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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   第五十八章

      石观音早在镜子破碎的那一刹那,陷入怔忪。她饱满红润的嘴唇,被死死地咬住,变成一片惨白。这曾经发出无数充满诱惑的曼妙之声的口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她没有哭,她是这样的女人,自从石观音出现于人世,她就不曾哭过。然而这声音凄切哀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早已经道尽了其中的悲怨。天下大多数的男人,都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硬气心肠。只可惜,楚留香不再其中。

      眉心印堂,乃是人体的要穴,哪怕强悍如石观音,如果被击中,恐怕也要殒命于此。楚留香的掌力近了,近了,对付石观音这样的大敌,楚留香自然不敢留有余地,用出了十二分力。在毫无胜利希望的局面下,他不曾绝望,在如此大好的形势下,他也不曾大意。在石观音被打败之前,再多的小心,也不为过。

      可是,哪怕他已经如此小心,却也防不住变故陡生。楚留香迅疾快猛的去势,被一股突然出现的内力带偏了,更让他吃惊的是,所有外放出的掌力,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仿佛在大海中浪花,转瞬即逝。然而,这样绝不像是石观音的手段。这股内力轻柔绵和,然而发出是速度却极快,楚留香确认,这与石观音的武功大相径庭。盖因前者,虽然带着些许奇诡阴寒,却也掩不住其中的中正平和。

      江湖上的武功,能够速成的是很少的。这很少的几种武学,或者极刚极阳,又或者极阴极寒。大体修炼越是容易,速度越快,越是锋利无匹的,非但不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反而对修炼武学的人带来种种贻害,或伤其寿命,又或使其心性大变。反倒是越中正平和的武学,或许在与人比斗之时,不占优势,却能够固本培元。世事总是难全,这种道理无处不在。是以当今江湖,这两种极端的情况都是少见的,反而大部分的武功都取在了两者之间。

      现在所遇见的,却是以一种极高妙的手段,用平和臻纯的内力,包裹锋利的阴寒内劲,仿佛是为锋利的刀身,配上了打磨光滑的刀柄,使之可伤人,而不伤己。楚留香迅速回身,心里已经暗暗有了判断,这个毫无预兆出现在石观音老巢之中的高手,实乃劲敌。也不由得暗暗叫苦,一个石观音就已经几乎让他无法可想,偏偏在好不容易抓出对方破绽的时候,又出现了变数。

      而来人一击打断楚留香攻向石观音的招数,并未顺势袭击,而是以极快地速度与他擦身而过,扶住几乎软到在地的石观音。白衣白袖长发、周身笼罩着难以划开的冰冷和愤怒。楚留香再次转过来,认出所来何人。一股荒唐的情绪,浮上心头。以前曾经不解的疑惑,豁然开朗,然而心情却不复以往解开谜团时的轻快,唯有苦笑连连。

      无花眼神在楚留香身上一扫而过,注意力便回到了石观音身上。他想用最尖刻的话语去质问石观音。得到龟兹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再去招惹楚留香!为什么总是这样任性!为什么……让自己弄成这样……然而这些话语在舌尖上滚过,最终只吐出一句:“母亲……”

      如石观音这样的人,世上本已经少有让她动容的事情了。但是,镜子碎裂给她的打击实在太大。镜子,镜子,她笃信镜中人是另一个自己,有着最美丽的容颜,最曼妙的风华,是她心底永远不老到底期冀和绮梦。而现在,镜子,碎了……石观音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杀死了,徒留在世界的身躯,已经失去了支撑。

      她不得不将身子后倚,借着无花的力道勉强站立。那搀扶的力道,让她破天荒的想起了,许久未曾想到过的天枫十四郎。天枫十四郎不通诗书,但是作为东瀛出色的忍者,他有着棱角分明的脸庞和有力的的双臂。当年,他遍寻不到她,而后过世。无花,这个儿子,或许没有哪里和天枫十四郎想象吧。不,至少他继承了他的坚定,或者说……是偏执。
      十四郎的死,这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听到消息时,已经过了经年,然后便是不经意的怔忪。她一直以为,纵使此生再不会相见,他也应该好好地留在东瀛,又或者在很多年后,像东瀛无数忍者那样为信念和忠诚而玉碎,而不是……

