来给你们欣赏。”见公输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望了眼已空的陶杯，轻笑一声，为她斟满了茶。
茶叶在杯中上下翻滚着，墨翟低头打量着这茶杯，不发一语，他刚才看见吴虑和公输连的对视，公输连的脸上露出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笑，而他，竟读不懂她的眼，读不懂她的笑。
心中一片烦躁，面上却是极为平静，平静地有些令人发寒。公输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墨翟，他的双唇紧抿，眼中一片冰冷，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温柔。
他在生气，他在生她的气，公输连有些心虚，不敢看着他的脸，继而又反应过来，她又没犯什么错，干嘛不敢看他！于是便赤裸裸地看着墨翟，看得一旁的吴虑都有些莫名其妙。
“阿连，你干嘛一直盯着墨兄？”吴虑见两人气氛不对头，赶忙去疏解尴尬的环境。
“不关你事。”两人竟同时开口，只不过公输连是气急败坏的，而墨翟只是一直在看杯中的茶叶，久久不曾抬头。
才多长时间，便叫得这样亲密了，墨翟想起刚才那声爽朗的“阿连”，心里更是气愤，他昂起头，看着对面的吴虑，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吴兄你自比尧舜，可是比尧舜要差远了些。”
“尧舜是如何？”吴虑本就是个儒痴，见墨翟开始讲学，激动万分，忙坐端正，正视前方。
“尧舜行的是大爱，吴兄你所行的乃小爱，自是比不上尧舜的。”墨翟见吴虑一谈到哲理便全然入神的样子，心里便原谅了他，全心为他讲说。
“那何谓大爱？”吴虑虽是面容粗犷，但性子却是十分谦虚有加的。见公输连又望向自己，转过头对她笑笑。
墨翟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意，莫非他在吃醋？墨翟心里一惊，他怎么可能为一个黄毛丫头而吃醋呢？他不知不觉将目光移向公输连，却发现她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缠绵，就连本该炽烈的光芒也柔和了几分。公输连小脸微红，垂下头打量着杯中的茶。
墨翟一直望着公输连，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他怎么会认为这个女子是小孩子呢？她的五官已经完全展开，走在街上都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她的双瞳虽然还是晦暗的，但这半年已不如以前那样愚钝。她，已经是一个姑娘了，不再是他第一次看到的那个傻瓜了。
“所谓大爱，因人而异，不为而同都是造福天下平名百姓罢了。”墨翟心不在焉地说道，心里还在想着左侧的公输连，“鄙人眼里的大爱，是兼爱，与非攻。所谓兼爱……”
窗外的鸟儿在唧唧喳喳地争吵，公输连的脸都快僵了。
“吴大哥，我能不能出去玩会儿？”公输连怯生生地站了起来，挡住了一部分的阳光。
“无妨，切勿走远。”吴虑此时的心全都在墨翟身上，哪有时间顾及公输连？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交流，全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异常。
太阳，似乎太毒辣了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二章（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