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月》苏柏亚

1、Chapter1黄昏的柠檬桉

　　“娱乐圈多面才子赵楠发行第二张个人专辑《等》，大获好评。主打歌空降点播榜第一，发行首周直上销量排行榜第三。更可贵的是，与首张专辑叫座不叫好不同，这张专辑获得了媒体和音乐人的好评，连有着“灭绝师太”之称的许末都称“这张专辑有可听之处”。熟悉许末说话风格的人会知道，这已经是极高评价，恭喜赵楠！下面本杂志邀请了著名乐评人狐狸nini为我们逐一点评专辑里的歌曲……”
　　杨简合上手中的杂志，它是赵楠特意叫人送过来给易川绍的，拿过来时还夹着一张纸条，上书：“当年好像有谁说过我能发唱片他就能得奥斯卡！12号晚上7点，金城KTV指定包厢，怕了就别来。”从表面上来看，很难看出这是庆功Party的邀请。
　　易川绍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吧。”
　　两人前后出门，杨简还说着：“我也要去吗？我又不认识他。”
　　“我们是一个组合好吗，组合！”易川绍略显不耐烦的声音随着两人走远逐渐变小。

　　杨简和易川绍出现在昏暗的KTV包厢时，引起了一阵微妙的气氛变化。谁也没有想到赵楠会邀请对头“华越”公司的艺人，还是以坏脾气著称的易川绍。不过赵楠手段活络，几句玩笑话很快将气氛炒热，同时将两人介绍给在场的人。两人新近主演的电视剧收视率很高，人气也很旺，因此倒也受到了众人的热情对待。
　　杨简注意到房间里东南角坐着一个瘦瘦的青年。他身着白衬衫牛仔裤，脸色白净，神情安静，只向这边投来目光，瞳仁黑得不带杂质一般，嘴角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在一群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中显得非常另类，却毫不显黯淡。易川绍笑着与众人招呼，杨简却感到他的一丝不耐，眼角的余光也撇向那个大男孩。
　　那青年察觉到杨简与易川绍的目光，露出腼腆的笑容，点了点头，站起身正要走过来，忽然低下头掏出手机，青年抱歉地笑了一笑，做了个手势，匆匆推门离开。
　　杨简与易川绍坐定后，赵楠在易川绍面前得瑟起来：“小弟弟，你发片了没有？哥哥的专辑可是卖到了两万张哦，压力大不大？”
　　易川绍冷冷道：“你那帮人马，是只能哼哼的猪都能红，我有什么压力？”
　　赵楠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揽过他肩头，说：“是啊是啊，我有强力外援。怎么，你眼红吗？”
　　易川绍答道：“我又不是猪。”
　　杨简坐在易川绍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若是流传出去，估计满大街的八卦小报都要写两人相约决斗，偏偏这两人却是朋友——至少赵楠是把易川绍当朋友。他也不在意易川绍的冷淡。见多了当面捧自己背后却嘲笑自己是凭着一张脸在混的人，讲话毫不留情面的易川绍让他觉得莫名放松。
　　易川绍看着有人尖起耳朵听他们几人聊天，难得地想起应该为赵楠留几分面子，便又说到：“你这张专辑全凭《在冬宁路上等你》这首歌，才勉强把你拉回了人类的水平。”
　　赵楠却摇头道：“你错了！我唱得最糟的就是这首了。”
　　连杨简都惊讶了。易川绍在宿舍里播过赵楠的新专辑，他虽没有专注地鉴赏，却也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在冬宁路上等你》是专辑中的上乘之作：柔和低回的旋律，轻巧的节拍，干净的人声，是一首堪称经典的K歌，虽然不显唱功，但也清新讨喜。当然贡献最多的是不落俗套的旋律和精致的编曲，但赵楠的诠释，按他的唱功来说，已经可算是惊喜，于此曲中也不过不失。杨简不禁侧过头，露出询问的神情。
　　赵楠对他两人悄悄道：“一会儿陪我去趟录音室，给你们听个东西，你们就知道了。”

　　两人随着赵楠来到录音室，看着赵楠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光盘放入机器，笨拙的操作播放。
　　机器开始运转。整个房间陷入安静。录音室外的一片黑暗更加深沉。
　　随着几声随意的吉他声，一个纯净的男声响起来，听着像个大男孩，却不疾不徐，有种老僧般淡然的气度。这个声音不紧不慢地说：
　　“Hello，这首歌的名字叫《黄昏里的柠檬桉》。它想要讲的是，呃…在黄昏里散步，然后，wow，忽然遇到一棵高大的柠檬桉的感觉，呃…还是听歌吧。”话音一落，吉他声再次响起。空气的成分仿佛都为之变化。他们进入了音乐的世界。杨简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他听出这首歌原来就是《在东宁路上等你》的demo。原本觉得《在东宁路上等你》的前奏已足够清新可人，但在这漫不经心的几声吉他前，竟显得匠气十足。不过，纯吉他伴奏将极大挑战歌者的音质和唱功，杨简看了赵楠一眼，这大概是他们要重新编曲的原因。
　　有着木管乐器般温暖质地的嗓音轻轻地响起：“太阳下山…/天也慢慢暗了…/这里怎么有一棵柠檬桉/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简单的几段旋律，竟被他唱得千回百转。原来他并不按照传统的习惯整齐地切分歌词，而是让之随意延伸。有时歌词在同一小节内断裂，他也便生生在那一乐句里巧妙地插入休止，但气息却一直牵连着。而由不规则的歌词造成的停顿较多的空白处更多低低的哼唱，显出几分沙哑。
　　杨简站着，一阵一阵地恍神。Demo里的歌声和吉他配合无间，整首歌像潺潺流水一样毫无断绝，而歌者温暖的质地，低回而舒缓的旋律，恰到好处地传达了独自在夕阳中散步，靠着大树看晚霞的微妙心情。难得的是隐隐现现的轻重音，使得这首歌的节奏并不被不加节制的哼唱混乱，反而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虽然对比起来，《在东宁路上等你》更加凸显了旋律的悦耳，可是就好像钢琴变奏曲和只把主旋律扒出来的儿歌一样，听了这个demo，只会觉得它才表现出了音乐的灵魂，而《在东宁路上等你》是为了迎合弱智而降低自己水平的山寨版。
　　吉他声追着人声消失了。赵楠深深地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随后取回光盘，对两人说道：“他们都说帮我做这首歌有罪恶感，怎么做都是糟蹋这首歌。”
　　易川绍微微疑惑，若有所思。杨简知道他和赵楠都还处于“旋律明朗+飚高音=好歌”的认知阶段，所以对于这首乍一听抓不住旋律，又没有高声歌唱的歌的好处难以说出，但是毕竟也录了不少歌，潜移默化中学了不少东西，因此还能模模糊糊地觉察出其中的好处。
　　“他是谁？”顿了一下，杨简和易川绍异口同声问道。
　　“陶东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