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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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夜
藤本狮郎回到教堂的时候大厅里还亮着灯。
裹着一身污浊不堪的大衣他进了门，破碎的衣角透出血液独有的甜腻味道。厚重的靴子上沾满泥泞，一路向着神像的方向直直延伸过去。
雕刻精致的耶稣圣像下面，一身同样风衣打扮的黑发少年慵懒地靠坐在第一排的木制长椅上。左脚随意地搭放在右腿的膝盖上面，胸口上的驱魔银饰反射一抹模糊的亮光。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他连头都没抬，只是安静地翻动了一页一直拿在手中的书本。
藤本狮郎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依照这么多年以来的经验，他可不认为自己的搭档之所以这么晚还呆在这里硬撑着不睡觉，是因为突然对那些平日里不屑一顾的愚蠢文字产生了兴趣。
不易觉察地撇了撇嘴，他轻咳一声后选择率先开口。
“——咳，我说、”
“哟~回来得挺早嘛——看来『那个』对你而言也挺轻松的不是吗？”
头也不回地应声。厚厚的圣经压得手腕有些酸，少年果断地“啪嗒”一声合上捧在手里的那本自己压根就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砖头扔去了一边，向后一靠抬手捂嘴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
被嘲弄了的人这次却反常地没有做声。作为被誉为最强驱魔师藤本狮郎的常年搭档，深知对方性格的夜不禁讶然。身为恶魔的敏锐直觉捕捉到了几声不属于二人的细微的呼吸，少年皱着眉头转过身去。
。
——……撒旦啊，我一定是读了太多的圣经导致大脑疲劳过度而出现了幻觉。
赤红的眼瞳倒影出一抹清晰的青色火焰。看清面前男人怀中抱着的两个小不点后夜努力地开合双眼，在分辨出这一切确实不是自己的想象后不禁一脸的黑线。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在一个星期之前收到的骑士团命令的确是——『排除所有和撒旦有关的事物』没错。
藤本狮郎拥着这两个本该成为猎杀目标的生命站在那里冲自己得意地眨着眼，镜片后的脸上摆出一副典型的藤本式欠扁笑容。怀里的婴儿大概是一路上被折腾得累了，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睡熟在驱魔大衣厚实的料子里。
“如何如何？这两个小家伙很可爱吧？不要被吓了一跳哦~~”
“……”
——哈……果然比意外惊喜的话没有人能比过现任的圣骑士大人。
夜头疼地抬起一只手揉上了早已皱起的眉心，他想他已经能够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我说藤本，你该不会是想——”
“啊，已经决定了。我要抚养他们——作为人类 。”
“…………”
好吧，你赢了。
……天知道，面前这家伙的脑回路、到底是怎样一种神奇的构造。
※ ※ ※
就在昨天，夜得到了关于撒旦之子的情报。
魔神之王在物质界的私生子——不用说这种特殊的身份将会是两个世界关注的焦点，而来自骑士团的命令内容，也自然而言地由『调查』变为了『肃清』。
直白点讲的话，就是赶在其他势力有所行动之前结果他们。
——这算是扼杀在摇篮里吗……？
罢了。无所谓地挠了挠脑袋，身为驱魔师，夜不得不承认这是最省事同时也是消除后患的最佳方式。
身为一只恶魔——还是虚无界内最低等最卑贱的那种，被创造出来后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夜对于无处不在的黑暗面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古老法则，在两个世界里依旧沿用至今。
当年的他到底是下了怎样一个巨大的决心抛弃掉过去的自己毅然决然地站在了自己同族的对面，又忍受了怎样的痛苦和煎熬，这些都只有自己知道。
偶尔照照镜子，光洁的玻璃表面清晰地倒影出自己背后本应是翅膀的地方、蜿蜒着两道巨大而丑陋的疤痕。
第一次看到时下意识地怔忡。属于人类形态的指尖缓缓抬起，碰触上冰冷的镜面。浴室内湿热的蒸汽升腾着，迅速模糊了少年和独属于他的过去。
——但是夜从来没有后悔过。
直到他自认为终于做出了断并和自己的过去划上句号的那一天，他遇到了藤本狮郎。
年轻的神父在过于耀眼的光线里眯起了眼，他冲着面前黑发红瞳的少年大方地伸出手去，胸前的十字架因过大的动作而摇摇晃晃。
“你好，我是隶属于正十字骑士团日本支部的藤本狮郎，请多指教。”
“……啊，新人夜。多多指教。”
——那个时候的自己不会想到，对方日后就这么成为了自己的搭档。
