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一只食梦徒》素楹

58、最强的吸血鬼猎人

　　我就这样云里雾里地被带了出去，身后传来长老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作孽啊！”
　　在吸血鬼猎人全族的目光扫射下，我很庆幸走出寨子后还能有一口气在。此时暮色降临，暗淡天幕的背景下，山峦层叠起伏，枝桠在风中张牙舞爪，不闻虫鸣鸟语，静谧中带着不可言说的诡异。
　　安道拉拽着我，领着一小队人穿过遮天蔽日的密林，向大山深处行进。

　　一路沉默无言，唯有才在厚重落叶上的咯吱声，听久了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那个……”为了缓和沉闷的气氛，我弱弱地开口，明知故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咯吱——咯吱——
　　所有人依旧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完全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好吧，我知道是明知故问，但是看在我一个柔弱小女子开口询问的份上，给点反应行不行。
　　我幽幽叹口气。
　　果然……还是魅力不够么？
　　“岛小姐。”在我自怨自艾顾影自怜的时候，安道拉冷冰冰地开口：“奉劝你一句，一会到了墓地，你最好不要乱说话，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我打了个寒噤，却依然不知死活地继续问：“你们要去找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啊？”
　　安道拉的步子一顿，缓缓转头看向我。夜色太过浓郁，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唯有那带着一丝莫名颤动的声音回荡耳边：“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当月亮升至中天，穿越过山谷之后，眼前的景象陡然变得萧索起来。没有了茂密的丛林，脚下的土地荒芜，爬着枯萎的蔓草，乱石堆静静耸立，在清冷的月光下染上悲壮的色彩。
　　放眼看去，尽是断壁残垣。
　　这里，似乎是一座古城的遗址。
　　安道拉带着我沿破旧的石板路一直向古城中心走去，残破的建筑列在道路两旁，年岁久远得已让人辨认不清它最初的模样。然而，在颓败的遗址里、古城的中心却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大教堂。
　　灰败的蔓草爬满它的墙壁，巨大的十字架因风雨洗礼变得有些残旧，然而整幢建筑却保持着原来的轮廓，即便是废墟，也难掩其高贵的模样。
　　我看着石柱上几乎已经被磨平的花纹，心头一动。
　　这样风格的建筑、纹案，很像我在书中见到过的古典时期的建筑风格。
　　心里涌起很不好的预感。
　　这里莫非是……

　　“你们来了。”沉思之际，安道拉已拉着我走进了大教堂，一个嘶哑的声音寂寂响起。
　　我陡然回过神，抬眼看去。
　　只见教堂中立着一座极高的圣母像，岁月风霜并没有磨蚀她面容，月光从屋顶的破洞中倾洒而下，将圣母像映得高贵无双。而在圣母像前的石阶下，跪着一个人，漆黑的连帽斗篷将那人包裹，她静静匍匐在圣像前，说：“都准备好了。”
　　安道拉这才放开我，一干人等均单膝跪地，虔诚地低下了头。
　　圣像前的那个人缓缓起身，摘下帽兜，转过身来。
　　银白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她的眼瞳深邃幽暗，左脸上纹着奇异的花纹，明明是韶华少女的容貌，然而声音却枯槁有如老妪。
　　她看着我，开口道：“你就是岛千祚？和始祖家族纠缠不清的人类，还真是少见呢。”
　　我干笑一声。
　　她显然不想和我浪费时间，并未再说什么，而是转向安道拉他们。
　　“安道拉。”她静静开口，“如果破开封印，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神色肃然，月光在她身上流转，银发黑袍的包裹下，高贵得宛如神祗。明明是个人类女巫，不知为何，却让我生出这种感觉。
　　“我知道，但为了保全族人性命，唯有此一搏！”安道拉颔首沉声应道。
　　“很好。”女巫轻轻笑了，语气却未减凌厉，“如果废都的悲剧再次重演，你，必将成为第一个祭品！”
　　安道拉的身子抖了抖，却深深低下头，道：“我甘愿。”
　　“起来罢。”女巫的声音缓和下来，她转身朝教堂一角走去，“跟我来吧。”
　　不等安道拉来拽我，我就已经好奇地跟上了女巫的脚步。
　　充满八卦的心告诉我，这里绝对有一个非常惊人的故事！

　　沿着幽暗的地道一路向下，不知转了多少个圈，直到我开始头晕眼花才踏上了平地。
　　空旷的石室，让我想起了吸血鬼始祖家族的墓地。
　　火把燃烧，火光跳跃，映着石室中仅有的一座石棺。女巫稳步朝石棺走去，我好奇地想凑上前，却被安道拉一把揪住了衣领。
　　“那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他警告性地看了我一眼，和其他人一同在石室边缘等候。