      石观音的思绪翻飞,她很少这样放纵自己回忆往昔,她想到了自己初为人妻人母的日子,还有更早更早……父亲用温暖的臂弯,将心爱的小女儿抱起……于是,合上那双失去神采的妙目。泪珠,便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渗出。

      无花有些慌了神,自出生至今,他也几乎从未看见石观音落泪。这个女子一贯坚韧,不仅倔强地不肯流泪,甚至少有真正表现出忧愁和哀伤。他不由得连声唤道:“母亲,母亲……”世上或许少有人能真正明白,那座镜子对石观音的意义,哪怕无花是她的亲生儿子,也不能。一边忙不迭将自己的内力分出一丝,输入石观音的体内,检查她的内息,而后缓缓抬头,死死地盯着楚留香,“你把她怎么样了。”

      楚留香已经顾不得表现出发现真相后的讶然了,他被那冰冷的目光,看的浑身发凉。连连摆手,“我只是打碎了密室里的一面镜子……”他本来你也只是觉得,那面镜子被放在密室这样的地方,想必是石观音的心爱之物,何况又看见石观音……那样,那样的秘事。希望能借打碎镜子,让石观音稍稍分神,实是想不到,会让石观音大失分寸。楚留香自然也无法窥探石观音的心理。苦笑道:“何况,以,以令堂的武功,我也并不能伤到她哪里。”或许,当时最后一击可以,但那一下不是被无花给挡去了吗。

      无花稍稍沉默,而后神情平静,低低地道:“你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不管如何,此番,你就不要再离开了吧。”楚留香只觉得寒意沿着脊骨向上,直冲到脑后。危险,他感到了危险,在无花没有显露出怒火的时候。在这诡异的地方,石观音的老巢,或许现在也能说是无花的地方了,在他刚刚和石观音动手,内息尚未恢复的时候,再碰上无花这样的对手。若让胡铁花知道,一定取笑道:“哈哈,老臭虫这是想要把自己变成死臭虫!”如果,胡铁花他……还活着的话。

      空气再度紧绷起来,这对昔日的友人,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们谁也不曾首先出手,因为彼此都明白,这回和上次在莆田少林寺后山的比斗,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一次,他们谁也不想要了对方的性命,而现在……

      “让他走!”突然出声的是石观音,划破一室寂静,石观音猛地睁开眼,声音微微有些歇斯底里,“让他走!与他没有什么关系!”显然无花并不这么想,不管石观音到底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至少,无花肯定,楚留香肯定在其中做了什么。何况他素来是一个擅长于迁怒的人,而且自己也并不否认这一点。所以,他并未说话,只是目光中便带上了淡淡的坚持。

      石观音转而到:“楚留香,你的运气真不怎么样,总是遇见倒霉了麻烦的事情。”她不再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诱惑,称楚留香为香帅,而且也不像片刻之前那样容光焕发,充满着任性和自负。石观音的精神有些颓败,:“无花,你让他走,也不必秋后算账。他不过,是让我明白过来了而已。”喃喃道:“就像做了一个美梦,梦醒的时候到了。”挣脱了无花的搀扶:“我想,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有时无花总是会去想,要是楚留香马上就死了会怎么样。这天下是枯荣依旧,还是天崩地裂。但不可否认,如果要对楚留香动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全。但他最后,还是将凝聚在掌心的真气缓缓散去。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袂,向外一扯。素色的袍子禁不住那样的力道,应声而裂。丝织物撕裂的声音,并不刺耳,然而在这灯光昏黄的密室中,却有一种石破天惊之感。无花面无表情地将撕裂的袍角衣袖掷出。本应轻飘飘的织物,却在内力的裹挟下,准确无误地砸像楚留香。

      楚留香忍不住退后一步接住,忍不住道:“无花……”而后,冷淡的声音传来,“我父,天枫十四郎,我母,李琦,我弟,南宫灵,我妻,司徒静。这便是我此世上,所有的亲人了。”是以,哪怕我的母亲,自私而狠毒,她也是我的亲人,我愿意尽我所能,让她更开心一点。

