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疑云重重阴霾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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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半扶着顾和，防止她因笑得乏力而软倒在地，好不容易等顾和笑够，张良松开手，明丽秀雅的面容上略带无奈道：“阿和何至于此？”
细密睫毛的阴影下，他美丽的青蓝色凤眸中飞快掠过一道幽光，如雁过长空，不留痕迹。
“子房何出此言？”顾和若无其事地看了张良一眼，神情平静如常，全然看不出刚刚大笑过一场的样子。
张良：“……”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顾和勾勾唇，眉目清朗如山川晴霁，“那是鲸鲨，目前世界上已知海洋鱼类中最大的一种。这一只的个头即使在鲸鲨中也算很大了，平时很少有机会见到。”
张良想了想，提出疑问：“我听说海中有种大鱼叫做鲸，鲸鱼中个头大的有近千里长，即使小的也有数十丈。东海有渔民出海时亲眼见过这种大鱼，虽然比不上传言中的千里长，但估算也有十来丈，鱼背还会喷出高高的水柱。即使是十来丈，也比眼前这只鲸鲨大上一些呢。”
“近……近千里……”
顾和的表情一下子怪异起来。
“怎么了？”
顾和扯扯嘴角：“没什么。不过这种近千里的生物多半只存在于想象中，在现实中存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近代以一里换算五百米，周秦时期的单位还要再大些，一里约合现在四百米左右，一千里也就是四百千米，如果对四百千米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的话，那么换个形象一点的说法——香港。
一个香港大小的鲸……
顾和赶紧摇头，把这种可怕的想法从大脑里彻底删除，然后清清嗓子，正色道：“你说的鲸我大概知道，这个世界也称之为鲸。确实，那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动物，部分种类鲸鱼的体型比我们眼前这条鲸鲨大出一倍不止。”
“你说鲸鲨是最大的鱼类，又说鲸是最大的动物，那么……鲸不是鱼？”见顾和没有否定，张良继续推理道，“是了。鲸这个字左鱼右京，京者，大也，本身就是指鱼中之王，最大的鱼类。如果说鲸不是鱼，而是一种像鱼的生物，那么鲸鲨这个名字也就可以理解了，像鲸一样大的鲨鱼，自然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鱼类。”
顾和对他的敏捷思维已经渐渐习以为常，不觉得惊讶了。她无比淡定地一点头，全盘肯定了张良的说法。
张良又道：“你刚才也说了‘鲸鱼’这个词，可见鲸的长相确实让人误解。既然有了约定俗成的‘鲸鱼’的说法，想必将鲸与鱼相区分不会是太早期的事情，那么两者的差异肯定不在外形，而在体内结构。我虽未亲眼见过鲸，却听师兄提起过，说是早些年曾有一只巨大无比的动物的尸体被海水冲到岸边，据渔民们辨认，那就是他们在海上航行时曾见过的大鱼。师兄看了渔民们剖鱼的部分过程，却没有在大鱼身上找到其他鱼类都拥有的腮部。”
这个师兄……多半是颜路吧。
果然如秦时明月中所表现的那样心细如发，不仅连岸边冲来一只大鱼这样的事情都亲自前往查探，甚至一语破的地道出鲸与鱼的最大不同……士之有名，不虚然哉！
而与颜路并列齐鲁三杰之一，后世传为千古谋圣的张良今天突然对她说了这么多，一反这几日作风地在她面前展现锋芒；不再摆出一副温润君子之态；并且仿若无意地提及自己以前生活的环境……他在想什么？
顾和不着痕迹地瞥他一眼，赶在张良察觉之前收回视线，静静垂下睫毛，望向身前的地面。
“嗯？”她目光一凝。
张良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地面，见洞穴穴壁前一米处多了一道莹蓝色的线条，星星点点的光斑在光条所框出一米宽的条形空间内缓慢汇聚，形成了一些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生物。
“这是？”
顾和没有回答，她轻轻踢了踢脚边一只背着海螺壳的寄居蟹，有些惊奇地发现光线汇聚成的寄居蟹朝她脚尖用力的方向滚了几滚。
竟然设置了互动系统！
顾和四下一看，很快在洞穴穴壁坑坑洼洼的岩石中找到了伪装成岩石的可转动式摄像头。
难怪要特意用蓝光画出一条线来，想必这些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就是这一米之内的空间。通过摄像头捕捉到的人物的动作，虚拟成像系统就可以相应地调整影像出现的位置，从而达成类似于真人与虚像互动的效果。