藤本狮郎不愧是骑士团里公认的实力最为强大的驱魔师，处理起事件来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虽然方法有些出人意料。不长的时间就获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很快便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圣骑士的位置。
——当然，如果他能改掉那几乎是与生俱来的爱管闲事和喜欢丢烂摊子给自己收拾的老毛病的话，夜不介意也投他一票的。
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性格对自己还是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影响，但那个无时无刻都将自己当成是小孩子看待的笨蛋，果然还是令他感到没来由的不爽。
毕竟严格来说的话，我的年纪可是比你大得多呢，藤本。
※ ※ ※
红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宣布完重大决议后自顾自笑得开心的男人，夜面瘫了一张脸难得地保持了沉默。
昨天收到任务内容后藤本便跳着脚找各种不靠谱的理由拒绝自己这个搭档的同行，什么还是个毛头小子啦经验不足啦小孩子不能见血啦之类之类——听得夜最后一阵火大干脆地放手不管任由对方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前去任务地点胡闹。
借着等待的名义慵懒地在神父所属的教堂大厅内第一排坐下。随手拿过一本圣经翻看起来，只几页便失去了兴趣。巨大的神像屹立在自己面前，恶魔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
黑与白，对与错，有些时候并不是那么明显便能区分开的。恶魔的子嗣，照样能够披着圣人的外衣斩杀同类。
——所以同样的，圣人的统领，也可以一脸笑容地收养宿敌……吗？
叹了口气，夜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身为自己搭档的这个男人了。
“……说是作为人类，但你有封印他们力量的方法吗？”
“哎？啊、——说的也是！！”
“……”
——这家伙、完全就是凭一时冲动而随便决定的吧！！
再次抬手揉了揉眉心，夜在心底默默地为自己又一次沦落为对方善后角色的事实感到悲哀。伸手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包裹。红色布料拆开，降魔剑在教堂灯光的映照下发出金属清冷的光。
“……俱利伽罗，从明陀宗朋友那里‘借’来的封印容器。”
灰色眼瞳欣喜地睁大。将怀里的孩子小心地放置于一旁的长椅上，年轻的神父兴高采烈地举手打了个响指。
“嘿谢啦！！……又欠了你一次人情真不好意思呐！！”
少年听后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真要细细算来的话夜觉得藤本这辈子是还不清他欠下的所谓的“人情”了。
阳光下年轻的驱魔师冲着刚刚失去继续行走下去理由的自己伸出了手，那一刻他的笑容灿烂宛若新生。
——……不、还不清的也许是自己才对。
※ ※ ※
“……这样就OK了？”
“啊、接下来便是照顾婴儿的问题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藤本！！说好了这次我绝不帮忙！！！”
“哎——”
发出不满的嘟哝声，藤本狮郎鼓着嘴看向一旁结束了火焰封印后莫名炸毛的黑发少年。平日里总像个大人一样沉稳成熟的人难得表现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让藤本不禁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当然，他完全忘记了此刻自己脸上呈现出的、比对方还要幼稚的表情。
“说起来啊，双子中那个叫做『燐』的家伙，除了瞳孔的颜色外和你真的很像啊——”
“……哈？”
“不知道说他是我们的私生子的话会不会有人信——唔噗！！”
“抱歉，手滑了一下。”
面无表情地收回挥出去的拳头，夜淡淡地应了声。正要转身离开，注意力却不自觉地被自己身旁那个不知何时醒来，正向上挥舞着小手的婴儿吸引了过去。
黑色毛发稀疏地盖在脑门，蓝色的眸子睁开来，水汪汪地看向自己。叫做燐的小家伙见夜终于注意到了他，开心地咿咿呀呀地叫着要求被抱起来。
微微一滞，黑发红瞳的少年终是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弯下腰去抱起了自己幼小的君王。
——啊啊，是干净的、纯粹的，生命的味道。
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兀自蹲在地上画圈的人，夜悄悄地在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
呐、藤本，
你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青夜