      无花已经不去管楚留香的欲言又止,“你可以走了!”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如就此,割袍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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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嗒嗒嗒嗒!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急促的蹄声近了,转过弯,一行四五人,疾驰而来。为首一人,身上的一袭青缎长袍,已然落上了尘土。他忽地收紧了手中的缰绳,翻身而下,大步走进了客栈。飞奔的骏马,被笼头勒住,仍向前冲了几步,方才顿住。其余几人也连忙下马,跟上他的脚步。周边驻足看稀奇的小贩,不解地嘀咕道:“真是一群怪人,骑着这样的好马,竟然还穿着带补丁的衣服。”

      那边一个面色紫棠的大汉,一边高声道:“小二,捡那好酒好肉,尽管上来。”一边道:“帮主,咱这一路赶来,不眠不休,纵使人守得住,马也受不住了!这鬼地方,若马不中用了,那才真是寸步难行。”令一年纪稍长的男人,本留着一把好胡子,这不过连日未曾好生梳洗,笑道:“你哪里懂这些了。要进沙漠,马有什么用!要在沙漠里行走,还得是上好的骆驼管用。喂饱一顿,十天半个月管饱!这马等下便留在此处,咱们令换了骆驼来骑。”十五六岁娃娃脸的少年,顿时嚷嚷起来,口无遮拦,“这鬼地方,不是小偷就是强盗!马寄在这里,和白送了人有什么区别。”他月前刚花大价钱淘换了一匹西域好马,正在兴头上,又加之少年心性,舍不得心头之好,口无遮拦地嚷嚷出来,引得客栈里其他客人纷纷侧目。年纪稍长的男人低声叱道:“叫嚷什么!就你话多。”少年咕哝一下,不敢多说。那被称作帮主的男子,甚是年轻,剑眉星目。这张英俊的脸上,本应该带着笑容,又或者不怒自威,然而此时,却尽是焦躁,眉头夹得死紧,不发一言。

      沙漠深处,却有绿洲荫荫,有人一连放了数只鸽子。这些鸽子却与普通的鸽子大不相同,体格大了一圈不止不说,乍一看脏兮兮地,和平素白鸽的洁白干净,相去甚远。细看却是浑身毛色或黄或灰,这毛色哪怕并不曾沾着灰,也显得不大干净,让人瞧着便不大喜欢。可恰恰这有这种特殊的鸽种,飞得快,体力好,耐饥耐热,才能从这热死人不偿命,且又轻易找不大半点吃食的大沙漠里,向外传信。这女子罩着面纱,看上去冷冷清清地:“沙漠边上的所有联络点,都给传了信。二公子但凡露面,立马有消息传来。”明明是宽慰人的话语,却被说的并不怎么温柔动听。

      立在她是身边不远处的男子,面上并不显得有多少表情,只是双手握紧,似乎表明他的心情,并不那么的平静。他修长的手指微一用力,仿佛就能隐隐看到里面的血管。看着鸽子一只一只地飞走,又向着似乎是东南的方向看了一会,依旧是不发一言地转身走了。女子在面纱的掩盖下,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知道,那男子是高兴也罢,是生气也好,面上总还是有着或深或浅的笑,温柔动人,叫人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当他也不说,也不笑的时候,心情就已经坏到了无以复加,正在极力克制。

      另一边客栈,桌上的酒肉已经摆满,这里民风粗豪,客栈里的端上来的,尽是大盆大盆的肉,大块大块地堆在一起,冒出了尖。大坛大坛的酒,倒在粗陶大碗里,浑浊得很。大喝一口,却是一股子辣劲,从肚子里窜到嗓子眼,散到四肢百骸,头发尖儿和脚趾盖,叫人一个激灵,好不提神。紫面大汉,忍不住大声赞道:“好酒!”少年吐着舌头,显然是从未喝过这样有劲的辣酒。年纪大的那个,则是把空了的水袋,又灌满了酒。然后才端起自己面前那碗,喝一口,吃几口肉,一碗饮必,摆手不再添了。