明白了这一点，顾和不再犹豫，趁张良观察那只在地面上努力翻身的寄居蟹的当口，眼明手快地拉过墙壁上一只刚刚形成的海星，“唰”的巴到张良脸上。似乎还搭载了声音系统？
“阿和！？”
张良的反应不可谓不有趣。只见他先一呆愣，再一错愕，待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那双美丽的青蓝色凤眸立刻直直望向对面的顾和，三分质问外更有七分羞恼。
顾和笑吟吟回视，满脸的无辜。
按说张良自穿越以来一直谨守君子之礼，对于顾和一些无意识的冒犯大多也极体贴地装作不知，别说责备，连略高点声音说话都没有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表情对顾和。
但是，一搭配上他脸颊那只胖乎乎、肉嘟嘟的大海星，他难得的疾声厉色顿时什么威慑力都没了，只让人觉得可爱而已。
张良看了她一会，见顾和还是那副八风不动模样，脸上一丝一毫悔改之意都没有，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边动手去摘海星，一边不计前嫌地问道：“这是什么？”
“海星。和刚刚在珊瑚之海见到的海葵一样，长相美丽无害，却都是肉食动物。不过它行动迟缓，又不像海葵能够吸引鱼虾，所以只能捕食一些比它行动更迟缓的海洋生物，比如贝类、海胆、螃蟹，啊，还有海葵。”顾和自是知无不言。
捕食海葵……
张良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之前所见的海葵捕食小虾的那一幕，紧接着又闪现了他当初在桑海见过的已经晒干的漂亮海星，他自己想象了一下海星捕食海葵的画面，顿时打了个抖。即使明知巴住自己脸颊不肯下来的东西只是灯光汇聚成的虚像，并没有实际形体，但……
想到这里，张良毫不迟疑地捏住橙黄色海星半耷拉下来的一只软角，扯。
“噗——”
顾和忍不住轻笑出声，眼见张良俊脸泛红，真有些恼羞成怒地向她望来，她立刻止住笑，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其实也无怪顾和发笑。
因为张良脸颊的那只海星不仅没有被拽下，反而抽回被张良捏住的长角，“吧唧”一声，再次巴到了他的脸上。那一瞬间，张良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
然而眼前之人到底是未来的谋圣，顾和也不敢欺负得太狠，没等张良开口，她就自己端正了面色，主动开口道：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帮你摘下来。”目光甚是真诚。
被那双写着陈恳与歉意的秋水眸一望，张良哪里还生得起气来？他甚至都不好向顾和摆什么脸色，只能半侧过头，低声道了句：“有劳。”内心一方面觉得自己真是憋屈极了，另一方面又不免好奇顾和要怎么摘下那颗海星，忍不住偷眼去觑顾和动作。
顾和的方法也很简单。
她目光在海星上一扫，右手食指顺着海星一只腕的边缘向海星中心滑去，在中盘处微微一压，手指转了方向，轻轻巧巧朝上一挑。
方才还巴得紧紧的海星立刻变得松趴趴，软绵绵，如白纸般从张良脸颊落下。
“这样就……诶？！”一句话尚未说完，顾和就感到有什么乌黑的东西当头一罩，眼前一下子变成一片漆黑，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不由倒退了一小步，呼了口气，这才站稳脚跟。刚想去看头上多了个什么东西，却发现那东西仿佛是受了什么惊吓，没等她动手，自己就弹得老远老远，紧紧贴上墙壁，连颜色都变了。顾和定睛一看，墙壁上分明是一只棕褐色的八爪章鱼。
见顾和向自己望来，那只胆小的章鱼吓得更甚，拼了命地一个劲儿往墙壁上靠，试图钻进岩石上并不存在的缝隙之中，或者是把自己变成一幅壁画。它的小眼睛睁得圆圆，警惕地盯着顾和的一举一动，然后试探地横向爬了一步，动作极其缓慢，眼睛也一直盯着顾和。
顾和没有动。
章鱼得到鼓舞，立刻贴着穴壁飞快逃离，身体的灵活程度若非亲眼目睹，根本难以想象。被吓得变色了的小章鱼直到爬到自己认为安全的位置方才停下，惊魂未定地望了望顾和，将整个身体都缩进墙壁转折处的岩石缝隙中，再也不肯出来。
张良：……
顾和：……
相对无语片刻，张良叹了口气，抚额道：“你笑吧，我不生气。”
反正今天一天、在同一个人面前，他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现在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张良的神情中已有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眼见张良蓝色的、毛茸茸的脑袋略略垂着，向来亮晶晶的青蓝凤眸也如蒙灰尘般黯淡下去，显然是心情低落的样子，顾和哪里还好意思笑出声。
她想了想，指着刚才那只钻进墙壁，基本已看不见的章鱼笑道：“子房可识得此物？”