　　“多少个世纪了呵。”银发女巫抚摸着石棺，缓缓弯下身子将脸贴在石棺上，低声呢喃：“你是不是也很想醒来呢？”
　　声音温柔得仿佛在对久违的恋人诉说情话。
　　我瞪大了眼瞅着眼前的这一幕，终究按捺不住低声问安道拉：“她是什么人？”
　　安道拉斜了我一眼，低声道：“守护这里的女巫。”
　　“不是啦，我是说她和棺材里躺着的那位是什么关系？”我不依不饶。
　　“闭嘴！”安道拉眯眼瞪向我，恶狠狠地说。
　　啧，真小气。
　　我耷拉下脸，默默挪开一步，满心好奇地看向银发女巫。
　　“那就……”抚摸石棺的手一顿，女巫直起身子，笑道：“醒过来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脚下的地面有一瞬的震颤。
　　女巫刺破她的指尖，将鲜血滴落在石棺四周，然而双手交叠在胸前，仰起头低低吟唱。脚下的震颤越来越强烈，巨大的六芒星阵从脚底浮起，随着她的吟唱声越来越亮。
　　石室内凭空搅起大风，风沙吹迷眼睛，让人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待到一切重归于寂静，我慢慢睁开眼朝石棺看去。
　　银发女巫依然立在石棺前，棺盖揭开，却一点动静也无。
　　“你过来。”女巫转脸对我道。
　　还不待我回过神，就被安道拉一把推了出去，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扑大地。内心默默把安道拉戳一千个窟窿，我慢慢挪到女巫身边，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手。”女巫朝我伸出手，言简意赅。
　　我才将手伸过去，便觉腕上狠狠一疼，还不待我本能地抽回手，她就钳住我的手腕，置于石棺之上。
　　殷红的鲜血从腕上一滴滴落下，滴在棺中人苍白的嘴唇上。浅棕的头发，苍白的容颜，身穿古老贵族的服制，双手交叠在胸前，睡容安详。
　　那一刻，我忘了手腕的疼痛，定定看着棺中的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个人，我见过！
　　鲜血从唇间渗入，棺中人的眼睑微动，很快就缓缓睁开了眼，暗红色的眼眸深邃而晦涩，他张开嘴承接我腕上的鲜血，眼里露出贪婪的光芒。
　　而我呆呆立在棺前，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
　　这个人，我在路西法的回忆中见过。吸血鬼猎人的始祖、朱莉安曾经的未婚夫——
　　“霍恩？！”我终究抑制不住地脱口低呼。
　　瞳孔骤然一缩，霍恩推开我的手，坐起身来，“你是谁？”他的声音低哑。
　　显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我垂下头不敢看他。女巫伸手在我腕上一抹，淌血的伤口瞬间复合，我捂着手腕，很识相地向后退。
　　“霍恩。”女巫柔声唤他，伸手将他扶出石棺。
　　“多少年了。”我听见霍恩低低的感叹。
　　“你已经沉睡四个世纪了。”
　　“已经这么久了……”霍恩低笑，“朱莉安，是不是也该醒了？”
　　没有人回答，紧接着，那锐利的视线陡然刺向我，霍恩大步上前一把捏起我的下巴，低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
　　下巴被捏得生疼，还不等我解释，霍恩的脸色陡然一变。
　　“你！”他蓦然松开我，怒声道：“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海瑟芬的印记？！”
　　“啊？”我亦是一愣，很迷茫地看着他。
　　我和海瑟芬也不过只见了一面，而她是什么时候给我留下印记的？
　　“大人！”在我出神之时，安道拉便领着那一干人等上前，单膝跪下，无比虔诚地说：“请大人庇护吸血鬼猎人全族，免去灭族之灾！”
　　这句话成功让霍恩的视线转向了安道拉，皱眉道：“灭族？”
　　“是！”安道拉颔首，“王室教会背叛我们，与始祖家族达成协议，放任吸血鬼屠戮我族人，而今唯有大人能庇佑族人！”
　　“哼。”霍恩冷哼一声，“王室还是老样子啊，始祖家族又要卷土重来么？看来朱莉安确实苏醒了呵。”
　　“朱莉安早死了。”我沉下心，突然孤注一掷道：“要杀你们的，是海瑟芬。”
　　霍恩陡然一惊，转向我道：“你说什么？！”
　　“朱莉安已经死了。”我一字一顿道：“她找回了人类的心，付出了生命。”
　　“我不信！”霍恩怒喝道。
　　“这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我暗暗攥紧拳头。
　　这一招，险之又险。
　　我根本就不知道始祖家族的城堡在何处，如果被他们知晓我根本没有利用价值，我绝对会命丧于此。如今唯有赌，赌霍恩对朱莉安还有情，无论爱也好恨也罢，他必须要通过我才能知晓朱莉安的事。
　　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从这里活着出去！
　　“我不信。”霍恩神色复杂地上前半步，低低重复：“她怎么会死？怎么可能死？！”他伸手按在胸前，喃喃道：“她怎么可能会找回心、找回她的心……”
　　从始至终，银发女巫静静立在一旁，一言未发，嘴角的笑容苦涩。而安道拉一行却是惊疑未定狠狠瞪着我。
　　“你！”霍恩突然一把抓过我的手臂，大步向墓穴外走去，“和我去始祖家族！你如果敢骗我。”他回头斜睨我一眼，眼底尽是阴鸷的光，“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