      紫面大汉,倒是又满满喝了两大碗。这样连续喝了三碗,竟也没有半点醉意,面色不变。忍不住又到了小半碗,一扬脖子喝尽,看看剩下大半坛子酒,咂摸咂摸嘴,却也不再碰了,抄起一根棒骨啃着。那帮主显然没有什么胃口,但仍免力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掰着粗面馍,几乎是一下一下地塞到嗓子里。这一桌上,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长相普普通通,解下随身携带的皮袋子,递过去:“这馍馍,也太粗硬。帮主就和着喝点水。”那帮主接过来,大喝一口,就着水把嗓子里的粗粮咽下,环顾几个心腹手下,尽是满面风尘之色,叹口气道:“我心中着急,恨不得一刻便到了地方,到连累你们跟着受罪。”紫面大汉,一挥手,表示无事。年纪大的那个男子,放下筷子,摇头道:“帮主说哪里的话。行走江湖,什么苦没吃过,什么苦吃不起。”指着少年道:“便是这个小子,也到了带出来长长见识,吃吃苦的年岁了。好叫他知道,咱帮里好大的家业,可不是凭空得来的。”少年精神倒好,做了个鬼脸,也不顶嘴,埋头只管大吃。

      那年轻帮主,道:“到底这样不行,你们只管喝酒吃肉,喝够吃饱,今天便在这里歇下,明日再走。”他十几日前接到兄长的传书,却是第一等紧急,要他素来。当时便惊出一身冷汗。当即点了几个心腹,匆匆出发。路上陆又接到几个讯息,只是传书哪里说得明白清楚,不过大致明白了几分,然则心中焦急不减。一路向北急行急驰,到得此处,人马困顿,确实憔悴的狠了。

      原来这年轻帮主便是南宫灵,也不知因何事,被无花急急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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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另一边,大漠,罂粟谷。

      在这美丽山谷的入口,依稀可以看见两名风姿优美的女子。她们一前一后地向出谷的方向行走,却始终并未有一言半语的交谈。终于,罂粟谷的边缘到了,在这里昏昏万里的黄沙和郁郁葱葱的绿洲被分割开来,形成一道无比明显的分界线,一面是万里无人的死寂,一面是流水人家的生机勃勃。在这里,始终沉默的两人,不得不慢慢停下了脚步。

      远处朦朦胧胧地出现少少的晨曦,这正是穿越沙漠的好时候。这时候,一直跟在后面的女子还是开了口,她悦耳的声音,急急地响起,似乎想要打破一片沉默中的尴尬。“无容,这些年你还好吗?”这是两个许久不见的故人之间,最普通也最常见的问候。可是此时此地,更一女子却觉得无比的刺耳和讽刺。“无容、无容!这个名字,柳夫人叫得倒是习惯!你既然知道,我被改成了这个名字,也想必明白,这些年我过得到底好不好!”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讥讽道:“这可真是托了师姐的福气!不过想必对柳夫人而言,却是一辈子都希望柳无忆这个名字,再也不要被提起的!”

      先开口的那个女子苦笑道:“无容,我不骗你,我确确实实地希望……”她的语调急切起来:“所有与柳无忆相关的一切一切,都永远永远地消失!”“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要抹除过去的一切痕迹!”曲无容素来波澜不惊的情绪,也忍不住激动起来,“无论的过去的地方!还是过去的人!你有没有想过,这里姐妹又有什么错!她们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苦命人!”

      “她们有什么错?她们错就错在不应该呆在这里!她们为什么要听命与她!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不反抗!我看她们乐在其中!这些怎么不是错?这本就是大错!她们既然为那个女人做事,你说她们该不该杀!”曲无容对面的女子,已经放弃了试图心平气和的打算,曲无容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看着她彻彻底底地把压在心底的话语吐露。

      曲无容笑了,“她是谁?那个女人又是谁?”那是遮掩在面纱下,冷冷清清地笑,“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年了。何况现如今,你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不会有事。可是即使是这样的情形下,你尚且没有胆子,哪怕去称呼师父的名字。你却要其他人去反抗一个自己根本不能反抗的人。如若不然,便是该杀,该死!这真是一个令人信服的道理!”