张良略抬头看了一眼，回道：“有一种海生动物身似短卵，头生八腕，形状与乌贼颇似，遇敌时也会喷出墨汁，但滋味珍好，远胜乌贼，我们那里称为章鱼，不知是否就是此物？”不过片刻时间，他的表情已恢复如常，声音朗润可听。
“正是章鱼。”顾和点头笑应，娓娓解说，“别看它形貌丑陋，长相凶恶，对人却极其温和友善，敏感胆小。大部分章鱼从不主动攻击人，即使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章鱼也不会采取进攻行动，它宁可变色恐吓或是喷出墨汁，想方设法离人远去，只求尽快藏身到掩体中。”
“……看出来了。”
“……”
顾和清咳一声，换了个关于章鱼的趣闻道：“章鱼性喜钻壳居住。每当它找到了牡蛎以后，就在一旁耐心等待，在牡蛎开口的一刹那丢块石头进去，使牡蛎的两扇贝壳无法关上，然后再把牡蛎的肉吃掉，自己钻进壳中安家，非常聪明。”
张良嘴角一勾，眉梢上扬：“这个我听说过。沿海有些渔民常常就利用这一点来捕捉章鱼。他们每次将八九百只的大海螺壳织成捕捉网，每天可捕到二三百条章鱼，若是章鱼不肯从海螺壳中出来，他们会往壳中撒上一点盐，轻而易举将章鱼迫出。”
这笑容……灿烂得有种鬼气直冒的感觉……
而且一听她说章鱼聪明，立刻就貌似无意地举出章鱼被人利用这一习性大肆捕捉的事例来，这分明是尚未消气啊！
顾和用眼角余光觑了觑张良，脑中一转，决定找件事转移张良的注意。
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对着张良抿唇微笑道：“现在还不到十点，距离闭馆的时间还早得很。水族馆花大心思为游客准备了这么一个惊喜，仅从目前人群的反应来看，效果确实不错。等到下午势必会有很多人闻讯赶来一看究竟。趁现在人还少，其它展区的人又都在朝这方向来，我们去下一个展区吧。”
张良本就很少拒绝顾和的要求，何况顾和这一番话又说得入情入理，更加不会出声反对。
“既如此，我们先……”已经放回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新短信提示，顾和翻开短信，目光在发信人和随信附来的几张照片上略略一扫，最终在文字内容上停住。
张良问道：“怎么了吗？”
“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顾和四下环顾一圈，发现洞穴内的灯光还是没有恢复，人声也实在太喧闹了些，于是道，“算了，还是先出去吧。”
张良点头应好。
于是两人逆着人流方向离开石斑鱼洞穴，拾级而上，来到位于地上二层的『黑潮之海』前，一个陈列史前生物化石的小展区。顾和独自走到窗边打起电话，留下张良在展区随意游览。
等到那道颀长纤丽的身影完全从转角处消失，绝不可能再看见自己后，张良眉目一敛，青蓝色的凤眸倏尔沉下。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对折了两次的小纸条，指尖在纸条边缘微一摩挲，将纸条展开。这是刚才石斑鱼洞穴陷入黑暗之时，身边一名陌生男子塞入他手中的。与纸条同时到达的还有陌生男子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十足的一句话：“想回去吗？”
他一定知道什么！
若非自制力惊人，张良几乎是立刻就想扣住那人问个清楚。但这件事发生得委实太过蹊跷，他对这个世界又委实太过陌生，轻举妄动的话反而会暴露出自己的身手，让事态发展向对自己更加不利的一面。忍了又忍，好险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收下。
而这之后，说话的男子就化为一阵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幻术？不，是阴阳术！
阿和明明说过，在这个时代，连一本像样的修炼内力的功法都没有，体术练到极致也不过相当于他们那里三流的拳脚功夫，更不用说在他所在的时代就已失传百年的阴阳术！
思绪至此，张良的表情越发凝重。他定定神，平复了一下心绪，终于向纸条上看去。
“明晚七点，青鸟栖月。”
平凡无奇的白纸，质地跟阿和家的相差无几。白纸上的文字可以看出是手写，字体是阿和写兰亭帖时使用的繁体行楷，不过字迹比阿和的更狂放恣意一些，几近于草体。内容倒是极简短，只有八个字，也都是常用字。
青鸟者，常侍西王母之侧，主为西王母取食。
栖月之说，百家典籍未尝载。唯一可类者为山海经中帝俊妻常羲，也就是恒娥，升仙奔月一事。仙子独居广寒，勉强可附会为栖月，却又与青鸟毫无干系。
时间明确，表述清晰的前半句；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后半句。
揣摩片刻，张良凤眸微眯，唇边划过一丝了然的冷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疑云重重阴霾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