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Q流年Q

1、当爹的女人

　　迷迷糊糊地睡去，昏昏沉沉地醒来。
　　眨眼，再眨眼。
　　算了，还是先闭着吧……
　　好好想想，这床好像有点硬？刚才眼前闪过去的那是木头柱子吧？还有那床边勾着的布帘子，怎么颜色这么恶俗？
　　淡定。一定要淡定。
　　算了，还是睁开吧……
　　好吧，我接受现实。落花那丫头果然要先陷害我，没有我给她打头阵，她决计不敢玩这个惊险。
　　真是个胆小鬼啊。
　　门板好像有什么动静？
　　我淡定再淡定地看过去，门正好开了一条缝，透进来一线天光，接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呀！你醒了？”扎两个小辫辫的丫头蹬蹬跑了过来，一脸“你总算醒了，谢天谢地呀”的表情。不过这表情没维持多久，丫头就嘟起嘴巴推了我一把。
　　“喂，你说你笨不笨？他们家有钱有势，让你去你就去嘛！你去了也能多拿点工钱，这样我们就有好吃的好喝的了啊！你们文人就是这样，自命清高。这清高有什么好？不管吃不管穿的。他们家少爷再傻一点又怎么样？谁教不是教？人要不是看上你曾经京城七公子之一的名号，谁还肯请你这样又老又丑又带着病的落魄子？你真是笨死了！”
　　我默然不语，心想真省事，你这噼里啪啦一阵下来，大概情况我都知道了。只一些细节还要参详一番。
　　看看，落花丫头，我流年适应能力就是这么强，没办法啊。你不学着点，以后可怎么过这一关啊。
　　床边的小丫头顶多不超过十岁，看着却是机灵世故的。她身上衣服很旧，鞋面也是补过的，手缩在袖子里双袖合璧，看起来是冷了。
　　“即便真不愿意教，先应付过去，骗点棉被炭火来也成啊。你看看，冬天就要到了，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呢！”
　　我汗颜，竟然要这么小的孩子来操心生计。惭愧惭愧。
　　“喂，你光看着我不说话做什么？别以为这回我会心软哦！告诉你，你要再不答应，就不是饿肚子的问题了。你不就想躲人吗，这里正好，你要不答应，我就告密，左右跟着你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坐吃山也空啊！”丫头小大人一样摇晃着脑袋。“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好。”我微笑。教一个傻子，那就是给他做先生。我在学院之中虽算不上博闻强识惊才绝艳的人物，但在这里应付一个傻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小丫头说话说得这么辛苦，看起来我要不答应，连温饱都成问题了，那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小丫头看起来很诧异，“你真答应了？真答应了？”她一连问了两声，充分表现出她的不能相信。
　　“答应了。”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冷。
　　“就是嘛！”小丫头拍了我一下。“爹啊，不是我说你，早点听我的话嘛，一定有好吃有好喝冷不着也热不着的！我这就去回了他们，然后收拾东西搬过去！”说完兴奋地一溜烟跑了，门也忘了关牢，引得冷风呼呼而来。
　　而自认为适应能力极强的我，惊诧地看着那摇晃的门板，风中凌乱了。
　　她叫我什么？
　　爹？
　　我的亲娘啊，是你口误还是我耳聋啊？就算再再再离谱，你叫声娘我是不是也好想一点啊？
　　我欲哭无泪，难道落花丫头记仇我上次偷吃了她的葡萄，所以给我安排了这么个惊悚大冒险？
　　想法虽然很多，但我的动作比想法要快很多。我第一时间将手伸到被子里，心中忐忑不安。
　　半晌之后，我松了口气。还好，是个女人。
　　那么，这地方叫女人做爹？我也迷糊起来。
　　不过，给我迷糊的时间太少了。不一会儿，那丫头就蹦蹦跳跳回来了，后面跟这个冷面长须的中年人，那双眼跟狼搜索兔子一样，四周一扫，扫到我身上。
　　“陆先生请。”那中年人开口了。
　　原来我姓陆。
　　“我说要收拾东西，席总管说那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带。我琢磨着也确实没什么可带的了，就直接过来了。”
　　好吧，我默，心想这孩子真实诚。
　　那席总管道：“需要席某为先生打理吗？”
　　小丫头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们先出去吧，我爹向来不喜欢人靠近，一个人打理自己足够了。”
　　席总管也不推辞，一拱手，先行出去了。
　　小丫头对我挤眉弄眼，大概是在说要我快一点。
　　这回门关严实了，真好。
　　起身穿衣，我身上懒洋洋的。衣服虽然是旧衣服，但料子还挺舒服的，我仔细辨认了一番，是男装，书生惯穿的那种。
　　出了门，我才发现这是一处看起来废弃了很久的小庄子。庄子里杂草遍地，那明明挺好一花园子花没见几朵野花，野草倒是长得挺喜庆。还有那边那个估计是个鱼池，鱼肯定是没有的，因为连水都干得见了底了。还有那边那亭子，那回廊，那台阶……果然房子是要人住啊。这地儿……莫不是传说中无人问津的鬼屋吧？
　　听丫头说起来我们这“爷儿俩”可是有上顿没下顿，有衣穿不管暖的主儿啊，难道丫头寻思着找不着地儿住了，所以干脆带着“老爹”来这鬼屋住？
　　想想看，也不是不可能。至少省钱了嘛。
　　大概我眼中的痛惜和怜悯太深刻了，丫头望着我怔了怔，转身去后摸了摸后脑勺，喃喃说了句：“怪事，难不成饿傻了？”
　　说我吗？不是我吧？我自我判断了一番。一定不是我，我虽说不怎么聪敏，但也不是傻的。听说我要教得那个才是傻的。
　　走出庄子，外面的马车正等着在。丫头不怕生，抬脚吃力地爬进去，呼了口气。
　　我望着席总管，席总管望着我。
　　“总管请。”我摆手，模样亲切友好。
　　“先生请。”席总管不苟言笑，看起来是个油盐不进的人物。
　　我也不跟他推了，推来推去忒没意思，而且我还冷。
　　上了马车，小丫头趁席总管没上来，一把攥住我道：“爹，听说他们家少爷长得风流俊俏，你可不要再像往日一样犯了毛病。”
　　我错愕，饶是再淡定的人，这一席话也说得我无地自容。
　　这都什么人啊，待我回去了一定要找落花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