      那个女子并不反驳,可她也显然不觉得自己错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师妹,你知道你都知道的……”女子的声音变得哀凉,“你说我怎么能不逃走。我从来从来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那个女子,她有着一张几乎是毫无瑕疵的脸,脸上的轮廓和线条,简直完美得和一件精心的雕刻一样。蛾眉淡扫,不施脂粉,更美得不带丝毫烟火气。只不过眉宇间总像是带着三分忧郁,脸色也苍白得不太正常。竟像是在生病,也像是刚刚受了重伤,而且是病得不轻,伤得不轻。但这种病态的美,却最迷人。若是她眼波一转,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恐怕都要被她迷得直了眼睛。何况她的声音,哀婉凄凉,且与矫揉造作的语调不同,此时实在是真情实绪的留露,没有半分的作假,怎么不叫人心生怜爱,怎么不叫人心底动容?

      可是曲无容却似丝毫没有被打动,她只是平静的诉说着:“当年你瞒过师父逃走之后,师父大怒已极,从此看我们几个弟子,竟不是弟子,也像是贼子了。也是,既然最受宠爱的大弟子,都能毫不犹豫的背叛她,我们几个,又哪里值得信任呢?后来我的脸……”

      对面的女子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那个女人,狠毒就扎根在她的心肝里!无论有没有我,她都不可能放弃折磨我们的!”

      曲无容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你刚逃走的时候,哪些巡逻守卫的弟子,相干的不相干的,有牵连的没牵连的,不知道死了多少。大概你已经不记得,当初服侍你的几个小弟子了。她们都是活波可爱的女孩子,是那么的讨人喜欢,你常说把她们当做妹妹一样疼爱。你为了逃走,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我猜不到,你若是知晓了她们的结局,还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十分痛苦。与她们想必,只怕十分的苦,也算不得什么了。”顿了顿,第一次叫出了那女子如今的名字,“柳无眉。”从这一刻起,过去的柳无忆和现在的柳无眉,在曲无容的心里,彻彻底底地割裂开来。

      纵然当初姐妹情深,随之柳无眉叛逃,成了后来一切的开始。这么多年过去,经历如此多事情之后。柳无眉最初的不堪忍受和叛逃的情非得已,被牵连的人飞来横祸,无辜而委屈。这一切一切,横亘在这里。谁又指责得了谁?谁又辩白得清自己?时光总把一切变得面目全非。总不过,昔日情谊已断,再见终成彼岸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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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个在曲无容身旁的女子,就是当年石观音的大弟子,如今的柳无眉。只是她仓皇出逃之后,一直东躲西藏,如今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怎敢出现在这里?又如何能平安而退?

      柳无眉当年侥幸逃出大漠,她是石观音弟子中,第一个叛逃的,也是最后一个能成功的。罂粟谷是天堂也好,魔窟也罢,在柳无眉之后,再没有那个女弟子能或者离开这里。或许连柳无眉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这样的运气。石观音在她心里,可以是永远所不及的神,也可以是让她望之生畏的魔鬼,但却绝不会是一个人,一个凡人。任何人总会有疏漏,也无所不能的神灵和魔鬼却不会。她或许不能完全了解这个把她养大的女人——或许天下再无人能看明白石观音——但是她却深知这个女人所有的狠辣!

      柳无眉不会相信,她离开了那个让她绝望的地方,离开了那个让她让她恐惧的女人!

      这一点,在不久后,更加确信。那时她刚刚离开大漠,第一次来到中原。那时候她腹痛不止。毒药!石观音最擅长毒药!她也曾拿着石观音配置的毒药去对付别人,现在自己身上也被下了毒。柳无眉不知道,石观音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也对,对于石观音来说,只要她愿意,柳无眉是绝不可能发现的。

      柳无眉不敢去找大夫,她颤抖地去除随身携带的小瓶,当时她仓皇出逃,这是为数不多的从罂粟谷中带出来的东西,将其中白色的粉末到处口中。罂粟啊,这艳丽又迷人的花朵,充满了如此的诱惑。从它身上提取的粉末,能让人如置于天堂,忘却所有的痛苦。而一旦有人被引诱,又该如何摆脱它?

      江湖向来不太平,行走江湖也并非易事。可是对于柳无眉这样的女子来说,她年轻、漂亮,作为石观音的弟子,她也有着足够的武功和手段,她终究还是还是从那个女人身上,学到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她便这样开始,一路辗转中原。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一切对于她来说都不太难。只是她身中剧毒,不定时地便要发作。她拜访了一个有一个所谓的名医,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其中的名堂。柳无眉不由得苦笑,也对,石观音的毒药,岂能随便被人解开呢?可是,她该怎么办。柳无眉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依靠罂粟来压制毒发。

      然后她遇到了李玉函。这个眉目清秀,温文有礼的世家子弟,武功比不上她高明,却十分喜欢她,很是温柔。直到后来,柳无眉也说不清,当初为什么决定嫁给他。或许是看中了他的出身和背景,又或许是因为在乍暖还寒的料峭春雨里,为她披上的一件衣,撑起的一把伞。无论如何,柳无眉还是穿上嫁衣,坐着花轿嫁入了李家。出身显赫的世家子,是多少名门女子心中的金龟婿,最后却想要迎娶了一个在世人眼中门不当户不对的普通平民女子,这并不容易。幸而李玉函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经过种种的周旋和争取,终于将柳无眉名门正娶地抬进了家门,成为李家妇。

      从此结发,夫妻和美。柳无眉并非善类,也借着李家之势,做过种种并不能大白于人前的事情,手上染着洗不掉的血。而李玉函对于心爱的妻子,总是百依百顺的。二人不曾拌过嘴,不曾红过脸。柳无眉再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只除了……,她身上永远解不掉的毒,凭借李家的财势,也无可奈何的毒药。虽然李家可以轻而易举地找让柳无眉度过毒药发作的罂粟,可是死亡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柳无眉的脸色日渐苍白,不复昔日红润,她的眉毛一根一根的脱落,直至于无。李玉函每日为她画眉,她便字号画眉鸟。从记事始,直至今日,她现在过得很好,心满意足,她想要活得更久,更长。

      然而生死间有大恐怖,孰能等闲视之?恐惧如影随形。直到,直到她忍无可忍。石观音的传闻许许多多,而真正有用的却很难得到,柳无眉她始终留意所有她能得到的一切消息。也是恰逢其时,当柳无眉得知楚留香去了大沙漠。一个总会麻烦缠身,却总能脱身的男人,和一个总是肆无忌惮、嚣张狠毒的女人,再加之大漠的纷乱,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机会。

      柳无眉再次踏上了那片她以为此生再不会踏足的土地……

      ==============================以下待修改=============================

      楚留香笑道:“再笨的女人,对这方面的事,都是聪明的,她也许一辈子都在等着有你这样的男人上钩,她会不睁大眼睛瞧着么”

      胡铁花长叹道:“女人!我这辈子只怕再也休想了解女人了。”

      楚留香笑道:“但女人却是了解男人的,她们知道男人大多数都是贱骨头。”

      胡铁花终于也大笑起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想说我是贱骨头罢了。”

      楚留香笑道:“你既然自己都这么想,我又何必否认。”

      他早已下了马,和胡铁花并肩走了段路,忽然发现胡铁花走的并非出关的路途,他忍不住道:“你要往哪里去”

      胡铁花道:“兰州!”

      楚留香道:“兰州黑珍珠在关外沙漠,咱们到兰州去干什么”

      胡铁花道:“咱两人这样就到沙漠上去,等见到黑珍珠时,只怕连手都抬不起了,还想和人打架么”

      楚留香皱眉道:“我也知道沙漠上甚是凶险。”

      胡铁花叹道:“凶险你以为‘凶险’这两个字便能形容么没有到过沙漠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沙漠有多可怕。”

      楚留香道:“你是在吓我”

      胡铁花闭起眼睛,缓缓道:“在那一望无垠的大沙漠上,一条人命,真的太渺小了,就算鼎鼎大名的楚留香死在那里,也算不得什么。”

      楚留香失笑道:“你吓不倒我。”

      胡铁花也不理,他缓缓接着道:“那里白天热得令你恨不得把皮都剥下,晚上却冷得可以把你血都冻起来,山丘霎眼间就可能变为平地,平地霎眼间就可以变作山丘,等到暴风雨起时,整个城市都可能被埋在沙漠里,再加上那要命的水,据说沙漠每个时辰里,都至少有十个人要被渴死。”

      楚留香道:“比这更危险的地方,我都去过……”

      胡铁花睁开眼睛,大声道:“你以前对付的只不过是人,现在你要对付的,却是天地之威,何况,你对沙漠一无所知,那黑珍珠却是从小生长在沙漠里,天时、地利、人和,你一样也占不到优势,你凭什么想胜过人家”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这话倒不错。”

      胡铁花道:“何况,你只怕还不知道他在哪里,是么”

      楚留香点头道:“不错!”

      胡铁花道:“这么说,你简直就根本找不着他,你以为沙漠就像你家的院子那么大那里天连着地,地连着天,叫你简直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何况那大漠上牧人的话,你根本连一句也听不懂,你若想在那里兜圈子,碰运气,两个圈子兜过,你就要迷路,不出七天,就要被渴死!”

      他瞪着楚留香,大声道:“你本来头脑最清楚的,这回难道是急疯了么”

      楚留香默然半晌,苦笑道:“我的确是被急疯了,但还是非去不可,你若不……”

      胡铁花怒道:“你这老臭虫,你以为我害怕了么”

      楚留香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胡铁花吼道:“我的意思是,咱们若是要去,就得把事情办成功,咱们不要像呆子似的跑去送死,咱们要冷冷静静,一下子就扼住那小子的喉咙。”

      楚留香一笑,道:“你现在很冷静么”

      胡铁花也不禁笑了起来,道:“我瞧见你忽然好像变得像个热情冲动的小孩子了,实在忍不住要生气,咱们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大人做事,就得有大人的样子。”

      楚留香苦笑道:“这几天,我的心实在有些乱了。”

      胡铁花失笑道:“你能为别人如此着想,可见你还是个可爱的人,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是只狐狸,是条毒蛇。”

      他又大吼起来,道:“但咱们若要把人救回来,就得要变只狐狸,变条毒蛇,在那种地方,可爱的人是活不长的。”

      楚留香瞧着他,摇头道:“我也许还能变只狐狸,但毒蛇……连我都变不成,莫说是你了。”

      胡铁花又笑了起来,道:“所以我们就要找个能变成毒蛇的人来。”

      楚留香道;“谁”

      胡铁花道:“死公鸡。”

      楚留香失声道:“你是说姬冰雁你知道他在哪里”

      胡铁花道:“他就在兰州。”

      楚留香道:“他了他难道对沙漠很熟”

      胡铁花笑道:“你可知道,他已经发财了,他的财就是在沙漠上发的,他和你分开后,就到了沙漠,不出五年,就成为沙漠上最精明的商人,最大的富翁。”

      楚留香微笑叹息道:“而你却还是个穷光蛋。”

      胡铁花苦笑道:“所以我早就说过,在女人方面越不行的人,在事业方面就越成功。”

      楚留香大笑道:“你以为你在女人方面很行么”

      兰州,西北最繁荣的城市,也是西北的财富集中之处,西北的富商巨贾,大多住在这里。在这种地方,财富在人们算不了什么,但等你财富真正够多的时候,人们还是会一样肃然起敬的。

      姬冰雁就是能令人们肃然起敬的一个,这就表示像他这样的富翁,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很少了。

      他并没有做什么固定生意,只要是赚钱的生意,他都插上一脚,兰州城里的各种生意,每天若能赚过十两银子,就有一两是他的。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人不知道他

      所以楚留香和胡铁花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住的地方。

      一个身材魁伟,巨灵神般的门房,将他引入木叶森森的院子,两个穿着一尘不染白长衫的少年,将他们带进宽敞而华丽的客厅,每个人对他们的态度,都是彬彬有礼,无懈可击,虽然他们穿的衣服还不如门房。

      客厅堂挂着几重竹帘,秋日的溽暑,已全都被隔在帘外,微风吹动竹帘,重帘中似有燕子在飞翔。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这才是富贵人家的气象,那些佣人们心里就算瞧不起咱们,面上还是彬彬有礼,咱们的死公鸡,好像天生就该有钱的,竟一点也不像暴发户。”

      楚留香眼睛瞧着窗上的花影,耳朵听着窗外的水声,手里捧着盏香气扑鼻的清茶,忽然道:“我看,这困难得很。”

      胡铁花道:“什么事困难得很”

      楚留香道:“你难道还不了解楚留香眼睛瞧着窗上的花影,耳朵听着窗外的水声,手里捧着盏香气扑鼻的清茶,忽然道:“我看,这困难得很。”

      胡铁花道:“什么事困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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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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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